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每晚分一个小时做学科检测，今天轮到物理。对于清北班的学生而言，做题时间相当充裕，壁钟指针刚过半，已有不少学生开始做检查。
裴顾北停笔。
余光中，旁边一同停下。
翻页。
旁边同步翻页。
裴顾北盯着试卷看，突然从笔袋里掏出一把圆规，在文字闭合的部分戳了个洞。
旁边手持圆规，似乎愣住了，动作迟疑。
裴顾北沿小球描摹。
旁边照猫画虎，胳膊延续图示长度往右挪，突然身侧飘来一道气音：
“扬啊，不是气球，戳不破。”
“……”
季飞扬僵硬抬头，物理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来我还是见识少。”物理老师感叹，“原来圆规能解小球运动，是么扬儿？”
一片笑声中，季飞扬第一反应是转头。
裴顾北拿着笔，也在看他，眼神下落，又抬起，恰到好处地流露几分无辜与诧异。
操。
物理老师微笑，还在等待回答。
以及三十五双眼睛。
季飞扬塞回圆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啊老儿，我想尝试一种新型解题方法，画出小球的行动路径，解决部分同学空间想象力不够的难题。”
“哇哦，季老儿。”物理老师惊讶，“那您快上来教教。”
“此法还在试验当中，误差大。”季老儿推推不存在的眼镜，“而且我认为，在座的各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需要这种初级方法来解题，对吧精英们？”
“不对——”
“怎么不需要，非常需要！”
“我空间想象可差了季老师。”
“你看吧。”物理老师耸肩，看着季飞扬绿油油的脸，“不如这样，外边清净，季老儿起驾出去钻研学术吧，我等就盼着明日物理界新星冉冉升起！”
不，他会先在罚站中自我陨灭。
“……老师我错了。”季飞扬扁嘴。
旁边飘来很轻的一声促笑。
物理老师对学生很包容，调侃两句便走了。季飞扬恨恨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大猪头，写好名字，捏成纸团扔过去。
纸团又滚回来，上面多了几个字。
【幼稚】
……
窥敌的第一局惨败，但成大事者不会轻言放弃，季飞扬决定换种更直观的方式。
*
周颖今天很欣慰。
她写完“寻根文学”的板书，回头，特意朝教室后排扫了一眼。
视线末端，季飞扬奋笔疾书的身姿是那么闪耀，与旁人形成鲜明对比。
周颖拿戒尺敲敲讲台桌：“天气热，早晨容易困，你们要么去洗把脸，要么自觉去后面站着，半死不活的像什么样。”
“有些人，我怎么骂都那副死样，考那点分，上课照样睡。”周颖说，“都睡成开缝的美妆蛋了，啊，沈焱。”
沈焱虎躯一震，腰板蹭地就直了，旋即腿抖成秋风落叶。
“而有些人，虽然也考那么点分，但人家有上进心，瞧瞧。”周颖走到教室后排，“我讲阅读题解法，人家就懂得记——季飞扬，这题你来答。”
季飞扬咻地起身：“老师我选C。”
“……”周颖的好心情瞬间坍塌一半，“我在问你第二题。”
“哦。”季飞扬尴尬地咳了声。
第二题要结合全文概括草原骑手的性格特点。
看到骑手在“我”面前脱衣服，“扑进水里”，又“哦哦地唱起歌”，季飞扬自信回答——
“他很自恋，喜欢在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男性魅力。”
“噗。”全班捂住嘴，死命憋笑。
“勉强也算，但措辞不能那么粗糙。”看他今天上课认真，周颖努力找补，“潇洒粗旷是一点，还有呢？”
季飞扬继续看：【骑手看到了她…把手在胸前抹一抹…向那女子用蒙语问：没有见过吗？】
这次用词很含蓄了：“他有性格缺陷。”
周颖一脸茫然。
“在女生面前全/裸又言语性骚扰，”季飞扬一脸认真，“这不纯纯变态吗。”
听到这，裴顾北迅速低头，肩膀开启震动模式。
周颖在一片癫狂大笑中黑下脸：“你是不是想滚出去。”
算了，难得他有点积极性。
周颖忍了忍，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刚才我讲到这类题型的解法，我看你记挺多，念出来。”
季飞扬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
“念。”周颖皱眉。
“呃……”季飞扬僵硬地拿起草稿纸。
心一横，眼一闭，他绝望地大声念道：“裴顾北语文课在干什么。”
周颖：“？？？”
“9:21，写完阅读理解。”
“9:24，打开窗户，看小鸟发呆。”
“9:30，拿出数学卷，竟然快我三道题……”
一时间，隔壁又多个窒息的红番茄。
“季飞扬、裴顾北！你俩不想听课就滚出去！”周颖气炸了，“今晚抄三篇作文上交，滚！！！”
季飞扬红通通地滚出去，旋即后脖颈被人握住，拇指抵在喉结处危险地磨了磨。
手法娴熟的像抓了几百条犯错逃窜的狗。
身后声音冷到掉渣：“我哪惹你了，季飞扬？”
“能不能先松开我，我呼吸不了。”季飞扬干巴巴地笑。
裴顾北盯着他。
“好吧。”季飞扬偏开目光，“我就是觉得你丰神俊朗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帅气逼人……”
“说人话。”
见敷衍不了，季飞扬只得照实说：“我想记录你上课的举止挖出你稳在段二的秘密深扒你的学习方式化为己用然后猛超三十分让你下跪喊爸爸。”
裴顾北忽略一众垃圾话，直达重点：
“所以你请求老师做我同桌？”
“是——个屁，老师看我太不稳定了，想找个人稳稳我。”
“是么。”裴顾北看他一眼，“还以为你离不开我。”
季飞扬的脸瞬间炸了。
“谁离不开你了，谁啊！你比那个骑手还自恋！”
*
