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绣口”绣庄一连三日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的“歇业”木牌已落了一层薄灰。
街坊邻里间窃窃私语,都说衿晚姑娘是受了惊吓,自那日刑部捕快上门问话后便一病不起。也有眼尖的说,曾看见几个生面孔在绣庄周围转悠,不像善类。
第四日清晨,绣庄大门悄然开启。衿晚面色苍白地坐在堂前,指尖捻着丝线,正绣着一幅观音像。观音宝相庄严,衣袂飘飘,只是那眉眼间隐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
“衿晚姑娘身体可好些了?”隔壁绸缎庄的老板娘关切地问。
衿晚勉强一笑:“劳您挂心,只是偶感风寒,歇了几日已无大碍。”
她手中的针线不停,观音的衣纹渐渐成型。只有最细心的观察者才会发现,那衣纹的走势暗合某种奇特的规律,似是一种古老的密文。
午后,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踏入了绣庄。
“听闻姑娘身体不适,特来探望。”沈厉一身便服,手中提着一包药材,语气平和得仿佛真是来探病的友人。
衿晚起身相迎,动作略显虚弱:“沈捕头太客气了。”
沈厉将药材放在柜上,目光扫过堂内陈设。绣架上的观音像让他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姑娘绣的是《慈悲观音图》?”他问道,“这绣法颇为特别,衣纹如水波流转,可是失传的‘流水针法’?”
衿晚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捕头好眼力。这是家母所传,说是祖上从一位游方僧人处习得。”
沈厉走近细看,忽然道:“三日前张侍郎遇刺那晚,姑娘在何处?”
空气骤然凝固。衿晚捻着丝线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那日身子不适,早早便歇下了。捕头何出此问?”
“那晚有个黑衣女子闯入张府,身手不凡,使的是一种极细的银针。”沈厉目光如炬,“而张侍郎遇刺前,曾高呼‘云织坊的余孽’。”
衿晚抬起眼,直视沈厉:“捕头怀疑我?”
“只是例行询问。”沈厉语气平静,“毕竟姑娘与云织坊渊源颇深。”
“我不明白捕头的意思。”
沈厉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正是那日落在刘成彪尸身上的那方。帕角的兰花绣样在光线下泛着银光。
“这是云织坊独有的‘暗影绣’,绣线经过特殊处理,在不同光线下会显现不同图案。”沈厉缓缓道,“而这方帕子,经仵作查验,与姑娘常用的绣线一般无二。”
衿晚沉默片刻,忽然轻笑:“所以捕头是来拿我的?”
“不。”沈厉摇头,“我是来提醒姑娘,东厂已经盯上你了。”
这个转折出乎衿晚意料。她警惕地看着沈厉,等待下文。
“十七年前云织坊的血案,我暗中调查多年。”沈厉压低声音,“当年那场大火烧得太干净,所有证据都指向林坊主私藏反诗,但我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衿晚指尖微微颤抖,强压下心中波澜。
“三日前我之所以及时赶到张府,是因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沈续道,“东厂要灭口,而我需要他手中的证据。”
“什么证据?”
“一本账册,记录了当年所有参与血案的人员和分赃明细。”沈厉直视衿晚,“姑娘那夜冒险前去,不也是为了这个?”
二人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最终,衿晚轻声道:“捕头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揭开云织坊血案的真相。”沈厉正色道,“但我希望姑娘明白,复仇与正义,有时并不相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大步闯入绣庄,为首的太监服饰鲜明,正是东厂的掌刑千户。
“奉督主之命,搜查逆党同谋!”太监尖声喝道,目光如刀般射向衿晚。
沈厉上前一步,挡在衿晚身前:“千户大人,这里是刑部备案的正当商铺,不知有何凭据搜查?”
太监冷笑:“沈捕头,东厂办案,还需要向你解释?”他一挥手,“搜!”
衿晚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就在东厂番子即将冲入内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且慢!”
苏墨一袭青衫,缓步而入。他手中举着一面金牌,上面刻着“御前”二字。
“皇上有旨,云织坊一案由大理寺重审,东厂不得干涉。”苏墨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监脸色骤变:“苏大人,这是何时的旨意?”
“半个时辰前,皇上亲口所下。”苏墨微微一笑,“千户若是不信,大可回宫询问。”
东厂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悻悻退去。绣庄内重归平静,衿晚看着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心中疑云密布。
沈厉首先开口:“苏大人为何会在此?”
苏墨收起金牌,向衿晚拱手:“在下苏墨,现任大理寺少卿。奉旨重审云织坊旧案,特来寻衿晚姑娘求证一些线索。”
他转向衿晚,目光诚恳:“姑娘,令尊的冤屈,或许真有昭雪之日。”
衿晚看着二人,忽然觉得这张看似简单的蛛网,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沈厉的立场,苏墨的出现,东厂的介入...每一个线索都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
而她,仿佛一只落入网中的飞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二位大人,”衿晚缓缓开口,“寒舍简陋,不如内室用茶,细细商议。”
她转身引路,指尖一枚绣花针在袖中若隐若现。
信任与否,尚且未知。但这盘棋,她必须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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