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县县衙。
几个小吏打扮的人正歪歪扭扭的坐在地上磕着瓜子闲聊。
“今天下职去哪玩儿?还去惜春楼吗?”男人将瓜子皮随意吐在地上,问道。
“去啊,我和荷花姑娘都约好了,今天去听她唱小曲呢,你们一起来不?”说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行啊,我还没听过荷花唱曲呢,好听不?”
“不好听你三哥还能天天去?”
话到此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淫邪的笑。
“那个……打扰一下,这里是县衙吗?”
几人说到一半,眼前映下来两个黑色的人影,不悦地抬眼,就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和一个书童站在了衙门前。
书生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洗的发白,上面还有几个补丁,身上也没什么装饰,倒是收拾的挺干净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拎包的小书童。
小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粗声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滚。”
“这位大人,在下是新来的县丞,姓孟,还劳烦通报一声。”
来人正是孟舒与和铜雀。
孟舒与进城之后就去了孟家在荣县的药材铺子里,管家接手生意的这两年,虽然孟舒与没有直接参与,但也没有当甩手掌柜,他不时提供了许多新颖的方案,如今生意可以说是蒸蒸日上,荣县县内也有两家他们的店铺。
给自己和铜雀重新找了身行头,又把安排侍卫们守在县衙和县令府周围,这才过来报道。
孟舒与把自己的任命文书递给小吏,怯懦道,“麻烦您。”
小吏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扔下一句等着,捏着文书摇摇晃晃进了衙门。
不多时,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孟舒与。
穿的不怎么样,也不像是个硬皮气的。
“我是县令的管家,姓杨,你可以叫我一声杨管家。县令大人正在处理一些私事,孟县丞先随我进来吧。”
孟舒与连忙拱手称谢。
孟舒与进去之后就一直在悄悄观察衙门内部的情况,内部的小吏也是懒散至极,喝酒、划拳、摇骰子,比起外面的那几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管家一路领着孟舒与到西处的一间空屋门口。
“这是上任县丞住的地方,孟县丞就先住在这儿吧。”
孟舒与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声音里充满感激。
“多谢杨管家带路,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您费心了。”
杨管家仰着脖子哼了一声,不愿和他多说。
孟舒与把自己腰间的荷包扯下来塞进杨管家手里,“辛苦管家了,小小心意还望管家收下。”
铜雀急道,“公子,陛下赏的财物大半都寄回了家里,带着的钱一路上都用来买药了,这些可是我们最后的盘缠了!”
孟舒与转头低声呵斥了一句多嘴,又笑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还望管家不要嫌才是。”
孟舒与脸色苍白,身上也没有二两肉,更让铜雀的话具有说服力。
杨管家颠了颠手上的分量,提醒了他一句,“县令处理完会安排人来叫你的。”
“谢杨管家提点。”
杨管家转身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是几粒碎银子和几枚铜板。
穷酸。
还不及他一顿酒钱。
目送着杨管家走远,铜雀探出脑袋邀功,“公子,我刚才演得如何?”
孟舒与终于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丝毫没有刚才谨小慎微的模样。
“好极。”
二人推开门,一股长时间没有打扫过的尘土味和潮味儿迎面扑来,孟舒与被这味道呛的咳嗽了几声。
“这看来是没把我们当回事啊。”
*
方县令正坐在屋子里喝茶。
上好的龙井茶香扑鼻,方县令舒适地眯眼。
“怎么样?”
刚刚从孟舒与那里回来的杨管家描述着一遍孟舒与的穿着的行为,总结道,“不像是个硬骨头,像是个好拿捏的。”
方县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
听说新来的县丞姓孟,他还以为和那位有什么关系,查完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农户出身,凑巧也姓孟罢了。
杨管家弯腰笑道,“您才是这个荣县最大的人物。”
方县令被哄的舒心,“把那小子叫过来。”
杨管家随意使唤了一个小厮去叫孟舒与,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杨管家立刻脸上堆着笑迎了上去。
“哎呦我的少爷,您怎么过来了?走慢些,我扶着您。”
被他称作少爷的人也不客气,将手臂搭在杨管家的手上,沉重的重量让杨管家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我爹在里面?”
“老爷在喝茶呢。”
听到肯定的答复,方承勇就直接进了门,他来这里是从来不需要通报的,向来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勇儿来了,快坐,尝尝新到的龙井。”
方县令招呼着方承勇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方承勇是方县令的独子,自小便被方县令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要什么给什么。
“也就爹你爱喝这破玩意儿,你还不如多给我点钱让我自己找酒喝去。”
方承勇不明白他爹为啥喜欢喝茶,一点味儿没有,伸手就把茶杯推了回去。
“手上没钱了?”方县令一下就听出了方承勇的意思。
“嗯,爹再给我点儿?”
