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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

程默的教室在二楼走廊尽头。

程厌踩着上课铃踏进校门时,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上。青厝附中的家长多穿得齐整,女人们烫着时兴的卷发,男人们皮鞋锃亮,空气里浮动着劣质香水和香烟混杂的气味。程厌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袖口的金属纽扣扣得严丝合缝,像一层薄薄的盔甲。

走廊的光线很暗,窗玻璃上蒙着经年的灰垢。他走到初二(三)班门口,脚步顿住。

教室后门敞着一条缝。

程默垂着头站在讲台边,瘦小的肩膀缩着,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讲台上,一个烫着卷发、涂着鲜红口脂的女人正尖着嗓子说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程默脸上:

“……程默家长呢?全班就他一个家长没来!哦,也对,摊上那种爹妈,来了也是丢人现眼!自己家孩子偷东西都不管管?”

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尴尬地搓着手:“王女士,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调查?人赃并获还要调查什么?”女人猛地从名牌皮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铁皮文具盒,狠狠摔在讲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盖子弹开了,里面几支崭新的自动铅笔滚落出来。“我家小凯昨天刚买的!今天就出现在他破烂书包里!不是他偷的,难道是自己长腿跑进去的?”

程默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蚊蝇:“是……是王小凯自己塞给我的……他说不要了……”

“放屁!”叫王小凯的胖男孩在座位上跳起来,指着程默的鼻子,“就是你偷的!穷鬼!你妈是痨病鬼,你爸是酒鬼,你哥装模作样,一家子贼!”

哄笑声像冰冷的针,扎进程厌的耳膜。程默的脸瞬间惨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程厌推开了后门。

吱呀——

门轴干涩的摩擦声不大,却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教室里的喧嚣。所有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他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身形孤直,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灰蓝色的眼珠缓缓扫过整个教室,最后落在讲台边那个抖成一团的弟弟身上。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教室里的空气凝滞了。

王小凯的母亲上下打量着程厌洗得发白的校服和袖口磨得发亮的纽扣,鲜红的嘴唇撇了撇,鼻腔里哼出一声鄙夷的冷笑:“哟,这是谁啊?程默那个‘好学生’哥哥?”她特意加重了“好学生”三个字,带着黏腻的嘲讽。

班主任连忙上前:“程厌同学,你来了正好,这个……”

“东西不是他偷的。”程厌的声音不高,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你算老几?你说不是就不是?”女人叉着腰,声音尖利,“证据呢?穷鬼护穷鬼是吧?”

程厌没理她。他的目光越过聒噪的女人,落在讲台那个摔开的铁皮文具盒上。崭新的,印着当下最流行的卡通图案。他走过去,拿起一支滚落在讲台上的自动铅笔。笔杆很轻,塑料的廉价感。

“这种笔,”程厌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指尖捏着那支笔,像捏着一件待检验的标本,“笔芯型号是0.5mm,笔尖出铅机构是弹簧式,市面售价不超过三块钱一支。”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珠转向脸色涨红的王小凯,“程默的铅笔,是木杆的,削到只剩拇指长。”

他从程默桌上拿起那支秃头铅笔,和崭新的自动铅笔并排放在讲台上。一支粗陋黯淡,一支花哨廉价。

强烈的对比刺得人眼睛发疼。

“程默的书包,”程厌继续道,声音平直得像一条冻住的河,“是帆布缝补过的,最大夹层只能装下课本和作业本。”他拎起程默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当众翻开。里面只有几本卷边的课本、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冷馒头、一个空瘪的铅笔袋。他抖了抖书包,什么也没掉出来。“这个铁皮文具盒,”他指向那个崭新的盒子,“厚度超过五公分。他的书包,装不下。”

死寂。

王小凯母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程厌的目光已经转向班主任:“教室有监控吗?”

班主任如梦初醒,擦着额头的汗:“有…有!在走廊!我这就去调!”

“不用了!”女人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抓起讲台上的文具盒和散落的笔,胡乱塞进包里,脸色难看得像抹了灰。“算…算了!小凯,我们走!以后离这种晦气地方远点!”她像躲避瘟疫一样拽着儿子,高跟鞋踩得咚咚响,狼狈地冲出教室。

教室里的空气依旧凝滞。家长们看程厌的眼神变了,混杂着惊疑、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程默依旧低着头,肩膀却不再那么剧烈地颤抖。

程厌走到他面前,没说话,只是伸手,极其生疏地,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冰冷的安抚。

“哥…”程默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

程厌没再看他。他转向班主任,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板:“老师,还有事吗?”

