唐夜冥一身冷汗,赶紧转头劝南星,“你别出手了,这些人对他来说根本不够看的,你这样他会分心。”
“……”南星双目赤红,他一把抓住唐夜冥,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十一年前,我被内厂抓走,他怎么回来的?”
十一年前?
唐夜冥在心里算了算,忽然“咯噔”一下。小皇子问的是沈先生死的那年?
“我……不知。”
其实是骗人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整个杀手处都知道。
那日,前任宫主皇甫明镜听说徐川的事,就带着他们去寻,他们是在湍急的河岸旁发现徐川的,那时徐川浑身的伤都被泡的发白外翻,人早已昏迷不醒,再晚来一刻钟,这人就救不回来了。
那之后,伤口反反复复感染,发炎。他在床上度过了四个季度,那些新伤旧伤,至今仍留下不少后遗症。
皇甫明镜以违反宫规的名义罚他关禁闭,关了整整三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是怕徐川擅自去赵家救人。
唐夜冥比徐川大几岁,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从一个倔强的,意气用事少年,长成心思深重运筹帷幄的宫主。一面是打心底的敬佩,一面是……可怜。
这人是一路踩着家人朋友的血走到这里来的,他的每一次意气用事,都害得几个重要的人丧命。可以说,是他珍视的人用性命托举着他走到了今天,也将他彻底改变了。
从那之后,唐夜冥再也猜不到他的心思了。
思虑期间,唐夜冥感到轿子一晃,待他反应过来时南星已经箭似的从窗口蹦出去了!
唐夜冥大惊,刚才窜出去的、窜出去的……是我的前途吗?
他想要昏厥。
南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对徐川来讲不算什么,但是……他不想这样看着。
这个背影,这套招式和记忆里一丝不差地重合在一起,这一切都让他心慌,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好像……他将要失去这个人。
缠斗在徐川周围的有三个人,除了以剑术著称的陆无痕,还有一个手持铁爪的壮汉及轻功极好的,善软箭的女子。
他们相互配合的话本来能和徐川相持不下,但南星的忽然出现让局势瞬间改变。
南星用透明的银丝挟制了“铁爪”的活动,内力和银丝一起,生生控制了这个境界比他高许多的人。
铁爪在空中转了一圈,转而向善轻功的女子攻击过去。
轻功女:“……”
“嘭”的一声,陆无痕被一个刀柄打出去了很远,撞断了路边水桶一样粗的树。
徐川收刀入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无痕的眸子里带着恨意,“第二次了,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稍等,马上就杀。”徐川目光凌厉,“你剑术不错,且重情义,我愿意让你留个遗言。”
陆无痕的手握地咯吱作响,但是……
他看了一眼另外两位缠斗在一起的他的手下,以及正和赵谓之难舍难分的辰瞳。他知道,这次他们离不开了。
“你还记得陆炎阳吗?”
徐川提了提唇角,“终身难忘。”
“他是我弟弟。”说着,陆无痕抓起地上的剑,再次攻了过去。只是情绪起伏太大,招式也乱了,“他那时候才十七岁!”
徐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真小。可是,他杀我同门的时候不是也一样没有手软吗?”
陆无痕一噎,与此同时,徐川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他的剑瞬间脱手,捧着结冰的伤口跌落在了地上,内力使不出来了,“是你要杀丰家,我们不过奉命行事!”
“我也是奉命行事。”徐川的刀刃指着他,眉宇之间尽是冷漠,“但我不奉刘平,我奉我自己。遗言说完了?”
陆无痕沉默了一会,忽然,他抓住徐川的刀刃捅进自己身体!刀刃贯穿腹部,他死死地抓住徐川的手腕,双目通红,“你说的不错,但他是我弟弟!”
南星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三魂七魄都丢了,“他要自爆,快走!”
与此同时,万千银丝自他手腕发出,全都系在了徐川身上,立即就要将人拉过来!
徐川忽然皱起眉,“不能让他在林子里炸。”
林子旁边有村落,以陆无痕的实力,他要是自爆,整个林子都要波及。
“我来操控。”南星可以操陆无痕让他离开,但陆无痕境界太高,必须在他视线范围内。
徐川眉头紧皱,忽然问:“我们旁边是不是悬崖?”
“好像是。”一旁缠斗的赵谓之回。
“悬崖下是什么?”
