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用等几天了……”阿喃不可置信地看着鱼手机,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
“怎么了?”我问着,朝前看去。
鱼那裂成蜘蛛网的屏幕,正显示出一本未发表的小说,文名叫《虚构死亡》。
阿喃:“我刚刚把其他章节设置好时间后,想着退出去,结果就不小心点到这里了……”
这本书简介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我在幻想中杀死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我想,我们找到答案了。
脑子一时间嗡嗡的,不知作何反应,“诶?”
阿喃点开了这本小说,我同她一起阅读内容,越往后看越毛骨悚然起来。
读完五章,我没再往下看,视线远离手机,回到自己身上,我这才惊觉,胳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像是预言一般,神奇之处隐隐藏着恐怖。
“鱼她不是人吧?”阿喃道,“怎么能预测到自己死后我们做的事情。”
在我看过那么多小说里面,从来没有一本令我如此细思极恐。
这本小说,不对,应该算不上小说了,是纪实文学,还是超前纪实。
鱼早就在死前,写下一本有关我们行动轨迹的故事。
阿喃会来找我、容容面临相亲问题、王阿姨布置房间……种种巧合叠合在一起,真的不像单纯的文学创作。
此情此景,已经不属于我可以理解的正常范畴了。
一下子主体颠倒,本来是我们来探查小鱼的事,现在变成我们按照小鱼的“小说剧情”再走了。
阿喃突然在桌上翻着什么,找出一个带花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颤抖着声音道:“王阿姨,你有看过鱼的遗书吗?”
说到“遗书”二字,隐约能感觉到她想换个文雅且委婉的词,但一时之间没找到合适的。
阿喃拿着本子,鱼手机被搁在一边,我瞥眼去看,看到后面新剧情——我们还未发生的动作。
在鱼的小说里,我们将会如现在这般,发现她这本未发表的《虚构死亡》,接着根据后面内容,来寻找她的日记本。
阿喃已完成寻找日记本这一动作。
王阿姨走过来,“怎么了吗?”
阿喃将摊开的本子递到王阿姨手上,道:“这是鱼想和你说的真心话,一些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写成了信。”
闻言,王阿姨盯着内容很久,然后细细看了起来。
我在一旁看到信的开头,和小说里描述的一致。
—给妈妈:
呐,妈妈,我是不是很狡猾啊。用着你转给我的钱去旅游,去看世界,毕业后,却毫无征兆地删掉了你全部的联系方式。
你托表姐来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却没回复,甚至生出十分邪恶的想法:当时妈妈你不要我的时候,可没给过我问理由的机会,现在我不要你了,起码还可以问一句。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正是你没有错,可我就是会恨,恨自己没有感受过幸福,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恨自己为什么过得这么苦。
内心深处,我甚至也开始恨你,恨你回来的太晚,恨你没办法给我全部的关注和偏爱,恨你不懂我。
我知道这样很无理取闹,我知道这样很不成熟,可是我到现在,一直都没长大,因为我从来没做过小孩,也不想做在我身边那样子糟糕的大人。
呐,妈妈,我真的很想喊你一声妈妈,然后你回应我。可是我不敢,我只好拼命的发些偶像图片,发些配音音频、日语视频,再以半激动半玩笑的方式,在一大堆废话里混一句“妈妈”。
期望你看到,又害怕你看到。
或许人就不该有过分的期望,一次一次期望过后,就是沉痛的失望。
我真的很不懂事,明明知道这样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我还是不停的尝试。
明明这样的暗示,对方很难明白,明明应该直白点,可我还是选择自作自受。
呐,妈妈,你知道吗,每次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可是一当你说“孩子哭了,不聊了,要去哄哄”“两小孩又打架了,明天再说”“我老公回来了,要去给他做饭,可能无法及时回”“今天情人节,我老公突击回来,买了玫瑰”“他爸身体不好,又大出血了”“几个亲戚借我们的钱,现在还没还”……
现实立马给我灌了一桶冷水,我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窟里。
是啊,你已经不是我的妈妈了。你有属于自己的两个小孩,还有一个浪漫体贴的丈夫,还有家庭里烦心不完的生活琐事。
我像地沟里的老鼠,羡慕地窥探着光亮里的幸福。
没人给我这种甜甜口味的糖果,我吃到的都是辣出眼泪的芥末怪糖。
我多想在寒冷冬日有一根火柴,又或者在破旧库房里捡到一个神灯,擦一擦,许一个遥远又美好的梦。
妈妈,我想成为你的小孩,想你满心满眼里都是我。
可是,这不可能了,我天生就运气负极,活在人间,而不是童话故事里。
我很痛苦,妈妈。
我感受不到爱,可悲到连自己都无法善待自己。
我很努力的想要爱自己,很努力很努力。
可是学校没有教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对不起,妈妈,我是个贪婪的人,是个负能量满满的人。—
信的内容到了末尾,王阿姨早已泪流满面。
王阿姨紧攥着信,嘶哑着对空气道:“这傻孩子,怎么不说啊……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想办法去了解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王阿姨情绪骤然决堤,我和阿喃没有多说话,都想着留一点空间给她。
我牵了牵阿喃衣袖,阿喃转身又拿了其他的笔记本,随后跟着我出来。
轻轻带上房门后,我看着阿喃手里捏着的本子,眼皮一跳,问道:“还是遗书?”
