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晚要结束了。”克里斯汀轻柔一笑，那眼睛眯起来和窗外的月牙似的，那双眼本就是和月白相似的色调，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温润美丽。
艾伦哑着声音，淡淡道：“所以我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克里斯汀偏头看了艾伦一眼，慢慢说：“您今晚确实也太忙碌，该休息一阵才行。”
“所以我们现在要赶快回去。”艾伦笑眯眯地微微低头看了克里斯汀一眼，“您今晚住在皇子府，王虫殿下大概又要难过了。”
“他早就习惯了。”克里斯汀揽着艾伦的肩膀轻快道，“我才不会在乎他的难过。”
真的吗？艾伦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克里斯汀一眼，不明白这种话说出口的具体意义是什么。
“算了。”艾伦叹口气道，老气横秋地一拍克里斯汀的肩膀，“我不在乎您二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不过我们现在真的该休息了。”
克里斯汀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道：“所以您现在打算洗漱还是直接睡？我今天去沙利叶公爵府挺累的，只想赶紧休息。”
“那就休息。”艾伦笑眯眯道，“我也已经困了。”
艾伦干脆利落地打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皇子府的陈设并不像皇宫里那样的风格。
克里斯汀喜欢奢华，但艾伦总觉得那样的装潢太过繁复，至少不符合艾伦自己的审美。
“您先睡吧，我到时候睡地板上也行。”艾伦轻快道，转身从房间里出去，克里斯汀甚至不知道他这时候是想做什么。
皇子府里的虫侍是白夜轮班制度，有些种群的虫天生是夜行种，艾伦索性就让他们管了皇子府晚上的安全。
“嗯，弄点热水……”艾伦恹恹地看那些夜行种的脸，虫族的拟态有时候和他们的族群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譬如夜行种雌虫的审美就会和其他虫差异巨大，艾伦自认已经不怎么在乎其他虫的外貌，在这种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暴击。
“打一盆热水，拿毛巾擦一下，不，不用加香氛之类的。”艾伦摇了摇头，“睡前擦香氛的话会睡不着……”
“是因为陛下过敏吧。”那蛾子笑吟吟地戳穿了艾伦的说法，“您之前总或多或少会用点东西，天然的化工的都用过，阿诺德阁下当时也没提过您会失眠。”
他怎么会提？艾伦倦怠地垂下眼：“您也可以当成是因为我母亲过敏，所以我才不用。”
“好。”蛾子的长须颤颤，好一阵才道，“殿下，这种事情……”
“虫神在上。”艾伦咕哝一句，又抬头去看那个雌虫，慢吞吞道：“达恩斯，您不要总想着我的话有什么深意，只要去做就可以了。”
达恩斯一愣，终于垂首冲艾伦恭敬道：“我明白，殿下。”
“很好。”艾伦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不疾不徐道，“那就去准备吧。”
达恩斯最后冲着艾伦一躬身，紧接着就转身去吩咐其他蛾子给艾伦准备睡前洗漱用的水。
首都星的虫在奢靡这方面并不比旧帝国的雄虫差多少，艾伦这样的要求对于这些虫侍反而难办。
什么都不用，但首都星的工业发达，水质总不像景观星球那样好，虽然比边境区有着科技的优势……
达恩斯偏头看了一眼愁绪满面的雌虫们，淡淡道：“殿下想要我们只管准备，实在不行就放点净化用的东西。”
那雌虫呆呆地抬起头看着达恩斯，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也没有了解这句话深意的必要，年轻的雌虫一点头，沉默地抱着水盆远去。
艾伦等的时间并不很长，皇子府的热水是时时刻刻要准备着的。
那些雌虫亚雌，甚至侍奉他的雄虫奴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水盆里装满热水，把水质变得更轻盈柔顺，能够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服帖的水痕——并且可以轻松被擦去。
艾伦接过盆的时候冲那个虫侍微微一笑，紧接着就拧干了里面浸润的布块。
蒸汽从盆口慢慢升起，淡淡的白雾笼罩着这片空间，艾伦微不可察地一挑眉。
但他显然没有纠正这个水温的想法，雌虫在耐受高温和低温方面也有着绝对优势。
“下次不用找这么热的水。”艾伦把脸埋到盆口，水蒸气在皮肤上凝结成晶莹的露珠，更衬得皮肤细腻柔滑如同花瓣。
玉一样的色泽被水汽柔润，艾伦的眼尾冒出薄薄的一片红晕，他又深深地呼吸一下，紧接着用布料擦干自己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引得艾伦微微皱眉，好一阵才道：“不用拿这么奢侈的布料，这种布用在这里也只能用一次，不如拿去给阿诺德或者雷曼德他们裁衣服。”
虽然用来当洗脸巾的布料尺寸大概也不能够做成完整的一套服装，但总归也能多用几次。
“是。”恭敬侍立在艾伦身后的雌虫微微欠身，“我们考虑不周。”
这时候什么解释都不能让艾伦更加高兴，不过艾伦也只是草率地擦掉了脸颊上的水珠，脸颊仍旧粉扑扑的：“下次记得。”
年轻的皇储重新在水面上观察了一阵自己的倒影，发现已经没有了明显的灰暗色调以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把水倒了，剩下的时间也辛苦您。”艾伦冲那些虫侍一点头，“换班的时候告诉其他虫今天不用叫我起床。”
