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字晴早早换好衣服等戏。
为了凸显檀香以身挡剑时血流不止的惨状,江字晴穿的仍是一袭白裙,但缎纱上绣着黄白相映的忍冬花。
起身行动时,层层裙摆次第展开,纯白如雪、柔和似水,设计十分惊艳。
江字晴对着化妆镜陶醉了会儿,就拉着燕心到外面显摆。
相皓拍完第一场,就看见她站在门轴旁边和饰演杀手的女配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聊天。
他走近了,恰巧她垂头避开与他的对视。
此时太阳不算太高,斜斜切过去。她的卷睫如蝶翼微颤,外面的光波如精灵般爱恋着她,一点一点地跳跃,映得她眼瞳辉煌若星海。
他有些看痴了。
待她再抬头,那剔透晶莹的眸光恍若直直看到了一个人的心底,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浅,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浅浅的心池里飞出来似的。
回过神来,他的第一想法却是:可惜,如果拍下来,该是多好的杂志封面照,看过的每个人都会被她打动。
导演助理看着他俩在这边“对峙”,笑嘻嘻地过来喊人。
江字晴轻盈盈地走过来,听到相皓说:“我总算能理解为什么慕轻舟立刻就原谅檀香的背叛了,换做是我,我也一刻都不耽误。”
他这话,把江字晴、导演助理和不苟言笑的洪导都逗笑了,洪导忍不住笑骂:“你仔细点,可别把男主角演成好色之徒。”
片场的气氛比私下排练时好太多,尤其是服饰、道具各归其位,就隐约有一种穿梭到剧中世界的代入感。
“各部门准备!演员……5,4,3……檀香,走!”
上一场慕轻舟已经被追杀到林间小屋——两人定情之地,现在正接上他遇到前来接应的檀香这段剧情。
下面就是两人昨晚排练的质询片段。
慕轻舟捂着中箭的胳膊,不想在檀香面前表现自己的弱势,漠然道:“是你吗?是你泄露了我去大牢的时间,提前让人布好埋伏的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整理思绪,结合过去经历不断回忆,猜测越发具体合理。
语气由一开始的漠然转为笃定,声音逐步增强,有种隐忍不下,痛苦集聚爆发的意味。
他半跪伏在地,檀香却站立一侧。
本是一个有些吃亏的拍摄角度,却因他的腿脚努力朝远离檀香的方向挪动这个细节,将重头戏汇聚于自身。
檀香起初像个雪人一样静立不动,在他说完这话,也跟着跪坐下去,宛若赎罪。
慕轻舟越发愤怒,哽咽道:“我的母亲和弟弟……是你冒充我的心上人带走我弟弟,只是没料到我母亲不想拖累你们,没有随你一起走……”
檀香想说什么,但是慕轻舟下意识拽了一下腰侧宝剑,她也只好后撤一步,只眼神哀哀看过去,似含着无限情意。
这里会有机位给江字晴特写,但下一句的风头,仍以慕轻舟为主。
便是慕轻舟质问檀香是否利用所谓帝子身份陷他于不义之地那句。
“过!演员原地稍候。”
按江字晴的标准评判,相皓今天属于超常发挥了,演技竟一夜催熟似的。
但不知道洪导那边有什么问题。
洪导乐颠颠地从监视器后面跑过来,说:“不错不错,打通了任督二脉。”
后面的话却是对江字晴说的:“慕轻舟的台词稍微改动了一下,今早相皓找我说,人情绪激动的时候,说话不会那么工整,我觉得你们提得对,就让他自己发挥了。”
这是江字晴见相皓背台词“走火入魔”那会安慰他的,没想到他转头就认真跟导演探讨这事了。
说是如此,洪导转身又给自己的剧本做了标记,以免后期配音出现什么bug。
对于剧组这个大机器来说,一点改动就需要各部门配合,幕后人员其实十分辛苦。
*
“洪导其实是个认真又、慈祥的人,相处久了,发现没看上去那么可怕。”江字晴捧着盒饭,对忙了一上午但精神不错的相皓说。
相皓没来得及应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吗,那我可真是老怀甚慰啊。”
江字晴连忙陪笑起身:“哎呀——洪导来了,您快坐。”
气氛一时有点凝滞,相皓先说道:“您可真会钓鱼执法,刚刚不是说不跟我们一桌?”
洪导将纸卷成筒,轻轻敲在他头上:“不来怎么知道你们这些小崽子背地里偷偷说我坏话呢?”
相皓缩着身子躲,一边躲一边讨饶:“哪能啊?我们是在夸您老人家。”
江字晴看着玩闹的两人若有所思。
三人吃完饭,洪导才说明来意:“我看了一下剧本和你们上午拍摄的情况,想和你们商讨一下——”
“你看,檀香为轻舟挡剑后,我们是不是需要加一场互诉衷肠的吻戏呢?”
