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暂解，洼地中弥漫着淡淡的黑气残余和草木烧灼的气息。七个昏迷不醒的村民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色青灰，呼吸微弱，但至少不再狂躁。
“他们还活着，但魂魄受损严重，元气大伤。”云舒影蹲下身，指尖搭在一个村民的手腕上，灵力探入，秀眉微蹙。她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村民几处要穴，稳定其涣散的生机，又喂服下清心护元的丹药。
叶寒星和萧逸风在一旁警戒，目光扫视着漆黑的树林，防止那逃遁的怨念集合体去而复返。
花弄月肩头的雪球碧眼依旧警惕，鼻翼不断翕动，追踪着空气中残留的异常气息。花弄月本人则走到那道裂开的地缝旁，仔细观察，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绿色灵光，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云梦璃收起瑶琴，走到村民身边，清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扭曲过后陷入昏迷的脸庞，轻声道：“琴音探其魂，混乱虽平，但核心处缠绕着一缕极深的怨怼，非自身所生，乃是外源强加。”
慕清曜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冰晶长剑已然归鞘，但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并未完全收敛。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洼地，最后落在那道地缝上，似乎在分析着前因后果。
沈昭阳没有闲着。她走到那些昏迷的村民中间，再次闭上双眼，全力运转通明道心。这一次，没有了狂暴攻击的干扰，她能够更清晰地感知这些村民魂魄深处残留的印记。
混乱已经平息，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废墟”。恐惧和悲伤如同褪色的染料，依旧浸染着魂魄的底色。而在这些情绪之下，沈昭阳捕捉到了一些更为具体、更为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碎片。
那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木质房屋坍塌的巨响……惊恐的哭喊与绝望的求救……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脸……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被抛弃和被遗忘的怨恨……
这些碎片并非来自同一个源头，而是混杂在一起，如同无数段被撕毁的悲剧本，强行塞进了这些无辜村民的意识里。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沈昭阳睁开眼，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不是他们自己的记忆，是别人的……很多人的……关于一场大火，关于死亡，关于……被遗忘的怨恨。”
她将自己感知到的破碎信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外源强加的怨念……”慕清曜重复了一遍云梦璃的话，结合沈昭阳的感知，他心中有了推测，“看来，那怨念集合体并非凭空生成，它承载着某些逝者强烈的执念，并以此污染生灵。”
“是殉葬者的怨灵吗？还是某个被灭门的家族残魂？”萧逸风猜测道，“这荒山野岭的，难道附近有什么古战场或者乱葬岗？”
花弄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指向地缝：“雪球感应到，那黑气的源头虽然逃了，但残留的气息指向东南方向，而且……这地缝下面，有很淡的、陈旧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被泥土掩盖得很深。”
云舒影为最后一个村民施针完毕，站起身，忧心道：“这些村民需要静养和长时间的安魂调理，不能再受刺激。我们必须找到怨念的根源并将其净化，否则恐怕还会有其他人受害。”
慕清曜沉默片刻，做出了决定：“萧逸风，联系最近的修真世家或宗门据点，派人来接应这些村民。我们循着残留气息，去东南方探查。”
“明白。”萧逸风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简，快速将信息和坐标录入其中，玉简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际。
“事不宜迟，出发。”慕清曜言简意赅，率先朝着花弄月所指的东南方向掠去。他的速度并不快，显然是在照顾队伍中修为稍低的成员，同时也便于仔细搜寻线索。
众人紧随其后。
越往东南方向深入，林木愈发茂密，地势也开始变得崎岖。夜色浓重，仅有星月微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陆离。
沈昭阳一边赶路，一边持续运转通明道心，试图捕捉空气中那些常人难以察觉的情绪残留。那些破碎的悲鸣与怨恨如同幽灵般萦绕在林地间，虽然稀薄，却指引着方向。
“怨恨的情绪……越来越浓了。”沈昭阳低声说道，她能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悲伤压在心头，仿佛有无数双含泪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慕清曜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但中央区域，草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枯败迹象，土壤的颜色也更深，带着一种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
“是这里了。”花弄月肩头的雪球不安地躁动起来，碧眼死死盯着那片焦土。
云梦璃指尖轻抚琴弦，发出一声极轻的颤音，眉头微蹙：“此地残留的魂力波动最为剧烈，怨气深重，几乎凝成实质。”
萧逸风蹲下身，捡起一块焦黑的土块捻了捻，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沉声道：“这里应该就是怨念爆发的核心点。看这痕迹，不像近期的火灾，倒像是……很多年前留下的。”
慕清曜目光扫过整片焦土区域，最终停留在边缘处几块半埋在地里、已经风化严重的残破石基上。他走过去，用剑鞘拨开表面的浮土和枯叶。
“这里……曾经有过建筑。”
众人围拢过去。那石基规模不大，看起来像是个小庙或者祠堂的基座，早已坍塌毁坏，只剩些许痕迹。
沈昭阳走到石基旁，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刹那间，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悲伤、恐惧与滔天的怨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感知！
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煞白。
“昭阳！”云舒影连忙扶住她。
慕清曜也迅速回头，目光落在她按在石基的手上，眼神一凝。
沈昭阳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冲击，没有缩回手。她咬紧牙关，努力分辨着这股庞大怨念中蕴含的信息。
火光……哭喊……诅咒……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某种特定服饰的身影，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下方的一片火海……
“是……祭祀……”沈昭阳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活祭……为了平息……所谓的‘山神’之怒……他们被抛弃了……被活活烧死……就在这座祠堂里……”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心中。
活祭？烧死？
一股寒意顺着众人的脊背爬升。难怪怨气如此深重，如此扭曲！这是被至亲、被同族背叛和牺牲后，凝聚了无数无辜性命的滔天怨念！历经岁月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某种条件下，化作了危害一方的邪祟！
“混账！”叶寒星低吼一声，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出身凡俗，最见不得这等草菅人命的恶行。
萧逸风脸色也沉了下来：“以活人祭祀……这是何等愚昧残忍！”
云梦璃闭上眼，琴音自发地流淌出一段哀婉的曲调，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亡魂哀悼。
花弄月抱紧了躁动的雪球，眼中满是同情与愤怒。
云舒影轻轻拍着沈昭阳的后背，为她渡入一丝温和的灵力，安抚她激荡的心神。
慕清曜沉默地看着那片焦土和残破的石基，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愤怒”的情绪。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指节微微发白。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冷冽：
“找到它，净化它。”
这不是请求，而是宣告。
为那些被遗忘的、在痛苦与怨恨中煎熬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亡魂，寻一个解脱。
也为阻止这怨念继续害人。
七曜小队的第一个任务，在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其沉重与意义所在。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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