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和老张大眼瞪小眼。
老张吭吭哧哧地在铜雀“友善”的目光下道,“那个,对不起哈,我们抓错人了,我代表寨子里的人给您道歉。”
一通话说完,老张如释重负般深深地给孟舒与鞠了个躬。
孟舒与被老张这阵仗吓了一跳,被“抓”上山寨本就是他自己临时起意,不然以老张这些人是不能把自己掳上来的,孟舒与挪了下屁股,没有正对着老张的鞠躬。
他有些心虚,连忙叫老张直起身。
“……我没放在心上。”
老张心中感谢孟舒与能原谅他们,叫人将大家给孟舒与准备的饭菜端了上来。
一盘炒青菜,一盘蘑菇炒肉,一碗鸡汤和一碗白米饭。
“寨子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饭菜您别嫌弃,您什么时候想下山,我叫人送你们下去。”
“多谢。”
“应该的。”
老张离开后许久,孟舒与才拿起筷子吃饭。
小青菜颜色翠绿,入口鲜脆多汁,还带着一丝清甜,蘑菇是山上新鲜的榛蘑,入口滑嫩,汁水很足,带着柴火气,比里面的肉还要好吃。
孟舒与对这个山寨有了猜想,只差确认了。
如果他想得没错,面前这些饭菜可能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孟舒与心中复杂。
“咚咚咚。”
铜雀走去开门,见到一富家公子打扮的人站在门口,他眼里升起了戒备。
“你是?”
晏清乐呵呵道,“我来找你家公子。”
孟舒与正好吃完了,晏清来的很是时候,他有些事想要问晏清。
“铜雀,放他进来吧。”
铜雀侧身让晏清进门,自己则转身去收拾了饭桌。
晏清将一个小白瓶放在桌子上。
“喏,说好的伤药,这可是我们镇北军军医特制的,比外面的金疮药都好用,就算身上被划了几道大口子,用它不到半月也能好的差不多。”
“我估摸着你涂上个两三天,手就完全好了。”
晏清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孟舒与僵硬的神情和铜雀动作的停顿。
铜雀一声不吭的拿着东西出了门。
晏清莫名其妙,他怎么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孟探花,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孟舒与扶额。
“听到了。”
不止他听到了,铜雀也听到了,他白隐藏这半日了。
“我今日见到了孟探花的侍从,一个个可都是练家子,功夫都差不了。”
晏清手上捏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随手甩动着。
孟舒与不觉意外,镇北侯家的人,看不出来才奇怪。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孟探花你其实是故意被绑上来的吧?”
晏清放下头发,身体向前倾了半寸,探头直勾勾地看着孟舒与的眼睛。
孟舒与不躲不避,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反问道,“晏公子又为什么在这里,从北地回京城回到了京城以南吗?”
“嗯,我迷路了。”
晏清摊手,从容回复,丝毫不觉得丢人。
孟舒与不信。
“迷路到土匪窝里?”
“小爷我走山路过来的,被这些人拦住了,我的人把他们揍了一顿,他们就非要认我做大哥。”
晏清说到此处,惋惜地看着孟舒与。
“今日要是你的人也把他们打趴下了,说不准孟探花就变成这里的二哥了。”
孟舒与不想当什么大哥二哥的,他只觉得晏清这个人满嘴跑火车,嘴里没几句真话。
他索性也不试探了,直接问道。
“这里的人不是山匪吧。”
晏清这次倒答得利索,他点头,“嗯,没错。”
“是被贪官逼得无路可走的荣县百姓?”
晏清撑着脑袋继续点头,“嗯嗯。”
“他们说的贪官是荣县县令,要拦的是给他送礼的外县贪官?”
晏清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你也是来查这件事的?”
晏清就是个无情的点头机器,“嗯嗯嗯嗯……嗯?”
孟舒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么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晏公子合作吗?”
晏清顿时不想说话了,这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心眼是真多,合着在这里套他的话呢。
“那么说说你的消息?”