阿喃点点头,道:“这是她给朋友的。”
也难怪王阿姨她们迟了这么久才拿到遗书,鱼坠楼消息来的急促且突然,再加上这些遗书是提前很久就写好,收拾在老家那边,老家那边又有继母这个看门兽守着。
我道:“不知道容容那边相亲结没结束。”
比起拍照片给鱼的这些好友,还是正式将亲笔递交给对方,更显尊重。
所以我给鱼的这些朋友分别发了信息,问她们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聚一聚,鱼有点东西需要移交到她们手上。
最后经过多方协调,定在了大后天。
基本有工作的,当下就说已经申请请假了,只是高铁路程较远,需要耽误点时间。
说实话,我还挺羡慕鱼的,直至今日,还有一群好友惦念着她。
而我,虽然和谁都玩得来,但是没有长年相处过的闺蜜发小。
鱼说她失去了感知爱的能力。
我想了一下,如果我也失去了,估计不会遇见现在的结婚对象了。那真是太可怕了。
阿喃的定时章节发出去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响,我看着孤寂的评论区,不禁生出感概,互联网还真是没有记忆。
这还只过了几年,不都说时间会消磨掉一切,几十年后,我们这些现实与鱼有交集的人,说不定也会遗忘掉。
只会留在记忆角落里,偶然想起,说一句,哦,那个女孩很善良很卑微。
阿喃用自己手机不停刷新着小说界面,像是找借口安慰自己,“肯定是大家还没发现更新。”
四年,足够一个初中生高中毕业了。
时间,还是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只能开始专注自身生活。
“鱼粉丝量也没多少,很正常。”我客观道。潜台词是别抱希望了。
一个普通人的消失,其实没多少人在意。
阿喃情绪明显低落起来,摁熄了屏幕。
直到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到来,鱼的评论区依然没有人活跃,甚至连章节点击也只有五个。这五个还是我们友情点的。
我们订了一个包厢,人都陆续进来,俏丽短发女生自我介绍道:“我是鱼的发小,大家叫我晓景就可以了。”
还有一个长发女生,她黑眼圈很重,道:“我是芬芬,刚值完医院的夜班就赶来了。”
芬儿自然地挨着容容坐了,容容一脸忧愁,我猜想应当是家里又给她相亲压力了。
等众人落座,阿喃拿出笔记本,给她们,“这是我们找到的鱼遗书,她没来得及给你们。”
三人分别看给自己的部分,包厢内静默了半小时。
晓景从信里抬起头,眼眶微红,道:“其实,鱼她和我说了很多次‘不想活了’这种话,我每次都竭力安慰,也是我不太上心,没怎么主动与她联系过。甚至于当初她和我说高中被陌生人性.骚扰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我也只是安慰说我也遇到过不怎么好的男同桌。没有积极跟进鱼的情绪状态,我有很大责任。”
芬儿溢满了泪水,鼻尖泛红,道:“我本身性格属于隔离状态,基本不会内耗。在医院里也见到很多来来去去,今天有人死对我来说都成了家常便饭。但是鱼不在了这件事,我到现在还无法习惯,我家猫咪经常会扒拉鱼的照片,像是在说这个姐姐怎么不来带好吃的投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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