“没…没了!”班主任连忙摆手。

程厌点点头,转身走出教室。走廊的光线依旧昏暗,窗外是阴沉的梅雨天空。他走过那扇蒙灰的窗户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窗玻璃模糊的倒影里,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处,一点猩红的火光一闪而逝。

一个熟悉的身影懒散地倚在墙边,校服敞着,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青紫的痕迹。

谢灼野嘴里叼着烟,隔着浑浊的玻璃和走廊的喧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刚刚崭露锋芒的、有趣的凶器。

程厌的视线在那倒影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灰蓝色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波澜,像冰面掠过飞鸟的残影。他收回目光,袖口的金属纽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楼梯口,身影很快消失在向下延伸的阴影里。

楼梯拐角,谢灼野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看着程厌消失的方向,舌尖顶了顶颧骨上那块新鲜的淤青,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

“书呆子,”他碾灭烟头,低语散在空荡的楼梯间,“爪子还挺利。”

——

雨水在傍晚时分终于倾泻而下,砸在青石板上腾起迷蒙的水雾。程厌撑着那把骨架歪斜的旧伞,踏进家门时,一股比往日更浓烈的中药味和呕吐物的酸腐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父亲不见了踪影,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纸盒碎片,药汁泼洒在水泥地上,蜿蜒成一道深褐色的污痕。母亲蜷在角落的破藤椅里,头发散乱,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死灰,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程默蹲在母亲脚边,正用一块脏抹布徒劳地擦拭地上的药渍,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听见门响,猛地抬头

“哥!”他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肿,“爸…爸又发疯了!他把妈的药全砸了!妈…妈喘不上气……”

程厌的目光掠过地上那片刺目的深褐污迹,落在母亲捂着胸口、痛苦蜷缩的身体上。灰蓝色的眼珠里,冰层裂开一道细微的缝。他扔下滴水的破伞,几步跨到藤椅边,手指探向母亲的颈侧。脉搏细弱而急促,像随时会崩断的弦。

“钱。”程厌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冰锥一样刺进空气里。他看向程默,“还有多少?”

程默抖着手从裤兜深处掏出一个小小的旧布包,里面是几张零散的纸币和硬币,沾着地上的污渍。“就…就这些了,哥。”

程厌一把抓过那个湿漉漉的布包,看也没看就塞进口袋。他俯身,手臂穿过母亲的腋下和膝弯,几乎没有迟疑地将她打横抱起。母亲轻得惊人,像一捆枯柴。

“拿伞。”他对程默说,声音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巷子两侧的砖墙上,溅起浑浊的水花。程厌抱着母亲冲进雨幕,程默举着那把歪斜的伞,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伞骨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雨水瞬间浇透了程厌的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却绷紧的背脊线条。母亲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颈侧,那温度灼人,伴随着破碎而痛苦的喘息,喷在他冰冷的皮肤上。

巷子深处积水成洼,混着垃圾的污水没过了程厌的小腿。他抱着母亲,脚步没有丝毫停滞,踩过漂浮的烂菜叶和不知名的秽物,污水溅湿了他的裤管。程默在后面努力举着伞,小小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晃,几乎跟不上哥哥的步伐。

镇卫生院的门诊大厅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年霉味混合的气息。灯光惨白,照在程厌湿透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水珠顺着额发滚落,滑过他灰蓝色的眼睛。他抱着母亲,像一尊移动的、沉默的湿透的石像,径直走向挂号窗口。

“急诊。”他吐出两个字,声音被雨水浸透,带着一种奇异的冷硬。

值班护士懒洋洋地抬眼,目光扫过他湿透的廉价校服和怀里形容枯槁的女人,又落在他身后同样湿透、瑟缩不安的小男孩身上,眉头不耐烦地皱起:“先挂号,填单子!急诊费五十。”

程厌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那个同样湿透的布包,倒在冰冷的窗台上。几张皱巴巴、被污水浸染得字迹模糊的零钱和几个硬币散落开,最大面值是一张十元。

护士嗤了一声:“这点钱?挂号费都不够!下一个!”

程厌没动。他抱着母亲的手臂收紧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冰冷的窗台上。母亲在他怀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先看。”程厌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空气,“钱,我会补。”

“规矩就是规矩!没钱看什么病?”护士拔高了声音,引来旁边几个排队病人的侧目。

程厌灰蓝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护士,那目光里没有任何乞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潭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凝结、下沉。周围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母亲痛苦的喘息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沉重地撞击着冰冷的胸腔。

“哥……”程默在后面轻轻扯了扯他湿透的衣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点湿漉漉的沙哑,却像块石头砸破了凝滞的冰面:

“多少?五十?”

