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只能听见轻缓跳动的心跳。
温露月重新看向温泊远,眼底满是不解。
她那日回府跟祖父说了定亲这事,顾与璟也告知了顾申,两家长辈一拍即合,当即就口头定下了这事。
可也没人告诉她,祖父会在今日的寿诞上谈及此事。
这下子,岂不是整个燕京都知道,她和顾与璟定了亲,不是把人往架子上赶吗?
温泊远罕见地没有关注她的情绪,目光直直落在前头,含笑着打趣了番:“日后还望大家多多关照老夫这孙女,和未来的孙女婿。”
场下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围聚着上前道贺。
顾申原本和几个好友待在角落,一个不留神,变成了热议的人物,被一堆人围在中间。
他干笑了两声,视线求救似的投到温泊远的方向,心里纳闷至极。
前几日不是说好,这事现在先定下,等日后纳吉完毕再公诸于众,今日怎么突然就宣告众人了?
当事人之一的顾与璟也是一脸懵懂,傻乎乎地挠了下头。
很快,几个好友缠上来,谈笑打闹着要他给个交代:“可以啊小四,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定了娃娃亲,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被好友一打趣,顾与璟讪讪地笑了声:“多大点事,没想着今日就告诉你们。”
恍惚之间,身上好像落下了一道冰冷瘆人的视线。
他若有所感地抬眸望去,恰好对上一双停留片刻的眼。
两人身形颀长,但谢君谪愣是比他高上了半个脑袋。
顾与璟时常在心底安慰自己,他还年纪,还要长个呢,那人可不见得还要长。
那道目光已经移开,但低沉的气压依旧萦绕在周围,只有他能察觉。
顾与璟悠悠地勾起半边嘴角,搭上一个好友的肩膀,调侃道:“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很快你们就能喝到我的喜酒。”
周遭各种祝贺恭喜的声音,此起彼伏。
千万声中,那喜酒二字像是针尖一样,准确无误地扎入他的脑海。
谢君谪垂下眼,皱眉轻轻摩挲着指骨,神色黯淡不明。
谢怀侧过身,唤了他好几声:“君谪,在想什么呢?”
明明是叫他的名字,温露月却更先投去视线。
两人再次不期而遇的相撞上,温露月碰了下唇,脚下向前微微挪动了半寸,想要出声解释。
恰在此时,温泊远提到了他,“君谪和这两孩子也是一同长大,以后要辛苦你多多照看他们些。”
谢君谪很快接上话,拱手弯腰:“学生自当做好当兄长的本分。”
他抬眸望向温露月,浅浅一笑:“还未恭喜露月妹妹,顾小公子风流倜傥,你二人实乃郎才女貌。”
温露月突然安静下来,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下头,小声嗫嚅了句:“多谢君……兄长。”
回忆起他说过的话,不知为何,那个喊过千万遍的称呼,这一刻,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他本就不在乎,也未必想听她的解释。
除开几个人心思各异,宴席就这样继续,热闹非凡。
温露月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菜,胃口不佳,只闷闷拿着手边的酒壶倒满。
见状,小雨急忙在她耳边制止:“小姐,您平常不喜饮酒,可不能再喝了。”
她从未醉酒过。
温露月笑着摆了下手,继续斟满了一杯酒,小声和侍女嘀咕道:“听说酒是个好东西,今日我倒是想瞧瞧是怎么个回事。”
她寻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一杯又一杯,像喝水似的往嘴巴里灌。
脑袋晕晕乎乎,已经有了醉意,但面上不见半点醉酒后的红晕。
她慢吞吞地拿起酒壶,倒过来等了半晌,只滴下最后一滴酒。
温露月不高兴地撇了下嘴,向小雨嘟囔着嘴哭诉:“小雨姐姐,我还想喝……”
小雨无奈地看了眼前方,伸手搀扶上她的手臂。
这一看就是喝醉了酒,那还能再给她来一壶,等会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扶起温露月,主仆两人佯装无事,寻了个更衣的由头,小心翼翼地带着人往外走。
温露月醉酒后行动有点迟缓,步子也迈得比较小。
走了许久,才勉强走到自个的院门口。
今日温泊远寿宴,各个院中的下人都被打发去做活,院子里空无一人。
身侧的人像一条光滑的鱼,滑溜溜地从胳膊处滑下。
小雨急忙拽住她,勉强腾出一只手去推开房门。
满头大汗之时,温露月忽然觉得身后被一双手掌稳稳扶住。
她迟缓地眨了下眼,似乎还没有认出来人。
小雨低声惊呼:“谢公子?”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在宴席上,他的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见她离席,又醉了酒,终是放心不下,于是跟了过来。
谢君谪淡淡开口:“先扶她进去。”
温露月委屈地皱眉,反驳他:“我没喝醉。”
“我知道。”谢君谪没看她,转头朝小雨吩咐:“立即去小厨房煮碗醒酒汤来。”
从小到大,她从未饮过这么多酒。
现在状态看着没问题,说不定等会就倒地不起,醒来又头痛欲裂。
因着他在,小雨只将人扶到了外间的软榻上,“劳烦谢公子了,小姐这奴婢来照料就行,您赶快回宴席上吧。”
谢君谪微微点头:“无妨,我马上就走,你先去煮汤吧。”
闻言,小雨将一床薄毯盖在她身上,掖了下被角,对着榻上的人轻声道:“小姐等一会,奴婢很快回来。”
温露月睁着两只圆眼,呆呆地嗯了声,视线却始终没有挪开半分。
那双眸子圆滚滚地,毫不掩饰地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带侍女走出房门后,谢君谪站立了一瞬,也准备转身离开。
脚下还未有动作,袖摆便被两根柔软白皙的手指拽住。
他低下眸,看着这个醉酒的小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别闹,小雨去给你煮醒酒汤了,很快回来。”
说着,他伸出手掰开她的指尖,用了几分力气挪开:“我在这待着不妥,先回席上。”
“为什么?”
