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片混乱,温露月伏跪在地,直到上方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怔怔地抬起头。
“温小姐,接旨吧。”
迟疑了半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臣女……领旨。”
一旁温器的表情更是怪异,唇线紧绷成一条,却还要强行勾起嘴角,堆上一脸干笑。
他轻声试探了句:“敢问总管大人,圣上这是何意?”
当年他和谢怀的恩怨,圣上自然也知晓大半缘由,若无意外,怎会给两家下旨,结成亲家。
太监甩了下佛尘,淡声道:“这婚事可是新科状元得了嘉赏,自个求来的。”
等过了孝期三年,婚事便可立即着手。
温器皱眉,不可思议地出声:“谢君谪?”
一个刚刚步入朝堂的毛头小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直接向圣上求得赏赐。
太监无声颔首:“温大人,谢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这官职过几日便会授下,您有一位好女婿啊。”
温器勉强扯起唇,推拒了一番:“大人从宫中远道而来,不如先进屋歇息小会?”
他摆手,“咱家便不多留了,还要赶着回宫复命呢。”
温露月倏地一下站起身:“敢问这位大人,君谪哥哥还在宫中吗?”
太监伸手捂住嘴,似是认真回想了下:“按照脚程,这会应该出了宫门。”
“多谢。”
话刚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飞奔出了府。
宫门外,车轱辘轻轻转动,一辆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小井一手抓着缰绳,侧着身子朝着马车内:“公子,这下您总该安心了吧。”
背上的伤还未结痂,就马不停蹄地入了宫,来回奔波,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
“回府定要好好上药,否则奴才就去温府告诉温小姐。”
谢君谪斜坐在车内,除了唇色有些泛白,看不出任何不适。
手中拿着一张信报,闻言,幽幽抬起眸。
正想出声,马车突然被勒停。
“怎么了?”
看清前方,小井脸像一块黑炭,僵硬地揉了两下,转过头:“公子,前方是温府的马车,把咱们拦下了。”
看这阵仗,不用看都能猜到马车内坐的是谁。
小井看了眼谢君谪的脸色,见他没有吩咐,默默下了马车,去最近的茶楼订了一间雅间。
两人坐在窗边,矮桌上两盏热茶水雾朦胧。
谢君谪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有什么要问的?”
“为什么不看我?”
温露月直起身子,双手撑在桌沿,朝他靠近了些,垂眼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谢君谪侧过脸,无奈地笑了声:“别闹。”
温露月乖乖坐回原位:“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看错了。”多喝几口热茶,白皙的肤色多了些血色,谢君谪微微摇头:“最近没休息好。”
“圣旨,是怎么回事?”
温露月轻轻抓住他的衣袖,“君谪哥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圣上才会同意给我们赐婚。”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一定是一件很难的事。
手背覆上一层温热。
他伸出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指尖,像是叙说一件平常小事,语气毫无波澜。
“这几年,西州频繁遭受蝗灾。”
早在他初去西州时,粮食的收成便一日不如一日。
他查阅了许多书籍,联合当地官员,测试了许多方法。
直到前两年,在大家伙的协一致认同下,西州开始疏通河道,排除积水,填平一些低洼湿地。
少了适宜生存之处,蝗虫繁殖量大减折扣,几年间,加上农户替代了种植作物,家家圈养家禽,蝗灾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粮食收成日益可观。
“奏报前两日到达燕京,圣上知晓此事后,龙颜大悦,我便趁机求了个恩典。”
他抬起头,温声问她:“知道了吗?”
温露月继续追问,“还有呢?”
“我现在只是个小官,求得的恩典只能于此,多的,实在没有了。”谢君谪轻声笑。
温露月摇头,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你爹娘同意了?”
她知道谢怀和温器不对付,可她也不愿,用这种强制的方式,让两人同意。
谢君谪拍了下她,温声安抚:“父亲那,你不用担心。”
从小,谢怀便格外在意温露月。
借着让他关照妹妹的由头,探问温露月的情况。
幼时不清楚缘由,可现在,他才看清楚。
至于陈氏。
背脊上的伤口仿佛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
谢君谪微皱了下眉,将那丝痛楚压了下去,很快恢复平静的状态:“至于母亲,我自有办法。”
他看了下窗外的天色,转移话题道:“今日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也好好劝说一下温大人。”
毕竟圣旨已下,他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退一步讲,就算温器至死也不承认这个女婿也无所谓,无论多少冷脸和为难,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可温露月不能。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一下子坐到了他旁边,手自然地搀扶上他的手臂。
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真的没有事瞒着我了吗?”
谢君谪茫然地张了下唇,刚想回她,温露月又换了个方向,坐在身后,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和背脊上的刺痛一起传来的,是她身体的温热。
肩膀不受控制地颤缩了一下。
谢君谪侧过头,勉强稳住声线:“阿月,你这是干什么?”
很快,温露月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背影。
见她不答话,心里忽上忽下,有些慌张,乱窜起来。
谢君谪转过身,神情顿时一慌,指腹轻轻触碰上她的眼角,声音温柔至极:“怎么了?”
