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
卫让坐在餐桌边划拉着作业,旁边的草稿纸写得随意,计算多一步少一步。
试卷上倒是挺干净,大题只列了重要公式、中间答案,和最后答案。
上小学以后,老师要求家长检查作业,卫让的作业都是诸暨检查。
初中之后没有这要求了,卫让还是习惯地每天背点作业回来。
写完了压轴题,卫让拎着卷子走过去,百无聊赖地靠着冰箱看着诸暨包虾饺。
片刻,卫让举起卷子:“来,检查作业。”
半年后,卫明嘉和任昉终于达成了共识,单双周轮流陪卫让过周末。
就算单双周,两个人也能吵得天翻地覆。
五一,凭什么卫让和你多待一天?中秋,不是你说要一辈子陪卫让过中秋,老年痴呆了?
国庆,这个国庆不想来了,你怎么不直接彻底不用来了啊?
任昉从没和人红过脸,却总被卫明嘉气得心胸狭窄,说一句要缓三口气。
卫明嘉被媒体称作年轻一代最有才华、最有灵气的摄影师,一骂任昉,嘴损得能把任昉送进急诊。
卫让想着,扯唇笑了下,下意识抬起眼——
视线对上了诸暨的眉眼。
这么多年,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诸暨。
然后——
“你搬来崇远小区的那天,我们第一次在滑梯那儿见面,你就叫了我的名字。”卫让问,“那天你只记住了我的名字,还是还有别人?”
“没有别人。”
“陈琦什么时候认识的你?”
“第二天,他跑过来找你要你和他一起玩滑板。”诸暨看向面前的人,“怎么了?”
“诸暨,我就早认识你一天啊。”
卫让声音忽然放轻时会有点哑。
“嗯,只有一天。”诸暨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试卷。
卫让心上逗弄诸暨的劲倏地涨了起来,他往下放了放卷子,露出了诸暨的眉眼。
“不够啊,诸暨。”
诸暨沉默。
卫让挑了下眉:“一个Alpha,一个Beta,怎么才能够?嗯?诸暨。”
话没来得及说完,呲呲呲——
呲呲呲————!
楼下音响卡死了,一声强而有力的爆破音从楼下广场直冲上来,紧接着一波断断续续又刺得耳膜都要破了的‘爱’冲到了卫让耳膜边。
“我——的~爱爱爱爱~,我的爱爱爱爱爱爱~爱~我的爱爱爱~爱爱爱——不——停不停——不——停——爱”
“爱情——就这么一次?~,爱——情爱情——就次~抓住~不要放手~爱情~”
“爱~爱~爱~爱~爱~爱~爱~”
卫让还没想出来要说什么,就听到对面的人开口了。
“卫让,你问了这么多,是想听什么?”
诸暨看向对面的人,眸光里盛着笑意。
‘爱’太吵,厨房太狭窄,两个人太挤,热得——
热得不行,卫让掌心出了汗。
几秒后。
卫让缓缓收起卷子,盯着对面人眼尾的红痣,慢慢悠悠地扯了下唇:“诸暨啊,想听什么?当然是想听你说……要和我发展发展新关系。”
“一个Alpha和一个Beta的新关系。”
沉默。
沉默。
卫让向后靠上了冰箱,懒洋洋地抄着兜等着答案。
楼下的爱不停还在奔涌而来。
诸暨看了眼卫让红透了的耳朵:“倒数第二题定理用错了。”
卫让坐到餐桌边,算了几遍压轴题的答案,转了下笔,一笔一划把答案写了上去。
比考试都认真。
良久,卫让手撑着椅背,回头扬了扬下巴:“诸暨,说吗?”
“写完了就芒果递过来。”
诸暨站在厨房门边,说话时身形很放松,眸光里留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桌上摆着一袋下午买菜时顺便买的芒果。
卫让抄着兜,拎着那袋芒果又走了过去。
芒果已经熟透了,空气里挤着厚重的香甜的味道。
广场上闹了一会儿,消停了。
也许是觉得《爱不停》也得为音响的突然意外负点责任,歌曲换成了《大好河山》。
卫让心里的劲松了:“这次也是后天回来?”
“下午六点到家。”
诸暨切好了芒果,在洗手池边洗手。
“嗯。”卫让说,“告诉阿姨,等她生日那天我和你一起去看她……”
卫让声音戛然而止,表情冷得像秋天下了的霜。
卫让快步走过去,抓着诸暨的手抬到眼前。
诸暨手松松展开着,手臂上覆着薄薄的肌肉,上边沾着些水珠,没有红肿,也没有发热,看起来一切正常。
“难受?”卫让表情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难受?”
“怎么突然洗三次手?”卫让问,“痒不痒?疼不疼?”
“都没有。”
诸暨表情平静。
卫让确定一丁点过敏的反应也看不见后才看向面前的人:“ 诸暨,你确定?”
任由水龙头的水重新冲过他的指节——
“没有。”诸暨淡淡道。
“切个芒果,至于挤三次洗手液?”听着诸暨的语气,卫让松了血气但还在问。
“没有,只是忽然不太喜欢闻这个味道。”
诸暨抽了张纸巾,擦干了指缝沾着的水珠。
卫让还是不放心:“还是去医院。”
说着,他拿出手机就要叫车。
“分化不会导致对芒果过敏。”诸暨按住卫让,“突然不想闻到这股味道而已。”
说完,他顺手去碰桌上装了芒果的盘子。
不等碰到,诸暨的手臂又被拽住了。
“不吃了,拿打包盒装起来明送给陈琦,他一直想要你的东西沾沾考运。”
卫让把芒果装进了打包盒,和剩下的一起扔去了阳台。
卫让刚回到厨房,诸暨视线扫过刚才用过的厨具。
然后——
盘子和削皮器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卫让沉着眼:“以后家里不要买芒果了。”
……
翌日下午。
晚饭后,卫让刚进教室门,就对上了一双希冀的眼睛。
“卫让,你不是说你再有五分钟到教室吗?”
