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对于一丁点蛛丝马迹,皆听风就是雨。
温器以为齐柒和谢怀藕断丝连,背地里依然在来往。
信上的内容,每一处都在质问温器对她如何,是否有受委屈。
温器知晓自己品性不高,才学方面更是比不得谢怀。可他自认为对齐柒一心一意,信上所言,皆是荒谬可笑。
从未和什么侍女勾搭,更没有故意惹她不悦,一字一句摆在眼前,温器沉下声:“所以,你在和他诉苦是吗?”
齐柒夺回那封信,没好气道:“这只是谢怀听闻了谣言,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做一下样子,关心关心罢了。”
她也没有做逾矩的事。
之所以回信,也只是为了不让谢怀继续误会。
她和温器很好,他们都各自找到了幸福,合该顺遂一生。
温器眼尾泛红,“关心?”
“一个有妻室的男子,不关心自己的妻子,为何要关心别人的女人?”
早在听到那些丫鬟闲话时,他便特意让人打听了齐柒和谢怀的过往。
谣传不假,他们二人确实两小无猜。
只因谢怀听从父母之命,娶了陈家的女儿,齐柒才和他断了关系,可谁知他心底是不是惦记着齐柒。
一时间,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怨恨,望着她显怀的肚子,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这孩子,是我的吗?”
齐柒扶着腰身,一只手撑在桌沿,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她上前一步,“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响起,落在他脸上。
女子颤抖着噪音,连指尖都在发着抖:“温器!”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温器歪着头,脸上的痛楚好似把他带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急忙伸手想要搀扶住她,却被一把拍开:“别碰我!”
二人的隔阂由此产生。
齐柒是个不愿服软的性子,而温器亦然。
面子是他最放不下的东西。
照理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在温泊远的劝说下,齐柒和温器都打算向对方服软,却不曾想,一顿醉酒糊涂。
次日,下人在房间发现,温器和一个丫鬟赤身躺在一起。
而那侍女,正是齐柒的贴身婢女,也是之前传出谢怀和齐柒之事的人。
裂缝还未愈合,便又添新的隔阂。
齐柒可以忍受所有,却唯独不能接受夫君和别的女子有染。
纵使温器百般解释,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并未饮太多酒,却失了意识。
来找齐柒的路上,睡到了一个小婢女的房中。
齐柒心思单纯,完全没将身边的侍女往坏处想,只当是男子薄情,醉了酒却找寻借口,掩盖过错。
回忆起一件件往事,温泊远面上不断闪过怀念和忧愁。
谢君谪从小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小到乡村农妇,大到深宅内院的主母。
只听温泊远这么一说,他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那侍女,便是现在的温夫人?”
温泊远颔首:“正是罗氏。”
为了给女子一个交代,温器无法,也只能给了她一个宠妾的名份。
男子三妻四妾,本属正常,可温器当初答应过齐柒,此生只会娶她一人。
接连两个喜欢的男子,说出的承诺,皆双双作废。
齐柒伤心欲绝,整个人性情大变,发誓生下孩子后,要与温器和离,离开燕京。
温器谅求无过,日日吃闭门羹,好在罗氏性情温良,每每都为齐柒说话,宽慰他。
久而久之,他心里渐渐生了怨怼。
两人的关系也因此降至冰点。
直到齐柒生产那日,她因郁结于心,孩子难产,差点胎死腹中。
那时的谢怀早已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听闻此事,进宫中求了太医,不顾身份使然,赶去了温府。
门外候着的两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黑得难看。
谢怀认为温器对不起齐柒,才让她心生郁结,身体落败。
而温器,更是怨恨谢怀。
若不是他惦记着齐柒,夫妻二人又怎会产生误会,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然而,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噩耗接踵而至。
纵使如此,在太医的百般治救下,孩子平安降事。
而齐柒,血崩而亡。
最终没有见到二人最后一面。
温器捶胸顿足,既恨面前的男人,更恨她不听自己解释,连最后的机会都没给他。
两家的公子,就这样在院中,大打出手。
这般阵仗,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尽管温谢两家花了许多钱财压下舆论,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那事一清二楚。
从此,谢怀和温器像是成了仇敌。
有其中一人的地方,绝不会出现第二人。
谢君谪有些好奇:“那齐家的人呢?”
