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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跪在雪中的人。贺劭的后背、头发、眉毛上都留下了霜,他仰头看着天空,手垂在身侧,指尖苍白而冰冷。今天降温太迅速了,雪也很大,在地上积了半米厚,贺劭的膝盖陷在雪中,所以屈起的手指落到了雪面上,在雪上留下了一点痕迹。
“可以了可以了,”姜从砚捂得很厚实,戴着一个厚帽子,鼻尖依然被冻得通红,他带着明显的鼻音吩咐道,“郑睿你过去扶一下贺劭。”
郑睿走过去,先把衣服披在贺劭身上,打着伞,下意识地大声道:“贺哥,太冷了,我们先进去。”
他说完后才认真去看贺劭——脸色很白,头发全被雪染白了,脸上被霜打湿了,化了的雪水顺着细小的绒毛落下来。贺劭似乎已经从解和禾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并没有就郑睿伸过来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拢了下衣服,拿过郑睿手里的伞,他比郑睿高很多,伞放在两人中间,挡住了雪,苍白的手腕顺势露出来。
郑睿往后看了一眼,假人是和真人做了一样的重量,落下来的声音很大。他不知道假人具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但是摔烂了,腿断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材料,像人身上的森森白骨,他只看了一眼,仍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转回头,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慢了贺劭一步,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贺劭拍这场的时候穿了件薄款羽绒服,黑色的,版型很好,刚才郑睿给他拿了件黑色的大衣,套在外面,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肩膀平直,长腿一跨赏心悦目,走过来这几步带着衣摆轻轻摆动,根本看不出来他刚才彻底崩溃后的表演——工作人员在看到贺劭走进来时还没太大声说话,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很难受。
贺劭不止衣服和腿上有雪,额头上也沾了雪,监视器留下的画面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贺劭没有哭,只是在“谈颖”落下来,落在他面前后发出了一声悲鸣,也并不大声,或许真正的解和禾也是这样,太过悲伤,所以悲伤也无法发泄,只有一瞬间茫然而无所适从的空虚。
围观者看到的是贺劭如同演默剧一样在地上挣扎,一次又一次撑着胳膊想站起来,他脸上没有什么太过悲痛的表情,甚至好像是在笑,可能是笑谈颖终于解脱了。
痛苦用语言表达出来都只能是平铺直叙的描述,不管用多么华丽漂亮的词汇去形容,只能让人们因此感到悲伤,他们仍然无法真正体会。解和禾不能理解谈颖的痛苦,贺劭也没有办法真正理解项往。
在“成为”解和禾之前,贺劭不知道项往害怕什么,又在躲避什么。那种眼泪和血液齐齐从身体里喷涌而出,它们拼尽全力要去释放,呐喊的感觉,但是没有,项往哭不出来,贺劭也哭不出来。可能是□□也没办法承载这么深的痛苦,所以只能让它们平息,在之后一遍又一遍地再次沸腾,又再次平息。
但现在很好,在这个世界,还有第二个人可以理解项往,可以安抚他永远无法平静的灵魂。
姜从砚又回看了一遍最后拍的一次,说:“找你真的半点毛病都没有。之前谁跟我说你跟石头一样半点变通都不懂,这不扯淡嘛?跟剧组上下一个态度就是不懂变通?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尊卑贵贱那套。而且演员要他么什么变通,我最烦那些狗屁的潜规则,全是扯淡。演员把戏演好就啥事没有了,天天这规矩那规矩的,磨的新人一点灵气都没了,我们这行就是被这帮老东西毁了……”
“姜导,”贺劭笑了下,拿过郑睿递来的保温杯喝了口,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跟姜从砚说,“你说话小心点吧,传出去说我目中无人了。”
姜从砚笑了一声,掏出支烟,看了看身边的女士,没找打火机,低头又看监视器。
贺劭说:“我等会儿要回去了,有事随时联系。”
姜从砚看了下他,反应过来,说:“行,你忙你的,这边暂时应该没你什么事了。”
……
郑睿小心地瞥了一眼贺劭,他从上了飞机之后便靠在靠背上,像睡着了一样,但依然坐得很像样,不显得懒散,衬衫袖口挽起,领口扣子解开两颗,裤腿平整干净。
郑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调查结果还没完全出来,尽管程越铭那边已经出了一个安抚情绪请大家耐心等待的声明,但是此前两人热度太高,难免引起一些路人的反感,又有如许韧文这样的推手在,网络上对于项往的“讨伐”已经愈演愈烈。郑睿看不出来,但仍然清楚贺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程越铭在机场等,贺劭坐上去,问:“他怎么样?”