陈琦拽着卫让椅子上的外套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这都足足五分二十七秒了,你心里有我吗?有我吗?!你被外边哪个狐狸精把魂都勾走……”
“别说了,想吐。”被强迫过来的关镇说。
“又失恋了?”卫让坐到座位,“这回什么原因,星座不合,八字不合,对着你的娃娃脸母爱泛滥……”
“她说她就喜欢我的信息素。”陈琦把一沓牌扔到了桌子上。
班里的扑克牌被小夏全包了,这是从隔壁班借的。
卫让洗着牌:“不是挺好?”
“哪里好?”陈琦说,“感情这种东西必须纯粹得和冰川一样,怎么能只喜欢我的信息素?”
“哟,纯。”关镇扔了串链子,“平常一点没看出来。”
“压死!”牌不错,陈琦高兴了,“怎么没看出来,我长得都这么纯。卫让,牌要不要?不要我可继续了啊。”
卫让:“你继续。”
陈琦就剩了两张牌,胜券在握。
想起什么,他拿手碰了碰卫让胳膊:“卫让,最近一段时间来看你的女生又多了,都能组成两支足球队了。你是不心里特美?”
“没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陈琦问:“那么多女生来看你,就没哪一位能让你心脏跳得快点?”
昨晚靠了冰箱好一会儿,凉意渗入肺腑,心脏才慢了下来——
卫让随手扔了个王炸:“没。”
陈琦握着牌的手抖了:“艹,没感觉你直接打出来个王炸? ”
卫让随手把剩下的长链打了。
陈琦把牌扔桌上,耍赖:“不玩了,太欺负人了,一点也不让着点可怜的青春美少年……等等,霍蓉怎么了?”
卫让顺着陈琦的视线看过去。
霍蓉急匆匆地跑进教室,翻出包里的阻隔贴就往出跑。
关镇急忙扔下牌,在后门口拽住了霍蓉:“怎么了?”
霍蓉扯开关镇的手:“没事。”
关镇把霍蓉的袖子挽到手肘,整片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是不是关月?你对芒果味的信息素也过敏?”
“没事,不疼。”霍蓉急得不行,“关月信息素突然不稳定,我得赶紧去送阻隔贴。”
“这样还去?”关镇说,“不稳定而已,你让她直接去校医院。”
霍蓉急得抹眼泪:“去了校医院,她父母肯定会知道,关月又只能待在家里。”
“那我去。”说着关镇去拿霍蓉手里的东西。
“你是Alpha还在分化期,不行——”
“她在哪?”卫让拉了把椅子,站了起来,朝霍蓉伸出手。
卫让是Beta,霍蓉反应过来,赶忙把东西递过去:“器材室,二楼的器材室。”
卫让接过东西,转头:“陈琦,信息素浓度检测手环借我。”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陈琦一脸懵。
霍蓉拿纸巾擦了擦眼泪说,“是得拿手环看关月信息素稳定了没有,我都急昏头了,太感谢你了,卫让……”
“主要是诸暨突然就不喜欢芒果味。”
卫让转身往外走,轻飘飘扔下一句。
“信息素沾上也就停留一会儿,用不着吧?”
“万一?”卫让的声音从门边飘过来:“那我不得躲起来,等没味了再过去?”
……
一班要求学生下午放学后不能待在教室。
要不然去操场运动,要不然到走廊上背诵。
“看到刚才在三楼楼梯边我们旁边经过那男生了吗?头发颜色挺浅那个!”
楼梯上传来了雀跃的声音。
诸暨翻书的手一顿,看向了楼梯口。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慢吞吞地走着。
“没注意。”
“卫让!你没看见?”女生手捧着脸,低声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好想和他谈恋爱啊。”
“数学试卷错改了?化学背了?别犯花痴了,姐姐告诉你,男人没钱有用。”
“喏,给你看照片。”女生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之前在网上存的偷拍。”
旁边的女生撩了下头发,照着手机屏幕苦大仇深地盯着下巴上的痘痘,“上次推荐的祛痘贴,先借我两张,急用。”
诸暨上楼时,看到霍蓉和她的那位朋友匆匆躲进了器材室。
这栋实验楼,整体呈宝盖形状,器材室在二楼角落。
诸暨往二楼器材室看过去,目光顿住。
卫让在二楼楼梯口转了个弯,正往器材室走。
很快——
卫让敲了敲器材室的门,然后隔着门说了什么,里边那人打开了门。
卫让进去以后关上了门。
器材室的深蓝色遮光窗帘拉得一丝缝隙也没有,窗台上还堆着一截,严严实实挡住了诸暨的目光。
杨禧正在角落鬼鬼祟祟地盯着生物书。
书里夹着张纸条,上边是诸暨写的那几条定理和引理。
“能帮个忙吗?”
杨禧一惊,立马谄媚道:“老师,在背了,在背了……”
看清面前是谁,她书差点掉地上:“学神,你刚说什么?!要我帮忙?”
“可以可以,不过我空手道只有中级水平,也没什么特长。”杨曦握拳道,“不过只要我可以的,我一定尽全力!”
诸暨余光扫过器材室:“英语作业送了吗?我顺路。”
“学神!你说的帮忙是,你要帮我送英语作业?”杨禧不可置信地反手指向自己。
“嗯。”诸暨说,“可以帮忙吗?”
英语老师办公室就在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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