程厌猛地回头。

谢灼野斜倚在门诊大厅的玻璃门框上,浑身也湿透了,黑色的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紧实而蕴含着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水珠顺着他微乱的短发滑过高挺的鼻梁,流过嘴角那块新鲜的淤青,最后滴落。他一只手插在湿漉漉的裤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未被雨水浇熄的炭火,直勾勾地钉在程厌和他怀里痛苦的母亲身上。

没等程厌开口,也没等护士回答,谢灼野几步走了过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同样湿透的钞票,看也没看,直接拍在冰冷的窗台上。几张红色的百元钞混着零钱,被雨水洇得模糊。

“够不够?”他扬着下巴,问护士,视线却依旧落在程厌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带着点湿漉漉的痞气,“不够我还有。”

护士愣住了,看着窗台上那堆湿漉漉的钞票,又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少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低头开始操作。

程厌抱着母亲的手臂依旧僵硬。雨水顺着他冷白的脸颊滑下,滴进他灰蓝色的眼瞳里。他看着谢灼野,那眼神复杂得像被搅浑的冰湖,冰层下是翻涌的、无法解读的暗流。没有感激,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更深的、近乎戒备的审视。

谢灼野迎着他的目光,舌尖顶了顶嘴角的淤青,无声地笑了。那笑容在惨白的灯光和湿冷的雨气里,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机,像荒原上燃烧的荆棘,灼热地刺向程厌周身冰冷的堡垒。

“书呆子,”谢灼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带着雨水的凉意和一种说不清的滚烫,“抱着你妈,不沉么?”

程厌的喉结,在湿透的衣领下,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冰冷的白炽灯管在头顶嗡鸣,像垂死病人的喘息。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那是从程厌湿透的校服袖口渗出的、谢灼野的血迹被雨水泡开的气息。程厌坐在手术室外冰凉的塑料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把插进冻土的刀。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程默蜷缩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小的身体裹在同样湿冷的衣服里,止不住地发抖,牙齿磕碰出细碎的声响。

缴费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攥在程厌指间。上面“谢灼野”三个字,被雨水洇开了墨迹,模糊不清,却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的眼底。那几张湿漉漉的、被护士收走的红色钞票,带着那个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烟草和血腥气的味道,粗暴地塞进了医院的收费窗口。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耻辱感,顺着脊椎爬上来,比雨水更刺骨。他欠了谢灼野。不是钱,是某种更沉重、更让他难以喘息的东西。

“哥……”程默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恐惧,“妈……妈会不会……”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只是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寻求着一点点可怜的温度。

程厌没动,也没看他。灰蓝色的眼珠像两粒冰封的玻璃弹珠,倒映着走廊惨白的光线和对面墙壁上“肃静”两个冰冷的大字。手术室门楣上那盏“手术中”的红灯,像一只充血的眼睛,固执地亮着,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他所有的感官都凝滞在门内那片未知的寂静里,母亲破碎的呼吸声仿佛还在耳边,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拉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次脚步声由远及近,程默都会惊弓之鸟般抬起头,看清不是医生后,又失望地缩回去。程厌只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缴费单的边缘,将那张湿软的纸抠出细小的毛边。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无声地滑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

程厌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程默也跟着跳下椅子,紧张地抓住哥哥湿冷的衣角。

“医生……”程厌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疲惫的脸,他看了看程厌和他身后瑟瑟发抖的程默,眉头习惯性地皱着:“急性呼吸衰竭,肺部感染很严重。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情况还不稳定,需要进ICU观察。”

ICU。

这三个字母像三块冰冷的巨石,沉沉砸在程厌心上。他太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昂贵的费用,更漫长的煎熬,一个无底的深渊。

“现在需要办住院手续,预交费。”医生公式化地说着,递过来一张新的单子,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让程厌本就苍白的脸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那数字,是他口袋里那个湿透的旧布包里所有零钱总和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程厌没接那张单子。他的目光越过医生,落在缓缓推出来的移动病床上。母亲躺在那里,脸色灰败,毫无生气,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像一片随时会枯萎的落叶。冰冷的仪器缠绕着她枯瘦的手腕,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哥……”程默看着母亲的样子,眼泪又涌了上来,死死抓着程厌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程厌感到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脚底蔓延上来,迅速冻结了四肢百骸。他看着那张天价的单子,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母亲,看着身边惊恐无助的弟弟。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衣服上残留的雨水腥气、指尖那点属于谢灼野的血锈味、还有ICU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望与金钱的厚重铁门散发出的金属寒气……所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毒药,灌进他的肺里。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湿透的裤脚上。深色的布料上,还沾着巷子里污水溅上的、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在那片污渍旁边,靠近鞋面的地方,几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印记,几乎难以察觉——那是谢灼野颧骨伤口上的血,被他指尖蹭到,又在暴雨的冲刷下,淡得只剩下这点模糊的影子。

这点微不足道的、几乎要被彻底洗去的血迹,此刻却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的视线。

钱。

药。

ICU。

谢灼野。

这些冰冷的字眼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最终都化作了那张缴费单上模糊不清的名字,和那个人倚在门诊大厅门框上时,那玩味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

“书呆子,抱着你妈,不沉么?”

那句话,带着雨水的凉意和某种滚烫的侵略性,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响起来。

程厌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那片灰蓝色的冰湖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沉了下去,凝固成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寒渊。他伸出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接过了医生递来的那张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味的住院通知单。

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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