“水啊,你看不见吗?”赵谓之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徐川就朝着南星的方向没影了。
南星带着傀儡移动的速度很快,但还没带出林子,他就本能觉得不妙。
果然,毫无征兆的“轰”一声,面前火光四起,他的眼前一片白色,灼烧的热浪逼近,就在那一刻,有个人一把抱住了他,将他狠狠地往前一带,两人一起踏落半空,身体开始急剧坠落。
南星闻到了怀里的人身上清浅的,雪松的味道。
如此高的悬崖,即便下面是水也难免发生意外。他本能地留了根丝线在徐川身上。
猛然之间,冰冷的湖水包裹住全身,他们在水中急剧下坠。
南星撞到了什么东西,一瞬间失去了意识,随后,他猛地清醒,发现手里的人没有了。
如同当头一棒,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想叫徐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急切地在周围寻找。此时已将近傍晚,水底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缺氧使他的眼前越来越黑,他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但却丝毫不敢上去。
窒息,绝望,恐惧……这些情绪一股脑涌过来,险些将他淹没。
忽然,他的脚上缠到了什么东西,他立即调转抓住,果然,是他系在徐川身上的银丝!
他喜极而泣地拽着那根单薄的丝线,手上被勒得见了骨头也不敢松一分,直到一个坠落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
他手上的学染红了一大片水。但南星一刻也不敢停,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岸上,拼命去按徐川的胸口。
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
他像是疯了一样一直叫徐川的名字,一会儿是“徐川”,一会儿是“望舒”,一会儿是“十四”……
可没有人应他。
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全部散乱,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他给这人渡气,一刻不停地按压这人的胸口。周围的地上,南星的身上,全部都是血,他手上的,还有他身上的血。
整整一刻钟,躺着的人才忽然咳嗽几声,有了生气。
在那一瞬间,南星所有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他手脚忽然间都没了力气,徒然瘫坐在地上。
徐川咳嗽了一阵,有些茫然地抬起眼,南星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抱住他,手臂,身体,甚至唇齿都在发抖。
徐川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摸摸他的头。
南星抖地更厉害了,“……我以为你要死了。”
他的嗓子几乎哑的发不出声,短短一句话像是磨了沙子,带着颤抖的哭腔。
“……命大,哪里会那么轻易死。”
徐川摩挲着他湿漉的头发,南星现在比他高一些,长手长脚地抱着还真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过了许久,等南星的情绪平静一些了,他才压抑地咳嗽了几下,“乖,先放开,要勒死了。”
一个“乖”字让南星僵硬了好一会儿,放是放开了,却直勾勾地盯着徐川的眼睛。
这一看不要紧,他忽然觉得不太对,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徐川没有丝毫犹疑地抓住他的手,但目光依旧没有落在他身上。
“你看不见?!”
徐川没有吭声。
南星的心凉了半截,他要探徐川的脉象,却被那人制止了。
“应该是被水里的脏东西迷了眼,不碍事。”
如此平淡的语气,就仿佛被风吹了一下。
南星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沉稳和不露声色都到狗肚子里了,他急切地按住那人的肩膀,“别动,让我看一下。”
他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一伸手,还未碰到那人的眼睛,手心的血便滴在徐川脸上。两人皆是一愣,徐川用手指触了一下脸上温热的液体,立即分辨出那不是水。
“手受伤了?”
南星克制地收回手,用旧衣服在伤口上缠了好几圈,将手指擦干净才去碰那人,“擦破皮而已,别乱动。”
在检查徐川的眼睛时,他还心有旁骛地抹去了那人脸上的血渍,“……你别眨眼。”
夜色浓重,只有一丝微弱的月光,南星离的极近,轻缓克制的呼吸着,似乎怕扰动了眼前的人。
“在水下撞到什么东西了吗,头,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
徐川摸了下被他呼吸触到的地方,神色略显古怪。
南星身上的药都掉进湖里散落干净了,摸了半天只剩个浸了水的空瓶子。
“我们先离开……”
他扶起徐川,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岩壁。
想要去到山顶并不容易,估计要走一个晚上,他还可以,但徐川看不见。
“那边有光亮,兴许是村子,我们先过去。”
南星想要搀着他,可徐川不愿,两人各退一步,南星抓住他的手腕。
徐川走的没有丝毫踉跄犹疑,极其平稳,除了到一些需要转弯的地方需要南星提醒,其余时候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让南星怀疑他是个惯犯,经常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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