孟舒与拿出一个茶杯,给晏清倒了杯茶。
晏清嘴角抽动。
他都坐这半天了,现在要和他合作了才给他倒,孟舒与这人小气。
他还给他带伤药了,镇北军秘方,都换不来一杯茶。
晏清端起茶杯恶狠狠的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孟舒与也不恼,好脾气拎茶壶。
铜雀不在,他没有刻意遮挡手腕上的红痕,鲜红刺入晏清的眼中,他恍然发现自己在使唤一个病人给自己倒茶。
晏清憋着气把茶壶接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把孟舒与的茶杯蓄满。
“科考第一天我就到京城了。在回城的路上碰到了几个流民被官兵堵在城外,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哪知道那几位流民一见到我,话都没说出来就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我就把他们送医馆里面了,郎中说这些人是又累又饿还情绪激动,暂时晕过去了,等他们醒来请他们吃了点东西,问话他们也不说,还是小爷我报出了自己的大名,他们才肯说。
那几位流民是从荣县逃出来的,荣县县令贪污成性,私自增加赋税,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加,后面更是变本加厉,竟是直接加了四成。
本朝的赋税标准可以让百姓够吃够留种的同时还可以有些余粮,就算以后遇到灾年也不会束手无策。荣县县令将税增加了四成,如此下来农民们连自己的温饱都满足不了,更别提留种,他们想要粮就只能去城里买,城里面的粮食铺又早早地投靠了县令,官商勾结,于是县令赚的盆满钵满,农民过的饥肠辘辘惨不忍睹。
他们的家人都饿的啃树皮,山上的野菜也快要挖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反抗不成,被县令的人打了一顿,后心中不忿更甚,所以上京来告御状。”
“然后我就被派过来查了,我带着那几个荣县百姓回了这里才发现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躲到了山上,靠打猎维持。”
“就是这样。”
晏清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口干舌燥的,“你呢,你有什么进展?”
孟舒与正在思考着晏清话里的信息,怪不得晏清会在这里。怪不得这些百姓这么执着于抓他。
皇上给他的信息没有这么明确,晏清的一番话让他知道了很多有效信息,也明确了自己的猜想。
“我中了探花。”
晏清知道。
“陛下派我来任县丞,实际是收集县令贪污的证据。”
晏清猜到了。
“没了?”
孟舒与真诚点头。
“剩下的你都说完了。”
晏清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他叭叭地说了一大堆,孟舒与就给他来一句“你都说完了”,这是人说的话吗?
孟舒与成功报了下午被晏清戏耍威胁的仇,他端起茶杯遮掩嘴角的笑意。
在晏清炸毛的前一秒,孟舒与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
晏清神情复杂。
“你就不怕我给你假消息跟你抢功劳吗?”
“你是这样的人吗?”
孟舒与并不怕,晏清的消息和他的猜想重合度很高,孟舒与相信他话的真实性。而且,晏清既然能问出这句话,孟舒与就敢赌他说的是真的。
“……不是。”
果然他爹说得没错,读书人心眼子就是多,孟舒与心眼子更多。
惹不起,惹不起。
晏清走后,铜雀便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深褐色的药汤散发着冲鼻子的味道,在场的两人到手早已习惯了这些。
孟舒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起初他也是接受不了这药的,又苦又涩,味道在口腔里久久不散,每次喝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后面喝的多了,倒也习惯了。
他这回没有再藏了,都被发现了还藏什么。
铜雀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的手,拿出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红痕上面。
他也不吭声,隔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孟舒与。
孟舒与被看的心虚。
“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走?”
铜雀上完药用纱布仔细的将孟舒与的手腕包了起来,问道。
“明日就走。”
虽然过程有些不对劲,但上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老张一大早起来送孟舒与一行下了山,回到寨子就迎面撞上了匆匆忙忙拉着车要追出去的村民。
“做什么这么急,出啥事了?”
他指着板车上的两个大箱子急道,“那公子走的时候落下了两个大箱子,我得赶紧给他们送下去啊。”
“哎呀,这事闹得,我去送,他们刚到山下,兴许还能赶上。”
老张一听这话也急了,接过缰绳就要往外赶。
晏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拦住了他。
“不用去了,你先打开箱子看看里面是啥。”
老张不肯动,叫晏清快让让,他可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孟舒与又不是贪官。
晏清干脆自己上去打开了箱子,两个箱子一个装的是干粮和几袋面粉,一个装的是药材。
“这不是落下的,是他专门留给你们的。许是怕你们不收,才没和你们说。拿回去吧,别浪费人家的心意。”
“你怎么知道?”
晏清摸着自己的下巴,“大约是……心有灵犀?”
这词是这么用的吧。
老张一时愣住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眼里的湿润。
他们这么对公子,公子还给他们留粮食,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
老张心中感动,于是瞪了晏清一眼。
这么好的人,晏清居然下得去手,给人掐出那么大的红印子。
老张眼神更凶狠地又瞪了一眼。
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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