两人站到大课间铃响，进来就被无数声嘲笑包围。
米弗感叹：“难怪说皇帝痛恨史官呢，换我我也恨。”
“敢在周颖姐姐课上闯祸，你们是这个。”严旭竖起大拇指。
“四儿，知道你在讲台边上受了苦，有同桌比较激动。”沈焱笑得直抽抽，“但也用不着这么沉迷吧。”
“滚。”季飞扬嫌弃地推开他，“我说你们要笑能去别处笑吗，不知道的以为动物园开张了。”
鸡鸭牛羊鹅，没一个笑的像人。
啧，还有一团烦人的黑气。
“你上课连累别的同学，背地偷卷，想用这个办法考第一是不是。”江一帆说，“真卑鄙。”
季飞扬挑眉。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楚乐天先行开炮，“你课后不学习啊，卷不过就眼红。”
“我眼红什么了？你说说……”
一个敲桌声不耐烦地响起，打断江一帆的话。
众人看去，裴顾北夹着根黑笔，面露不悦：“很吵。”
谁说一班纪律差的，多有纪律，两个字就安静了。
季飞扬乐得自在，拉开椅子坐下。
“哟，这么安静。”徐知暖走近，说，“正适合说事。”
“下周运动会，我们女生的舞蹈已经选好了，你们男生呢，想跳什么？”跟在后头的夏玫问。
沈焱直盯班群里孤零零的视频，默了片刻：“哪有选项？”
“我心里。”徐知暖说。
“……”
“抓钱舞？挺好玩啊。”季飞扬看完视频。
“哪好玩。”江一帆跳出来，“女生穿汉服，男生穿黑T跳弱智舞，双标。”
“行，你们当主角，不过是让二班再笑一年。”夏玫说，“录像我还有呢，要不回忆回忆？”
男生们面露尴尬。
季飞扬不用问，都知道去年是何等的惨烈。
体育课站边上看看就知道了，把太极舞成猴子抓鸡的一群人，能指望什么。
“很好。”男生们安静如鸡，徐知暖扭头，指着两人，“那就还差一个扛旗的，不如你俩竞争一下？”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果然，裴顾北毫不犹豫：“我退出。”
没有集体荣誉感的懒鬼！
还好，他们班有双门面。许知暖收回怒视，转眼在季飞扬身上放肆打量……选套什么衣服呢，温柔小生？酷帅侠客？可爱皇子？总之怎么折腾，都能艳压二班那个竹条。
然而门面的选择出乎意料。
“他扛旗。”季飞扬的眼睛闪闪发光，“我想当吉祥物。”
众人：“啊？”
*
晚修结束后，寄宿生闹哄哄地冲出去抢澡堂坑位，值日生看了看教室后面，说：“你们走时记得关灯啊。”
季飞扬应了声，转头，语带困惑：“你还不走？”
他习惯下课再写套题，抢在保安来巡查前卡点走人，这样会很有紧迫感，适合训练做题的速度和心态。
裴顾北则不然，他嫌最后走要关门窗麻烦。
而他现在不仅没走，还翻出一本书：“嗯。”
少爷爱啥时走就啥时走。季飞扬懒得管，继续写题。
眨眼半小时过去，他利索折起卷子。裴顾北合上书，起身关了灯：“走吧。”
“你在等我啊。”季飞扬笑起来，一把搂住裴顾北的脖子，“真够意思。”
裴顾北看他：“你确定要这样下楼梯？”
“你管我。”季飞扬说。
“悬在半空中的感觉不难受吗？”
“就比我高半截儿狂什么！我还会长！”季飞扬愤然给他一拳。
“哦对了。”季飞扬收回拳头，说，“张霸虎问你运动会报什么项目。”
“不报。”
“人家做体委怪不容易的，你报个集体项目都行啊，是男人，就要在运动会上抛头颅洒热血！奉献自己为班争光！”
一想到张霸虎拿着报名表满世界求人的模样，季飞扬就怪心酸的。
特别是看他站在男厕洗手台前黯然伤神，季飞扬心中的正义感随氨气一同膨胀爆发——
“跑三千米还不够？”裴顾北啧了声。
三千米是体育老师力排众议（就两人），毅然决然在报名表上决定的。裴顾北想想就烦，想到回宿舍还有三篇作文等他，更烦了，拍开肩膀上热乎乎的手。
一天到晚到底在燃什么。
“够什么够。”季很燃说，“我还报了趣味四百和跳高，下周，爷的热情将燃爆跑道。”
“我看你是想将生命交代给跑道。”裴顾北匪夷所思，“你收了张霸虎什么好处？”
“他说明天给我带水煎包。”
“……”
裴顾北嘴角抽搐，决定换个话题：“下午你说想当吉祥物，想当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今天一直没找着机会。
季飞扬这人极其自恋，舞台越大越兴奋，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有多帅气。扛旗人这种耀眼吸睛的角色不应该随便放弃。
“好问题！我选了三套服装，还没定夺，你帮我挑挑。”
季飞扬掏出手机，点开拼多多收藏页面。
眼前闪过一片金红，裴顾北推远那只热情的手臂，看清了所谓的吉祥物。
“酷不酷！帅不帅！喜庆不喜庆！”
季飞扬说着说着就哼起歌，歌声同金灿灿的商品详情文字一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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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神到财神到，好心得好报——”
“……”
裴顾北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他真是要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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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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