相皓刚刚还在上窜下跳,这会一下子安静了,他用眼睛余光偷瞄江字晴。
江字晴此时却顾不得他,因为洪导说完话就看着她,明显要她表示个态度。
江字晴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粉雾:“什么样的吻戏?”
洪导见她没有直接拒绝,觉得有门:“他们生死存亡之间互通心意,情绪一定要激烈饱满,所以吻戏也一定是热吻。”
江字晴的脸蓦然变红,她看向相皓。
相皓见她为难,问道:“为了艺术?”
洪导白了他一眼:“为了噱头。”
这下连本来不好意思的江字晴也笑了。
相皓翘起二郎腿:“那算了,逃命的时候想着和美人卿卿我我,太轻浮了,多破坏慕轻舟的形象啊!”
洪导小声嘀咕一句:“奇怪,是我赶不上社会发展了?韩锋也说最好别加。”
他和蔼地看向江字晴:“檀香,你应该更知道观众的心思,这种亲密戏份会更受欢迎吗?”
江字晴如果说受欢迎,反而像她迫不及待要怎么样似的;可要说不是,实在有不给导演面子之嫌。
她想了想:“应该算是糖点,但如果制造得不够自然,也会讨人嫌。今天太仓促了,可以讨论讨论加在别的场次。”
这也是她的心里话,耳鬓厮磨、唇齿相依固然让人期待,但如果强行为之,反而招人厌恶。
洪导十分遗憾,但也表示尊重:“好,我看你们状态不错,所以临时起意想加。既然你们都觉得不太合适,那以后再看看吧。”
他准备起身离开,又嘱咐江字晴和相皓:“你们对剧本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沟通就行。”
两人也站起来说了几句话,把洪导送走。
*
相皓正准备回去休息,却被江字晴叫住:“你怎么一副恍惚不在状态的样子?”
相皓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倒也没胆子说她,只好推说不太舒服。
江字晴:“你刚刚还那个猴样,现在突然不舒服?我得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别是什么急症。”
她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却明显没什么玩乐的心思。
相皓只好举手投降。
“你和洪导是什么关系?”这句话问得单刀直入又不容回避。
相皓乖乖回答:“他是我姨父。”
江字晴羞恼交加,一甩手:“好得很呀!怪我愚蠢,早该猜到。你这剧官宣得那么痛快,把我塞进去也没人吭声,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她想着前因后果,愈发生气:“还误导我跟李可婷有关,我真信了,以小人之心忖度人家,那天我跟你说那些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十分可笑自恋?”
他在天台跟表哥打电话,原来也是证见之一,自己当时还……
江字晴把一切串连在一起,越想越不痛快,就冷笑道:“怎么,你还怕我拿住你把柄暗算你,狮子大开口吗?我还觉着洪导做事严谨,是难得的好人,结果行事也这么诡秘,是我错看了你们!”
相皓连忙说:“我不是有心骗你,李可婷也确实表露过意思,我不跟你说是怕你不自在,不是故意戏耍你。”
他这话要是改天说也就算了,今天正撞上洪导来说吻戏。
江字晴只在心里一过,倒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不是故意戏耍,看来是有心作弄人。左右都是你们一家子,倒看我一个不明不白的外人出丑。”
她想起洪导和相皓挤眉弄眼大有深意的沟通,心中不平。
只是这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却好似男方家的人,急于知道女孩的底细,故意耍的花招似的。
打个比方,便是想知道这姑娘长什么相貌,又恐对方欺瞒修饰,故而找了个由头泼对方一脸水,若是好看便欢欢喜喜迎进家门,若是心里不满意,也好轻巧放下这事。
偏又拿什么吻戏做由头,实在叫人不耻。
莫非要试探姑娘是否矜持?又想着外甥总不吃亏,只当是占点便宜罢了。
好高的姿态,竟是如此不尊重!
相皓不解其意,只顺着她说:“姨父家远事忙,我也并没经常与他见面。这比不得你,我们,我们小时候,家门就只差迈一步……后来黎叔叔那,你也去过多次。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外人?”
这番自白倒也说得上情真意切,江字晴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件事。
那时她受邀为黎茜容补习功课,总随着相皓见他妈妈。
因他到家见到人便先称呼一声“妈”,时日久了,江迎不免也记下了。
有次他开口稍晚了几息,江迎便先喊了。
她没察觉什么不对,倒是相皓和孟岚先是怔愣,而后就笑起来。
这事后来又发生一次,可见这个字,黎茜容尚喊不出口,倒是江迎无意间喊了。
然而彼时她确实心无杂念,若说出错的原因,想来与她童年的经历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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