他睡的时间太晚，克里斯汀也知道他们这种时候同样会困倦。
第二天没有朝会，琐事的处理也不需要他早早地开始——赶在一天结束之前给出答复就已经算是认真。
艾伦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开门时却对上一团黑黢黢毛茸茸的小东西，蹦跳着来蹭他的小腿。
“辛西娅？”艾伦眉头一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宠物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您什么时候学会开门了？”
宠物不会说话，只是盯着艾伦好一阵才“咪呜”一声，拉着艾伦的裤脚到床边。
克里斯汀已经睡熟了。艾伦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皇子府能够睡得这样香。
作为一个帝国的掌权虫，保持警惕是克里斯汀教给艾伦的第一课，可虫后显然足够信任自己的长子。
艾伦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躺在床边的地板上。
地毯毛茸茸地扎着艾伦的脸颊，辛西娅细声细气地叫着跳到艾伦怀里，柔软温暖的小东西蹭了蹭艾伦的胸口。
“您也睡吧。”艾伦摸了摸怀里的小兽，轻声道，“是被打斗的声音吵醒了吗？”
辛西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艾伦也没有办法，或许雄虫能听明白这个家伙的想法？
但艾伦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不管是雷曼德还是谁，这时候应该也都已经睡着了。
皇子府上仍旧清醒兴奋着的只有那些蛾族的虫侍，艾伦恹恹地侧过身，拢着辛西娅，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一枕黑甜，直到艾伦觉得自己胸口上传来的力度几乎能让他窒息。
再睁眼时阳光洒落，艾伦微微眯了眯眼睛，好一阵才适应白天的亮光。
克里斯汀半个身子探在床外，那双蓝眼睛笑意盈盈地盯着艾伦：“昨晚看来您是真累了，我看了您这么久，怎么才醒过来。”
艾伦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软绵绵的小动物，这才意识到之前近乎让他窒息的重量是辛西娅怕他睡过头在他胸口狠狠踩了两脚。
艾伦眨了眨眼，慢慢道：“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让我多睡一会儿应该也不会影响您吧，母亲大人？”
“好吧，那我先回皇宫了，再留在您这边格吕克斯怕是要不高兴了。”克里斯汀也难得俏皮地一眨眼，明明已经是掌权多年的雌虫这时候也显得像是少年时代一样活泼。
难怪上一代的雌虫雄虫说起克里斯汀都是那样的神情。艾伦慢慢想道，没有哪个虫会讨厌那种活力四射的雌虫。
毕竟那意味着强大，自信，一切象征着雌虫美好品质的东西。
艾伦慢慢地低下头，无声地露出一个笑。
倒是和他本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所有虫对艾伦的评价都是内敛、沉默，可能不至于阴沉这么糟糕的用词，但可以想见，真正愿意靠近艾伦的雌虫并不算多。
艾伦看着克里斯汀的背影，慢慢道：“如果我也能这样快乐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克里斯汀回头看他，那双蓝眼睛里的疑惑几乎要溢出眼眶，“您明明已经有了权力，有了足够震慑所有虫的力量。”
艾伦一怔，没想到克里斯汀会给出这样高的评价。
好一阵，艾伦终于闷声笑起来：“您说得对，我是您的雌子，这本身就意味着我和其他雌虫相比有着更多的优势。”
可要怎么排解自己没有真正的朋友这样的难过呢？
“不用担心，我亲爱的孩子。”克里斯汀去而复返，手掌贴着艾伦的额头轻拍两下，好一阵才道：“您不能总觉得他们只是为了您的权力才爱您。”
“至少我觉得斯嘉丽家的那个雌子看您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克里斯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艾伦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眼睛圆睁着。
好一会儿，艾伦又慢慢地垂下头，低声道：“在您眼里他对我是真心的吗？”
“他难道还不够真心吗？”克里斯汀笑道，“不是只有像阿诺德那样全心全意为您才是真心。”
这个之前还说着要回宫的雌虫在艾伦身边坐下：“就像维迦，他可能之前做了一些让您不怎么高兴的事，他有他自己的私心。”
艾伦抬起头，眉头微微皱着，轻声道：“可他是我的管家，他应该……”
“您要知道他们都只是普通虫。”克里斯汀慢慢道，“可能我之前教您关于感情方面的事太少了，所以您总觉得只有无私为您的虫才是真心对您。”
“可哪怕是我也会有私心，我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为您着想。”克里斯汀抬手摸了摸艾伦的头，“是我的错。”
抱歉来迟，今天下课回家以后洗澡耗了点时间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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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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