方承勇本就被肉挤得细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伸手要钱。
“一会儿去老杨那拿三百两。”
方承勇嫌少,还想再要,余光瞥见一个细瘦的身影走到了门外,天色已晚,他看不清外面的人是男是女,随口问道,“爹,外面谁啊,你新找的小妾?身段看着不错。”
方县令没好气地让他闭嘴。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县令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那人出声了,原来是个男的。
那就不是了,他爹不喜欢男的。
孟舒与进来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穿金带银,膘肥体壮的人说着些什么。
“见过县令大人,见过这位公子。”
“爹,这是新来的小吏?”
方承勇嘴上说着,眼睛也上下把孟舒与打量个遍。
方县令十分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哪还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用眼神警告他这人不能动。
“这是孟县丞,孟县丞,这是家子。”在“县丞”这两个字上,方县令加重了语气。
方县令解释道。
方承勇想说话,被方县令一下掐住了大腿,疼的他嘴上了嘴。
孟舒与拱手行礼,“见过方少爷。”
孟舒与向药铺掌柜询问县令府情况时,掌柜便着重说了这个方少爷。
他是方县令独子,方县令的发妻生他伤了身体,不能继续生育了,算命的说他命里只能有一个孩子。
方县令不认,又找了好几个小妾,但是就算是怀上了,也从来没有能生的下来的,全部因为各种原因滑胎了,后面更是连怀都没人能怀上了。
人到中年方县令也认了,将这唯一的孩子宠的无法无天。
方承勇此人,好赌成瘾,好色成性。县里最大的赌坊就是他开的,经常有好赌的人输光家底,方承勇便会叫他们卖女还债。
不仅仅是这样,方承勇碰见合心意的人,不论男女,不论是否有家室,都要碰上一碰。有反抗的就找到他们家里,用家人威胁,而且,方承勇还有怪癖在身,每个被他看上的人都活不过半月。
方县令宠他,不舍得管教,便也放任了,反正有他这个县令爹在,整个荣县没人大的过他。
荣县百姓人人自危。
方承勇看猎物一般的眼神让孟舒与很不舒服,身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他没想到第一天自己就如此倒霉,就碰见了“大名鼎鼎”的方承勇。
方县令随意叮嘱了几句上职时间就打发孟舒与走了。
“天色已晚,县令和少爷好好休息,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孟舒与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方承勇出声想拦,但孟舒与走得飞快,装作没听见一般回了自己的屋子。
“爹,为啥不能动,我还没见过这种病美人呢。”
一句话还没和人说上,方承勇不乐意了,质问道。
这种长的漂亮身体还不好的美人他第一次见到。
比之前那些都漂亮。
“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平日里你做那些事我就不说了,这个绝对不能碰,若是他回了京城,向皇上告状,皇上派人来查,我们还能有什么活路!”
“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还能给你兜底,要是真有人来查到什么,咱们都别想活!”
方县令头一次语气重的和方承勇说话。
方县令敢给孟舒与下马威,敢不把他当回事,但是不敢让孟舒与在他这里真的出什么大问题。
方承勇哪里想到自己这回看上的人是个官,一看方县令这么严肃,也就闭了嘴。
心里却还嘀咕着,县丞怎么了,探花又有啥的,不就是一个读书人,他又不是没玩过。
第二日铜雀端着县衙发的早饭进门,发现孟舒与对着镜子捣鼓自己的脸。
他放下饭菜凑过去一看,只见孟舒与原本白净的脸上长了好几个又红又大的痘。
铜雀急得不行,“公子你脸怎么了,我昨天明明把床上被褥都换了啊,怎么一晚上就起了这么多……”
孟舒与一点都不急,仰脸让铜雀来摸。
铜雀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上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疼了孟舒与。
“哎?”
没有想象中的鼓包,摸起来是十分平整的。
“这是我画上去的。”
孟舒与解释道。
孟舒与昨天被方承勇的眼神看的难受,回来琢磨了半天琢磨出这么一招,把自己的脸整成这个样子,他就不信方承勇还能起心思。
这个技能是孟舒与在原先的世界锻炼出来的,早就已经炉火纯青。
在没有能力没有背景的时候,长得好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是孟舒与二十多年的经验之谈。
“怎么样,逼真吗?”
“太真了,公子你差点吓死我。”
铜雀依旧惊魂未定。
孟舒与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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