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目露期待,但封尧却并未动手掀开衣袖,反而偏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将离凝眉不语。
果不其然——
“将离,温亦行的事真的是司命告诉你的?”指尖轻点左臂臂弯处,明明近在咫尺,但封尧就是不动手。
将离眉心一跳。
几息之后封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存在正殿的那份记档上只有日月星君从出生至今的一切事由,并无半丝有关我过去之事。你说是司命告知你关于温亦行的事情,那你告诉我……为何司命会不知我与温亦行谁先死?”
封尧弯腰,埋头在他怀里,哑声道:“我该叫你什么?”
“将离……还是温——亦——行?”
他将人拢着,“你觉得吾是谁,吾……便是谁。”
倏然,封尧笑出声,隔着衣物,笑声并不真切,但却嗅出一丝被耍弄的荒诞。
衣袖被一把揭开,左臂臂弯处熟悉的刀痕刺得封尧双唇哆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悲戚所包围。
心一提,将离当即要拢住他。岂料,却被一把推开。
眼瞧着人霍然起身连退三步,将离当即就要拉人,可封尧退得太远太快,将离一着急半边身子跌出莲台,似警告般头顶惊雷滋滋乍响。
本以为将离会碍着天谴不再动,却不料人竟硬生生走下莲台,三步做两将愣在原地的他揽入怀中,双臂如生铁般,勒得人喘不上气。
封尧还在气头上,挣扎道:“放开!你明明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耍我好玩是吗!”
桑木的阴影实在太大,他受不了任何真心相待之人的欺骗。
尤其是……将离。
轰——
一道惊雷越过长陵轰然落下,怀中之人的身体猛地一颤,耳边传来一道闷哼声。
封尧怔在原地,挣扎渐消,一动不动。
惊雷再次滋滋作响,他不管不顾地拉人摁在莲台上,刹那间结界再度升起。
他看着将离唇边溢出的鲜血,胸膛剧烈起伏,厉声道:“你故意的是不是!受着天谴还敢私离莲台,你是生怕自己死不了吗?”
话出口的瞬间,封尧对上将离眼眶盈润的泪水,喉咙仿佛被人生生掐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刹那间,满心怒火如潮水般泄去,声音陡然软下。
红着眼,哽咽道:“算了……”
侧身离去,却被人紧紧攥住手腕,挣脱不得。
他垂眸一看,对上将离惨白的脸,额间少许白发被汗渍浸湿贴在额边,苍白的唇被刺目的血红占据,整个人透着一股泛着死气的苍白。
“别走。”
低沉的声音藏着一丝哀求。
“唔……”
将离似乎想多说两句,却被天谴的威力压得折腰,万般言辞化作一声痛吟。
封尧张了张嘴,鼻头泛酸,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猛喘了好几口气,压住心底的翻涌,勉强勾起唇角,笑道:“不走。”
而后道:“你先歇着,长陵快撑不住了,我得去加固结界,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可将离还是不松手,琉璃清透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不,只在此处说。”
封尧偏头躲闪道:“我不想说。”
头被人毫不分说地掰回来,额头相抵,温热的呼吸咫尺可闻。
封尧挣扎,却被一双似铁般有力的臂膀紧紧禁锢。
“不,必须现在说。”将离似乎笑了一声,“若吾因天谴之故昏迷,只怕再醒来你早就跑了。”
封尧垂眸沉默。
“尧尧,吾当年以幼体之身去往你所在的世界陪你五年,但在第五年时孱弱的幼体被桑木暗算,重伤被迫返回天境天。”
“等等!五年?……重伤?”
脑中闪过一缕精光。
【天元二十三万三千年整,太子将离病重垂危。】
“存档记载神魔大战后你消失了五万年,再次归来便是重伤。”封尧喃喃道:“五万年,五年。两个地方的时间流速……”
“不一样。”将离道:“苏子轩应该同你说过平行世界的事情,每一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轨迹。于此界,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清静泉独立与世界之外却是五年多一点。但于你原本所在的世界而言,天上万年,你那处也不过是一年的光景。其中缘由与五……”
“我不关心这个!”手指陡然抓紧掌心的衣衫,封尧心口一窒,“你当年……伤得特别重?”
“对。”将离一字一句道:“还记得吾同你说过虚空之事吗?”