温露月抿住嘴唇,“在背上是吗?”
指尖僵在半空,温露月握住他的手腕,小声道:“伤口,是不是在背上?”
许久,他轻轻叹了声气,微微摇头:“不疼。”
碰了下唇,想问她是如何发觉,明明他已经尽量不表现出来。
“小时候我从后面抱你,你根本不会有反应。”
像知道他心中所想,温露月吸了下鼻子。
可刚刚,他的整个背脊都在发抖。
下意识的反应最是控制不住。
他又骗她。
在祖父的灵堂上做了那些事,说了好多话,陈氏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按照那个女人的脾气,定然会罚他。
“给我看看。”说着,温露月直接动上手,想要扒开他的衣襟看个究竟。
这下,换做她的手腕被拽住。
眼底溢出一丝浅淡的宠溺。
谢君谪轻轻挠了下她的手心,小声哄着:“只打了几下,伤口不深,因着这几日奔波,才没来得及处理,真的不疼。”
温露月撇嘴,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但眉头一直未舒展开,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
“更何况。”话音一顿,他的气息逐渐靠近了些。
从鼻尖萦绕,四处都是那股清新的松木香味。
浓密的长睫颤了颤,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温露月咽了下口水。
胸前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她胡乱地揪起衣袖,紧紧闭上眼。
额心触碰上一丝冰凉。
心跳骤然间停滞了半分,温露月渐渐睁开眼。
少女的睫毛在他眼下轻颤。
他久久未曾离开。
窗外袭来一丝微风,拂起两人的发丝。
鬓角的青丝缠绕在一起,交叠流窜。
又依依不舍地分离。
良久,额上的温度慢慢移开。
一缕光亮从上方投入他的眸中,带着细碎的笑,望向她的眼底。
谢君谪半垂下眼,像握着一块遗世珍宝,双手虔诚地捧起她的两颊。
喉头上下滑动了一圈。
他的额心贴了上来,轻轻触碰上她的额间。
“更何况。”
“有你在啊。”
他以为此生会听从爹娘的安排,麻木混沌地度过一生。
可从捡到她的那日,他才明白,有人可以活得如此肆意,自由潇洒。
为了能和她在一起。
纵使身上有再多伤,他也无怨无悔。
—
两人没有待多久。
马车悠悠行驶到府门口,卢管家便已经在门前候着。
下了马车,谢君谪轻轻朝他打过照面:“可是母亲有事寻我?”
卢管家颔首:“公子去就知道了。”
他点头,抬脚欲走,却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宫中的大人刚刚走。”
“公子真的决定好了?”
谢君谪低下头,缓缓摩挲了下指腹,扬起头看着门匾上的‘谢府’二字,淡淡出声。
“谢氏一族的兴衰,从来不系于一女子身上。”
无论她是大家闺秀,亦或是骄纵任性,都当得这女主人。
菀院内,出乎平常的安静。
谢君谪环视了下左右,没有看见一个下人,他摆手,示意小井守在门外。
“这就是你想要的?”
女人站在窗前,没回头看他。
如若无常,谢君谪按照向她行礼:“见过母亲。”
“你明明有能力,可轻而易举向圣上求得圣旨。”陈氏转过身,眼神复杂地落在他身上:“又为何,如那日般,苦苦哀求我同意?”
她自嘲地苦笑了声:“天家所赐姻缘,妾哪有不从之礼。”
“因为我想让母亲亲口同意。”男子噪音淡然,垂下头。
陈氏上前了两步,双肩微微发抖:“你就这么喜欢她?”
直接让皇帝赐下婚事,不给温器反对的机会。
而且,还不惜受那么多下家法,也要让她松口。
谢君谪没出声,默认不语,女人勾起一边嘴角,“是为了不让我刁难她吧。”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心事。
谢君谪终于有了些反应,抬眸望向面前的人。
“母亲,儿子有支撑起谢家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不会成为第二个谢怀,她也不会变成第二个齐柒。
“爱恨嗔痴,本无对错,全凭本心。”
他深深弯下腰,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还望母亲,不要一辈子活在怨恨中。”
闻言,陈氏微微睁大眼。
单手撑在桌沿,静静地目送着男子远去。
许久,身体无力地滑落,跪坐在地。
“母亲,今日我又多学了一首诗。”
“是吗?我们君谪真聪明。”
“母亲,我什么时候才能拜温老为师?”
“等你再长大些,母亲亲自带你去,好不好?”
……
“母亲,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已经几天没有理他了。
四岁的谢君谪站在门外,偷听着女人和侍女的话。
“我才不喜欢那孩子!”
听着那句诛心的话,那个小男孩悄悄捂住嘴,眼眶通红,整个人蜷缩在角落中。
原来母亲之所以开始冷落他,是因为不喜欢他。
一抹残阳斜映入屋内。
双手捂住脸,女人低声地抽泣起来。
她将对谢怀的怨怼,一分不少,加倍地落在了谢君谪身上。
又因为悔恨。
将那些愧疚,分毫不减地偿还给了谢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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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免费的吗,怎么还有盗文啊
一个小作者轻轻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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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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