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9年9月的尼日利亚奥克洛铀矿，像口被诅咒的棺材。
林夏裹着厚重的铅防护服，呼吸面罩里的空气带着铁锈味。矿道深处，岩壁渗出的水在地面汇成暗绿色的溪流，水面浮着细碎的放射性颗粒，像撒了把碾碎的磷火。小吴举着盖革计数器，数值在接近某块岩石时突然飙升——50μSv/h，100μSv/h，200μSv/h……最后“滴滴”乱响，直接飙到500μSv/h。
“林博士，这他妈不对劲！”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防护服下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天然铀矿的辐射不该这么高，更别说……”他指着前方那块黑黢黢的岩石，“那玩意儿在发光！”
林夏眯起眼。岩壁上的岩石表面覆盖着层玻璃状的熔壳，厚度约2厘米，在矿灯的照射下泛着幽蓝的光。更诡异的是，熔壳里嵌着半片陶片，表面的绳纹清晰可见——那是典型的新石器时代陶器特征，可碳十四测年显示，它烧制于20亿年前。
“不可能。”小吴的手在发抖，“20亿年前地球大气氧含量才0.001%，连蜡烛都点不着，怎么会烧出这种釉色？”
林夏戴上橡胶手套，用激光笔照射陶片。反射光中，她看到了熟悉的螺旋纹——与卡卢加螺丝的金属螺旋、北京猿人石片的刻痕螺旋，完全一致。
“它们在传递信息。”她轻声说，指尖轻轻触碰熔壳。
变故发生在瞬间。
矿道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型机械启动的震颤。小吴的盖革计数器疯狂跳动，数值突破800μSv/h，警报声刺耳得让人想捂耳朵。林夏抓住他的手腕：“快走！这地方要塌了！”
两人狂奔时，林夏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熔壳岩石的裂缝里，渗出一滴银色液体，在地面凝结成一个极小的“Ω”符号——和她颈间螺丝坠子的缺口形状分毫不差。
“那是什么？”小吴喘着粗气。
“标记。”林夏的声音发紧，“像在指引方向。”
他们连滚带爬冲出矿道时，天已经黑了。营地的帐篷在夜风中摇晃，发电机的轰鸣声显得格外刺耳。林夏扯下防护服，发现锁骨处的皮肤泛着红肿，形状像极了那个“Ω”。她扯下颈间的螺丝坠子，发现坠子底部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划痕，与石片上的“Ω”完美吻合。
“这不可能。”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接触过辐射源……”
“因为你不是第一次来。”
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猛地转身，看见安德烈站在帐篷门口，手里握着把枪。他的左脸在火光下泛着青灰色，疤痕像条蜈蚣般扭曲。
“你跟踪我？”林夏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帐篷支架。
安德烈没回答。他走进帐篷，从背包里掏出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奥克洛铀矿的地质扫描图：“20亿年前的核反应堆，20万年前的北京猿人，100光年外的‘海沫’……这些坐标连起来，是个等边三角形。”他用激光笔在图上画圈，“而你，是这个三角形的中心点。”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陈教授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当螺丝、反应堆、玻璃遗迹的坐标连成线，你会找到答案——但小心，他们会在路上杀了你。”
“他们是谁？”她问。
“播种者的敌人。”安德烈的声音低沉，“十亿年前，播种者为了保存文明火种，向宇宙播撒‘星种’。但总有些文明想独占这份力量，他们篡改历史，抹除痕迹，甚至……杀害像陈教授这样的发现者。”
林夏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周发来的消息：“林姐，快看新闻！卡卢加博物馆的‘螺丝化石’昨晚被盗了！”
她抬头望向夜空。半人马座α星的方位，正有团蓝光缓缓移动，像一颗坠落的星辰。
“跟我去摩亨佐·达罗。”安德烈说，“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有……他们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什么意思？”
“5000年前的摩亨佐·达罗，突然被高温摧毁，整座城市变成玻璃。地质学家说是陨石撞击，但我在废墟里发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块黑色碎片，“和你石片上的硅同位素异常一样，和奥克洛陶片的锶同位素一样，和卡卢加螺丝的铱金属一样。”
林夏接过碎片。在月光下，它泛着幽蓝的光，表面刻着与陶片相同的绳纹。
“这是……”
“播种者的探测器残骸。”安德烈说，“他们在监视人类，也在保护人类。而你，是唯一能解开所有谜题的人。”
林夏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小吴发来的照片——矿道深处的熔壳岩石上，那个“Ω”符号正在渗出更多银色液体，逐渐连成一条线，指向东南方。
“摩亨佐·达罗在巴基斯坦信德省。”安德烈指着地图，“那条线的终点，就是它的坐标。”
林夏摸了摸颈间的螺丝坠子。它此刻正发烫，与安德烈手中的探测器残骸产生共鸣，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微弱的蓝光。
“走吧。”她说。
安德烈将探测器残骸收进背包：“路上小心。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到达摩亨佐·达罗。”
深夜的沙漠风卷着沙粒打在帐篷上。林夏躺在睡袋里，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她想起陈教授临终前的眼神，想起石片投射的星图，想起奥克洛陶片上的螺旋纹——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人类可能不是地球的第一批智慧生命，甚至不是“原住民”。
而她们，正在用70万年的时间，完成这场跨越亿万年的考试。
凌晨三点，林夏被一阵异响惊醒。她悄悄爬出帐篷，看见安德烈站在矿车旁，正往发动机里加某种透明液体。月光下，液体的表面浮着细密的荧光，像被某种能量激活了。
“那是什么？”她问。
安德烈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燃料。能让我们在三天内赶到摩亨佐·达罗的燃料。”
林夏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左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形状像极了……猿人的指纹。
“安德烈？”她试探着靠近。
男人突然转身，枪口顶住她的额头。“别动。”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他们来了。”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林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夜空中有团蓝光闪过，转瞬即逝。那光比之前见过的更亮，更近，像颗坠落的星辰。
“他们是谁？”她轻声问。
“播种者的敌人。”安德烈的声音带着哭腔，“也是……我们的敌人。”
蓝光越来越近。林夏看见夜空中浮现出巨大的阴影，形状像艘碟形飞船，底部刻着与奥克洛熔壳相同的螺旋纹。
“进去。”安德烈拽着她冲向矿车，“这是唯一的办法！”
矿车的引擎轰鸣着启动。林夏回头望去，看见阴影中伸出无数机械手臂，表面覆盖着青灰色的氧化层，关节处刻着与卡卢加螺丝相同的螺旋纹。
“它们要抓我们。”安德烈喊道，“但别怕——陈教授留了后手。你的螺丝坠子，我的探测器，还有那些陶片、螺丝、玻璃……它们都是钥匙。”
矿车冲进黑暗的沙漠。林夏摸了摸颈间的螺丝坠子，它此刻正与安德烈的探测器残骸同频共振，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蓝光屏障。机械手臂的攻击撞在屏障上，溅起细碎的火花。
“这能撑多久？”她问。
“到摩亨佐·达罗。”安德烈的声音坚定，“那里有播种者留下的最后一道门。”
林夏望向窗外的星空。半人马座α星的光芒穿透云层，照在她锁骨处的“Ω”形红肿上。她突然明白，所谓“史前文明”的痕迹，不过是播种者留下的“教材”。而人类，正在用70万年的时间，完成这场跨越亿万年的考试——考试的内容，是如何在黑暗中寻找光。
而此刻，那光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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