“记得。”封尧道:“那时我问你神仙死后会……”声音抖得不像话,“死后……会……会去往哪里。”
“那时吾真的死了,在虚空待了整整三年,而后一道神谕降下,吾昏死过去不省人事,再次醒来已然在天境天了。”
“尧尧,吾没有骗你。自书阁第一次见你便没有记忆,直至那日苍龙渊底看见你背上的蝴蝶胎记才想起些许,直至今日才通晓过往一切。”
封尧猛地抬首,“没有记忆?”
将离颔首,“准确而言应该是记忆不全。虚空的事情吾勉强记得一些,但今日之前,与你的那五年,除了温亦行这个名字和你背上的胎记,什么也记不得。”
“好端端地记忆怎么……”话说一半,封尧猛地一顿,“那道神谕……”
“吾也曾有此猜想,但因天境天封闭已久,无从查起。”将离道:“但这都不重要,尧尧,很多事情以后总会有结果,但现在吾只想说……吾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封尧埋头在将离怀里,久久无言,忆及方才的口不择言,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但也怪我,我脾气太急了,什么都没问就朝你发火。”
“这不是你的错。”将离温声道。
沉默如窒息般在二人之间涌动,封尧忽然道:“你……知道了多少?”
将离指尖微顿,“天谴所困,吾只看到你十八岁那一年,也就是你我相伴的那五年的光景。”
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封尧心口一松,悄悄吐出一口气,他仰起头,“这就够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将离不语,只抵着他的头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
将离不愿让封尧替他承受天谴,趁其不备将人打晕,独自承受剩余一百九十四道天雷,他浑身是血地抱着封尧走出碧落崖,将人抱回长华宫正殿。
一转身就对上等候已久的梵月。
梵月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封尧,而后朝外走去。
将离换了身衣裳才跟出去。
梵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顿天谴和你在皇城那一遭可不能同日而语,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很虚弱。”
“知道。”
将离掌心全是汗,面上却毫无波澜。
“事儿不都解决了,你还心事重重作甚?”
“梵月,回鸣钟会出现回现记忆不全的事情吗?”将离忽然道。
梵月一顿,“你什么意思?”
将离负手而立,“尧尧自十八岁之后,每一年的记忆都会有一月左右的空白。”
不止如此,封尧是天元五十一万八千四十二年晚冬二月成了日月星君,但记忆之末的死亡时间换为此界却是天元五十一万七千年整。
期间有足足一千多年的时间封尧不知所踪,且回鸣钟所回溯的记忆里并无记载。
而且那些无图腾的书信的来源……封尧的记忆里也没有。
“空白?回鸣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话音刚落,梵月脸色突变,“如果你所言没错,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一段记忆被人封了,回鸣钟无法捕捉。”
回鸣钟是上古神器,能凌驾于回鸣钟之上的只有一人。
天道。
“怎么事事指向天境天,是……巧合?”
“巧合也好,逼迫也罢,天境天重启在即,这一趟是必须要去了。”
梵月蹙眉,“不对,前日我提议让你走一趟天境天,那时你还心有犹豫,怎么天谴过后便定下了?虽说封尧的记忆不全可能是天道动的手,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是不是……出了别的事?”
将离抿唇,“天谴还降了一道预言。”
“什么预言?”
“转机者将有死劫,而死劫直指藏匿于上天庭的幕后之人!”
梵月大惊,难以置信地朝正殿处望了一眼。
将离看向远处,“幕后者的线索断在天境天,尧尧的死劫又指向藏匿者,无论幕后之人是谁都留不得了。”
“你若去天境天,封尧便不能留在此处了。”梵月看了一眼仙姝峰的方向,“你要将他安置在何处?我先说好,映月山他进不去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要不……送去苍龙渊?”
“不行,苍龙渊底便是魔族封印,这是羊入虎口。”
“那你说去哪儿?”梵月摆手道:“看来看去还是有你在的长华峰最安全,除此之外,若封尧出事,竟无一人能全然护他。”
“再想想。”
话音刚落,身后正殿忽然传来一道呜咽声,痛苦又压抑。
刹那间,正殿灵力以喷射状朝四面爆发,引灵宠争鸣,草木摇曳。
“怎么回事?他怎么灵力暴动了?”
将离脸色一变,下一刻便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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