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默不作声地听完L和沈朔的对话。
沈朔板着脸，表情不太好看。能影响到Eunoia的两位高管的事情只此一件——孤舟计划。
如果不是孤舟计划出现意外，L永远会是那处变不惊的表情。江祈攥紧了手里的杯子，她必须要从对话里听到更多的信息。
投影还有两分钟结束。L端坐在会议桌的顶端，异象监察局最高的决策者屈着手指敲打桌面，往常她稍作犹豫时便会不经意出这样的动作，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她即将发号施令。
“沈朔。”
沈朔等着她的下文。
“我曾听到过一个消息。罚星的预言家在临死前作出的最后一个预言，有关于伪命题。他说，时机会在蓝色的海水中到来，那时人鱼会上岸，梦与现实自成闭环。”
海水和人鱼的元素缩小范围，外加衍前几日送来的消息，几乎立马是锁定了泡沫水族馆。
阿竹悄声说：“罚星的人，之前，找过谢知衍。”
Eunoia和罚星两大公会，目的相同，本质上都是为了终结灾厄时代，但路径不同。
Eunoia私底下是异象监察局的代表，培养启明星，执行孤舟计划，以此结束伪命题。罚星剑走偏锋，放任游戏，以毁灭而立新生。
没人知道罚星那位神秘的会长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以说罚星的会长是同衍一样高深莫测的存在。
“我们该庆幸衍不站在任何一边，罚星也并不清楚其中的真相，我们仍旧掌握先机。”
L双手交握在桌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温柔却不可抗拒的命令。她冲着沈朔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谢知衍的方向。
“无论你多讨厌他，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你都要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他死了，我们的计划会功亏一篑。”
“我知道。”
投影在低沉的回答中结束。
【直播间的黑屏最近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阿竹，江祈，沈朔的全黑了，我看个蛋呢。】
【谢知衍还有牧歌，白泽的画面都是正常的。不过从他们那桌听不到这边在说什么，沈朔这个道具可能具备一定私密性。】
【这整哪出，黑屏还带挑人的，牛逼我简直没话说了。】
【诶，画面正常了兄弟们，可以看了。】
江祈翻开《安徒生童话》，白纸黑字入眼，人鱼的插画勾勒出简单的故事。
（注）“小美人鱼十五岁第一次上岸，救下了遇到危险的王子。王子一睁眼，看到的却不是她，错把公主当成救命恩人。”
白泽一脸认真地回顾这个故事。
（注）“她用鱼尾和嗓音跟巫婆换取了一双腿，如果她得到了王子的爱，她就能得到不灭的灵魂。如果没有，她就会在第二天清晨变成泡沫。”
牧歌抿了口咖啡，白泽还在念叨着后续。
（注）“她上岸后听到的却是王子即将要成婚的消息。可她变成了哑巴，不能解释。她的姐姐用长发兑换了一柄刀子，用王子的心头血浇灌双腿就能重新获得鱼尾。”
“但小美人鱼没有那么做。”牧歌忍无可忍，直接把结局告知，“于是她变成了泡沫。”
书本合上。
谢知衍安静地坐着，把书放到一边。
白泽往果汁里插了根吸管，故意道：“怎么样帅哥，我讲的故事好听吧。”
谢知衍心不在焉：“嗯。”
“你好敷衍啊。”白泽随口吐槽，“我还以为你会跟衍大人一样，会对这个故事发表评价。”
牧歌来了兴致，“他发表什么评价了？”
白泽一挑眉，毫不在意地说：“他说我念的真难听，叫我闭嘴。一看就不是我的问题，明明是他难伺候，不喜欢这个故事。”
“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他说的对，你太吵了。”
牧歌放肆地笑出声，任由白泽怎么递眼刀她全当看不见。
欢快的氛围感染谢知衍，他微微扬起唇，不自觉地想到另一个人。
他在心里默声叫道，十八。
往常这时候，系统004518会带着他的对话框立刻给出回复，但现在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十八？十八？
他接连呼唤几声，全都石沉大海。系统004518毫无预兆地失联，谢知衍忽然想到祂口中的惩罚。
违背规则就要接受惩罚。
违反游戏规则？什么游戏？
蓝色的眸子彻底沉寂下来，像夜晚的海面，藏着阴鸷。谢知衍猜都不用猜，游戏应该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