毫不意外他会问这个,温泊远无奈地摆手:“走了。”
“一大家子走得一干二净。”
百般宠爱的女儿,因为嫁人生子,丢了性命,还被两大家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已经嫁为人妻,若不是她不检点,又怎么会引得两个男子为她争风吃醋。
齐家心凉至极,抛弃了燕京的繁华,和一大家子人搬离了这儿,不知去向。
临走之前,对于那出生的婴儿,甚至没有过问半个字。
在齐家眼中,那孩子是温器那负心人的女儿,又是害死齐柒的源头。
他们不认。
温器对她的态度也不分明,时而冷淡,又时而会照料一番。
后来罗氏有了身孕,被抬为正妻。
温泊远看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终究下定了决心,将她养在膝下。他不忍,看着这孩子从小无依无靠地长大。
谈起往事,温泊远说了许久,沉浸其中,直到窗外天色微亮,他才回过神。
“瞧我这记性,一说起那些事啊,嘴上就停不住。”
“你回去歇息吧,老头子困了,想好好睡一觉。”
谢君谪起身,扶着他躺下,仔细掖了下被角:“老师可要见阿月?”
这热汤的由头太过简陋,可偏偏温露月却没有发现端倪。
她守在外间,虽然好奇祖父和谢君谪谈论什么,能说上这么些时辰。
汤冷了又重新热一遭,她乖巧地等在外头,没有如往常一样闯进去。
祖父正在病头上,她应该懂事些,想必他心情会更好,病也会好得更快。
温泊远迟疑了瞬,目光温柔地扫过外间,好像能透过那扇厚重的房门,看见那个趴在桌沿的小女孩。
“不了。”他轻轻阖上眼:“让她回去吧,就说我歇下了。”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多见一面,反而徒增些不舍。
谢君谪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无声点头。
只在他闭上眼后,撩开衣摆,轻轻跪在了上头。
三个响头,动作很轻,怕吵醒床上的人。
谢君谪缓缓抬头,望着上头的人,小声喃喃:“回首受教之日,弟子不敢或忘,必终生奉行。”
“不坠先生之名。”
眼尾滑下一滴清泪。
为了不让她察觉异常,顿了片刻,他轻轻擦拭掉那滴湿意。
听到开门的动静,温露月猛地从打盹中清醒,急忙迎上前去:“君谪哥哥,你可出来了。”
她朝里间探了下脑袋,准备迈开步子,却被一只手拦住:“阿月,回屋吧。”
“可是祖父想喝汤。”她举了举手中端着的小碗,这可是她亲自炖的,试了好几次。
谢君谪勉强扬起嘴角,慢慢接过她手中的碗:“老师困了,刚刚已经睡下,让我叫你回去,睡醒再来看他。”
温露月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只是一怔,低头看着碗中的汤,有些犹豫:“可是……”
发梢被轻轻压住,谢君谪低下头,慢慢抚顺着她头顶的绒毛:“日后还有很多机会,阿月可以炖很多汤。”
“老师太累了,让他好好歇息吧。”
心头像被一双手死死揪住一般,刺痛了一瞬。
温露月不明所以地摸了下胸口,轻轻揉了揉。
她呆愣地看向屋内,沉默许久,默默点头:“那好吧。”
祖父和君谪哥哥闲谈了许久,都没好好休息,身子肯定撑不住。
她回去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就可以来找祖父了。
想到这儿,少女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眼底多了分笑意。
“那君谪哥哥要回府,还是宿在静苑?”
自从长大后,谢君谪从未在温府留宿过,本以为他会回谢府。
男子温声笑了笑:“留宿在这。”
温露月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双温热的臂膀圈入了怀中。
不带一丝缱绻,无比温暖,和小时候那个小冰块的怀抱一模一样。
犹豫了小会,温露月试探着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直觉告诉她,他现在心情很差。
柔软的手掌轻拍着他的背脊。
像是两个溺水的人,寻找到唯一一丝光亮,紧紧相拥一样。
他的力道很轻,却无法挣脱。
温露月有些疑惑,却始终没出声发问,任由他抱着。
良久,谢君谪垂头,附在她耳边,用着温柔至极的声音:“阿月。”
“纵使前方有再多阻碍,我亦会一如既往,陪在你身边。”
他不是谢怀,也不是温器。
而她也不是齐柒。
他们的未来,掌握在他手里,不受任何人左右。
温露月听得一知半解,脑袋向前靠了一下,搭在他的肩头。
她笑了声:“我相信君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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