身体僵住,谢君谪迟疑道:“什么?”
以为是醉鬼在胡言乱语,不曾想,她的话语十分清晰。
紧紧捏着他的衣摆不肯撒手,语气沮丧:“为什么不喜欢我,不愿意娶我,还要对我好。”
虽然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劲,也想到了这方面的原因,但谢君谪却没往这处想。
像她这等年纪的姑娘,就算真的有几分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那点浅显的爱意,很快便会烟消云散。
在劝说她,却更像在劝自己,谢君谪微微摇头:“阿月,我是你的兄长,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
还犹豫着要不要移开她的手,温露月却自己松开了。
她拉着被子,盖住半张脸,眼眶有些泛红,含糊道:“可我还是喜欢你。”
少女黏黏糊糊的话音,像在唇间碾过多遍,说出来软软绵绵,在心间不经意挠过一下。
谢君谪别过眼,转身不再看她。
本想一走了之,脑中全是她刚刚说这话的神情和语气。
她真的长大了,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小女孩。
泛着点点星光的眸子,如浸了水的月光,皎洁清透,想让人摘下,占为己有。
谢君谪合上眼,鬼使神差脱口一问:“为何要与顾与璟定亲?”
刚一出声,他便恼怒起来,他有何立场问出这话。
嗓音平淡,分不出喜怒。
温露月侧过脸,偷偷瞧他:“假的。”
“何意?”谢君谪怔住,猛地转过身。
头开始发疼,她捶了下脑袋,反应慢半拍,在外看来,更像是随意,一句漫不经心的答复:“反正我以后不会嫁给他。”
谢君谪语气加重了几分,“婚姻大事,在你心中,既是儿戏吗?”
他知她不喜高门规矩,所以听到温顾两家要结亲时,他骤然惊诧不已。
原以为她真心爱慕顾与璟,愿意嫁为人妻,守着那条框框的束缚,不曾想,却听见她随口的一句戏言。
温露月疑惑地转了下眼珠,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很是生气,但她找不出个所以,不明白为什么。
长睫眨巴了下,她话中夹杂了几分无辜:“君谪哥哥为什么要生气?”
她又不喜欢顾与璟。
就算是为了满足祖父的心愿,她也不愿意假戏真做。
漆黑的瞳孔中亮光细碎,责备的说辞一句也道不出来。
他紧抿着唇,目光沉沉:“我知晓你孩子心性。”
“可是阿月,终身大事,不能这般胡闹,你可知晓?”
分不清心底逐渐暴涨的是嫉妒,还是气愤。
亦或是不甘。
突然,温露月从软榻上爬起,抓着被子坐在上面,扬起一张巴掌大的脸。
“可是我想嫁的人只有你。”
记忆一道道回笼,温露月吃痛地揉了下太阳穴,少年冰冷的话语一遍遍浮现在眼前。
鼻头涌上酸涩,眼底悄悄漫上一层水雾。
她想起来了,是他不要她。
温露月皱起眉头,不多时,整双眸子浸满了水痕。
“是君谪哥哥不愿意娶我。”
从小到大,她在他面前哭过许多次。
可唯独这一次开始,他的心跟着狠狠揪了一下,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上前了步,半弯下腰:“阿月。”
温热的指背擦拭上她眼尾的湿意,他放缓声线,柔声哄着:“别哭。”
距离骤然间被拉近,温露月挺直上半身,双手环绕上他的脖颈。
只轻轻一拉,他的脸便凑到了跟前。
少女湿漉漉的眸子颤了下,像口渴的人寻着本能,往一处湿润处探去。
许是一切发生得太过匆忙,谢君谪来不及反应,迟迟没有推开她。
不是刺痛的啮咬,而是如蜻蜓点水般的,酥.痒的暖意。
唇瓣贴合,彼此的气息充斥在四周。
谢君谪伸出手,想要推开她的肩膀。
最后,手臂环过她的背脊,轻轻将人拥住,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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