程越铭说:“没事。这两天他好像有个什么项目的论文收尾,我也看不懂题目,看不懂内容。他在忙那个,没工夫管网上这些东西。而且那个视频看着打得狠,其实项往收着力了,伤脸上都看不出来,那人嚷嚷着要验伤,结果碰哪哪不疼,就手上裂个不到1cm的伤口,还是他自己被项往吓到了退了几步没停住坐地上了。”
程越铭说着说着都有点想笑:“不愧是老师啊,项往看着没怎么,在派出所跟那人说话,差点把他气死,眼睛都红了,说要是放过项往他就不当人了。不过说实在的,项往是真的稳,你俩也是真的像。网上那么骂,他也没当回事,我一开始还不敢让他看手机,结果他就是看了几眼,问我会不会影响你,我说不会,他又去弄他自己的事了。”
程越铭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那边讲了等事情调查清楚了会发通告。项往这属于见义勇为,到时候可能还得给他发锦旗呢哈哈。”
贺劭也笑了下,项往是个很有韧劲的人,又因为从爷爷去世以后就基本是一个人,没有谁能在他身后帮他撑着,所以很早就显得过于成熟,遇到的事太多,面对小一点的风波就不怎么在意了。只有在贺劭面前才会不那么收着,刚见第二面就当着他的面哭。
贺劭手肘撑着车窗,低头看手机上模糊的录像。
第一个发布的人已经销号了,动作很快,而且是新号,基本可以确定不是路人发的,第一,大部分真路人不会起那么煽动情绪的标题和内容,第二,即使真遇到了正好玩互联网比较溜的路人,也不会在热度刚起来的时候就紧急删视频销号,第三,根据程越铭统计出来的东西,那人销号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有人出来说销号是因为贺劭这边在施压。紧接着就说贺劭只手遮天,欺负某某艺人,包括许韧文都是因为得罪了贺劭等等。
[利益毫不相干,不是,你们说别人我还能装样子信一下,你们说许韧文那不是搞笑吗?聚众y乱不是蓝底白字通报过的吗?那个热心举报人真是贺劭这边的,那我原地路转粉感谢他帮助叔叔为人民除害好吗?]
[跳过跳过跳过。工作室出的那个声明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准信急死了。]
……
贺劭打开门,项往在进门后的第一个房间,是个书房,他坐在椅子上看电脑,电脑上的字缩得很小,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听到开门声回过神,抬起头看过去,跟贺劭对视了。
太剧烈的情绪表现完,对身体和心理都是一种巨大的损耗。贺劭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姜从砚喊过“cut”之后就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甚至都没看到出戏的过程。跟他相对比较熟悉的人包括濮曼、姜从砚、郑睿、程越铭这些,都没有觉得贺劭哪里不对劲,但是项往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现在很累,而且状态不好。
项往走到门边,想说什么。贺劭揽住他的肩膀,身体贴着项往,身上还有点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他半揽半抱着项往,没让程越铭和郑睿听见,当然这两个人也很自觉地往里面走了一点,贺劭在项往耳边淡淡地说了句,好像有点生气似的:“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胆子见长。”
脑容量不足,一直想说忘了说今天终于想起来说的:我写完就发了,错别字有点多。要改的话审核时间太长,就先放着,完结再说。亲亲[紫糖]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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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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