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黎北县,位于北方苦寒之境地,四季分明,酷寒严冬。
这是保章前来寻访的第五个郡县,惯例,他大多会留一月,跟着书冥所能传与他的消息,寻访此间年岁约十七的少年人。
这般年纪的人,与遥努本就无所差别,遂比起从前寻女纪来说,轻松不知许多。
于是在来到这黎北地界的第七日,他见到了那个在飘雪中模糊的身影。
那是路边正撑起的一个摊子,紧凑又破败,走近便有幽幽药香,纷纷迎上去的,是路过取暖的人们。
因这北方,哪怕时节还不及冬,可雪已至,只那雪倒是不算大,落在身上却寒凉。
许是觉寻得太过容易,保章竟是一时未敢上前辨认,就这般在窝棚外瞧了好一会儿,才被附近前来问诊的百姓推搡着进了棚。
有人说他怕是南边流放来的,被这北方冻傻了脑袋。
也有人说,他是生来脑袋就坏了,才会在雪地里站了那般久。
可唯独那个被他注视良久的人,似乎对他半分兴趣都无,便也不去问诊,不来切脉。
奇怪……
保章心中喃喃,便又凑上了前,这才叫那人肯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和‘遥努’像极的人,满身疏离,便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保章于是失笑着摇头,心说他本就是遥努落生,不像才怪。
于是就这样,保章留了下来……
少年名叫薛石,不远万里从西南而来,是位悬壶济世的少年医神。
可至于少年的身世,似乎因他圣手之姿,便也玄而又玄了起来。
有人说他乃是神仙转世,渡世间疾恶,有人说他授于天神,是神仙在世的弟子,也有人说,他身世凄苦,家中亲人皆亡故疾病,便立志此生慈济众生。
保章自然也只听了个热闹,他想着,这少年既然与自己始如初见,那是否便一如他与遥努一般,坦诚相待,便能相交。
然,这一番却是叫保章碰了不小的壁,便似乎是无论如何,这人都不肯与他熟悉。
正当他颓丧着想是否便就此作罢,只需回禀了少尊大人遥努切实踪迹便可时,薛石却忽而松了口。
“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那便走罢。”
说出这话的那天,薛石已然收起了自己的药摊窝棚,背篓上身,随时可以出发。
“不是要寻冻伤来治?”保章微讶,那日薛石推脱自己,便是以这理由来着。
“遂你倒是走还不走?”薛石反问。
“……自然!”保章也还不待捋顺这其中缘由,却知不可叫这人反悔,便忙不迭周全车马,就此离去了黎北,只留下了一段故事流传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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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皇帝轻按着额梢,从旁的内侍却早已瞧出了那是至极的不耐。
他偏头侧目,跪在前的,说来也不过是安昌县令罢了。
可偏生就是这一位六品的县令,就这般停罢了早朝。
“陛下,莫要多忧虑了。”内侍常安劝道,躬身退去几步。
方才皇帝下了旨,今次他要随那安昌县令出宫,到底好瞧着一番。
至于这目的……
“且去罢,瞧的清楚些,回来一五一十说与朕听。”
常内侍轻应了一声,一个眼色下,竟是屏退了百官,便是左右丞相,也都悻悻然离了去。
倒是那安昌县令,常内侍走到他身边时,这人却还跪着,遂他便压了声音,俯过身去说道。
“赵大人,可别在陛下面前惹眼了,咱们这便走罢。”
说罢,他便提步离去,那人却也才跌跌撞撞提了衣袍。
说来也当真可笑,今日本才平常,却这早朝被后宫传来的消息扰乱,乃是皇后娘娘着宫人前来。
常安多年来深知皇后娘娘最是规矩,若无吃惊自是不会挑这时辰来禀,于是这安昌县令的家丑,便就这般被摆上了台面。
“尊夫人到底还是封号在身,赵大人今次可想好了决断?”常安心中是不屑的,若这人当真有决断,便这笑话昨夜就该止了。
“还请常内侍提点。”赵昌敛着眼神,语气淡淡平常,只手心还有汗迹,毕竟方才天子之怒,谁人不惧。
常内侍心中更是瞧他不起,心说自己不过这宫前内侍,堂堂安昌县令还要他来提点?
然则倒是他也理解,毕竟家丑事小,平了陛下的怒意才是真。
“皇后娘娘对这位表姐敬重非常。”常安话止于此,而后快步走远了些,便留了那赵昌在原地思量。
他想着,今次出宫随监事小,只稳住了那位作妖的‘小祖宗’,莫将皇后得罪了,才最重要……
然,常安千焦急万焦急,却还是在赵府门前掀开车帘的一刻,惊的一屁股又跌坐了回去。
只见一位‘威风凛凛’的贵妇人,正用那配了翠石宝珠的手,提着一只炭黑的烧火棍,在众人的惊呼之下,满面决狠之姿,挥向了那身淡淡嫩色衣裳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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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章重重的跪叩在地,痛苦着满身,像是有人一瞬抽走了什么一般。
他望去不远处,那个被打倒在地的身影快要被人群围住不见,只那渗出的鲜血,仍旧刺痛着他的眼。
遂便是他再过痛苦,也还是片刻起了身来,不管不顾般冲向了人群……
不远处的阿木讷看在眼中,对于沈天的做法,她想自己不该气。
毕竟此间无所神通之术,保章若在此不管不顾出手相救,恐有祸乱起。
可这心中焦虑,却半分也少不得。
“可莫要告诉本尊,你不晓得她冲出去会做甚。”沈天的声音高高在上,似乎警告着阿木讷,莫要将这账算计在他的头上,他定不会认。
阿木讷垂着小脑袋,满目失落,“我自不会乱怪去你。”
那稚嫩的声音中尽是自责,她想着,或许自己再长大一些,再有力量一些,便不用陆沉鱼去这般。
“那遥努,出现了。”沈天掂了掂怀中的人,示意她瞧去一旁,转移着她的注意。
阿木讷抬过头,就正见一位粗布衣裳的少年人,背着一只巨大的背篓站在不远处,似乎瞭望。
她曾在书冥口中知晓保章被派去寻了那遥努,便今次见到却有些意外。
在她的记忆中,遥努似乎少有这般沉稳过。
至少在姜傀师兄的面前,他便总是有些躁动的模样,似乎只要师兄说了一声否,他就能瞪圆了眼珠子一瞬不错的督视着自己。
只是彼时她懵懂记忆,似乎也瞧不出那眼神中的不算友善。
“放我下去罢,还有正经事。”阿木讷不再耽于回忆,倒是甩着腿挣扎着跳出了沈天的怀抱。
沈天方才将人放罢,便一声彻耳哭嚎自眼前响起,生震得他呆愣了一瞬。
于是便那围观的人群也都纷纷让出路来,就见还不及腰高的人哭得跌跌撞撞,扑去了陆沉鱼的身前。
“主人——!”
那一天,还震惊于安昌小霸王被人一火棍闷头打倒在地的大家,又送与了那小吾苏奴一个不逊于主人的外号——响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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