咕噜噜吹泡般的声音响起，鱼刺时针指向了数字二。沈朔一行人从桌上站了起来，牧歌看了眼时钟，“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
规则上明确展馆每天只能进入一次，六个人根据地图选了避开展馆的那条路，这条路的海洋走廊是最长的。
游鱼隔着玻璃在水中来去自如，灯光透过水面，为走廊蒙上梦幻的色彩。
谢知衍利用通讯器跟阿竹交换信息，抱着心事在队尾行走。
关于他的记忆和他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都还有很多疑点。他需要抽个时间好好问问江祈，把这些事情捋一遍。
阿竹不知什么时候慢下步子，到他身边叫他：“谢知衍。”
谢知衍：“嗯？”
“你第一次，遇到故人，是在海洋走廊。第二次，江祈遇到你，海洋走廊。”
谢知衍没有立刻回复。江祈说：“我们现在也在海洋走廊里，快要走到头了也没多出什么人来，出现的假人应该会有范围限制。”
蝙蝠鱼从头顶游过。谢知衍悠悠道：“你们认识的人，是已知不会出现在副本里的人吗？”
Eunoia公会的人数量并不多，能接触到沈朔和阿竹的也很少，江祈这几天是单独行动的。L则绝不会出现在泡沫水族馆中。
这些人都符合谢知衍所说的条件。沈朔说：“对。”
阿竹若有所思说：“如果是这样，死去的人，也可以排除。”
江祈总结：“海洋走廊可以读取我们的记忆，生成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谢知衍平静地说：“像不像一种测试。”
【主播的角度好清奇，一句话让我毛骨悚然。】
【提取记忆，拿对方熟悉的朋友对一个人进行测试，测试的内容是对方是否能够分辨真假？】
【很有可能，我怀疑没通过测试的人可能也会变成泡沫，就像海的女儿最后的结局。】
【题外话，后边有人鱼的影子。】
人鱼的影子悄无声息在六人身后落下，它缓缓前行。
白泽百无聊赖地玩着他那枚铜钱。牧歌绕有兴致地欣赏水族馆，听他们讲，时不时插上一句。
指腹贴在玻璃上，里边小丑鱼扫扫尾巴。牧歌说：“不管它要测试什么，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它没办法冒充谁，这条路暂时是安全的。”
人鱼影子逼近，江祈一无所觉地说着：“我在这里遇见的那个谢知衍，接近我在灾厄源海认识的那位，他给我的感觉很接近一个真实的人。”
谢知衍的注意力被引到这句话上，白泽抢先一步开口：“你是说，那个栗色头发的帅哥给你的感觉不真实？”
江祈愣了愣说：“对。”
沈朔倏然出声：“你再仔细说说。”
江祈思考片刻，蹙了蹙眉，迟疑着说：“我一开始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奇怪，我说不上来，像是还没有融合的那种奇怪。”
嘀嗒。
水落下的声音转瞬变成小珠子滚落地面的声响，嘀嗒嘀塔啪啦啪啦混作一堆，刹那间淹没海洋走廊的说话声。呼吸仿佛在此刻停止。
人鱼投落的影子盖在谢知衍头顶。
规则的限制让所有人都没敢回头，视觉受限，听觉就会变得灵敏，珍珠砸在地面的啪啦声让六颗心脏悬着跳动。
少了一个脚步声。
谢知衍蹲了下来，淡定地捡人鱼眼泪化成的珍珠，一颗颗将它们捡进钱袋里。
直播间顿时有人刷起问号，但很快又被另一批弹幕盖过。画面中牧歌和白泽也蹲了下来，两三秒后前面三人也加入了捡珍珠的队伍中。
“没时间清点珍珠的数量。”沈朔挂好钱袋，“规则规定的时间要到了。”
海洋走廊到了尽头，泡沫大剧院展露出它完整的模样。
珊瑚群包围起闪亮的贝壳。空气便是水，游鱼自在逍遥，透明的泡泡满天飞，承载着五彩斑斓的光。
泡沫大剧院的主体建筑是一座城堡，一踏入这里，脚底仿佛踩着软绵绵的云朵，淌水漫步。
醒目的海报靠在贝壳上，旁边立着泡沫大剧院的规则。
【泡沫大剧院】
【1.本剧院禁止演出时交头接耳。】
【2.请观众携带门票和《安徒生童话》，根据演出开场时间，提前十五分钟检票入场，配合本剧院演出。】
【3.凡泡沫大剧院表演人员，请从侧门入场，不要迟到。】
【4.演出结束后，请观众立刻离开泡沫大剧院。】
城堡的大门站着两名工作人员，他们穿着泡沫水族馆标志性的蓝色工作服，分立两侧。脸上的鱼鳞若隐若现，笑容维持在标准的四十五度。
“欢迎各位旅客来到泡沫大剧院，请出示你的门票。”
这章注那里讲的就是海的女儿哈，特别标明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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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泡沫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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