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彪暴毙的消息,比春风更快地吹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镇远镖局的刘总镖头,死在了黑风岭!”
“何止是死,说是死状极惨!那件重金求来的护身软甲,竟成了夺命锁,活活将他勒死在荒山野岭!”
茶楼酒肆中,人们交头接耳,既恐惧又兴奋地传播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而传闻的中心——“锦心绣口”绣庄,却异常平静。
祝衿晚如常开门营业,坐在铺子最里的绣架前,指尖金线翻飞,正绣着一幅《寒梅傲雪图》。梅花枝干苍劲,花瓣层层叠叠,在靛青缎面上悄然绽放。
“衿晚姑娘。”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衿晚抬头,看见一位身着深灰劲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他腰间佩刀,刀鞘上刻着刑部的标记,目光锐利如鹰。
“官爷有何贵干?”衿晚放下绣针,起身相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谦恭。
“刑部捕快,沈厉。”男子亮出腰牌,“有关镇远镖局刘总镖头遇害一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姑娘。”
衿晚微微颔首:“官爷请讲。”
“听闻刘总镖头三日前曾在姑娘这里定制一件软甲?”沈厉目光如刀,细细打量着铺内陈设。
“是。”衿晚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本账册,翻到最新一页,“刘镖头三日前酉时来的,定制一件天蚕丝软甲,付定金一百两,约定三日后取货。那日他准时来取,付清余款二百两,账目在此。”
沈厉扫了一眼账本,记录清晰,笔迹工整:“姑娘可知道,那件软甲出了问题?”
衿晚面露惊诧:“出了问题?什么問題?”
“刘总镖头穿着那件软甲,在黑风岭遇袭时,软甲突然收紧,将他活活勒死。”沈厉紧紧盯着衿晚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衿晚脸色霎时苍白,踉跄后退一步,扶住绣架才站稳:“怎、怎么可能?那天蚕丝是我亲自挑选,织法也是祖传的秘技,绝无可能...”
“姑娘祖上是?”
“家母曾是苏州绣娘,家父是读书人,早已过世多年。”衿晚低声道,眼中泪光闪烁,“这绣庄是父母留下的唯一产业,我全凭这点手艺糊口,怎会、怎会做出害人之事?”
沈厉沉默片刻,语气稍缓:“姑娘不必惊慌,只是例行询问。那软甲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衿晚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有的!那软甲内层,我用云织法绣了一个‘安’字,取平安之意。绣时需以特殊手法处理丝线,让丝线能随呼吸微微起伏,更加贴合身体。”
“云织法?”沈厉眼中精光一闪。
“是一种失传的绣法,我偶然从古籍中学得皮毛。”衿晚解释道,“莫非...是这绣法出了问题?”
沈厉不答反问:“姑娘可知道云织坊?”
衿晚茫然摇头:“从未听闻。”
铺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柳絮的声音。沈厉的目光在衿晚脸上停留良久,最终微微颔首:“今日打扰姑娘了。若有需要,可能还会再来请教。”
“官爷慢走。”衿晚躬身相送。
沈厉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步,头也不回地道:“姑娘绣工精湛,只是这寒梅图,枝干过于凌厉,少了几分梅花的傲骨,多了几分杀气。”
衿晚指尖微颤,面上却笑意温婉:“官爷说笑了,梅花本是傲雪而立,若无几分凌厉,如何能在寒冬绽放?”
沈厉不置可否,大步离去。
待他走远,衿晚缓缓直起身,眼中的惶恐与泪水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她走到绣架前,看着那幅《寒梅傲雪图》,指尖轻轻拂过梅枝。
“沈厉...刑部第一神捕...”她轻声自语,“果然名不虚传。”
她捻起一根金线,在梅枝旁添上一只几乎看不见的蜘蛛,蜘蛛细足紧扣花枝,仿佛在等待猎物落网。
当晚,金陵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沈厉独自坐在书房中,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烛光摇曳,映照着卷宗上“云织坊”三个大字。
“祝衿晚...”沈厉轻叩桌面,“父母双亡,籍贯苏州,三年前来到金陵开设绣庄。表面看毫无破绽...”
他拿起另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黑风岭一战的详细情况。幸存者的证词出奇一致:软甲突然收紧,刘成彪惨死,山顶有一个神秘身影。
“绣花针为刃,以柔克刚...”沈厉眼中闪过深思,“云织坊的血案,终于有人来清算了么?”
他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写下三个名字:刘成彪、张侍郎、李主事、魏瑾。
这四个名字,都与十七年前的云织坊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如今,刘成彪已死,下一个会是谁?
沈厉笔尖在“魏瑾”二字上顿了顿,最终画了一个圈。
“东厂督主...”他轻声道,“祝姑娘,你的仇,报得了他吗?”
而此时,衿晚正对镜梳妆。镜中女子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绣娘。
只有当她抬起眼,与镜中的自己对望时,才会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锐利。
她打开妆匣底层,取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第二个...”衿晚轻声道,指尖银针一转,悄无声息地没入袖中。
窗外,月上中天,清辉如水。金陵城的夜,安静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绣花刀,已出鞘。而这盘大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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