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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桂

燕娘在张邓臣走后,洗漱起来,却看见了那条荔枝帕子。

那条张邓臣日日揣怀里的荔枝帕子。

她从梳妆台下捡了起来,将帕子洗了,拿木夹子夹了晾在后院。

她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那帕子,心中总是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能同时喜欢两个女人?男人的心,为什么就和女人的不一样?

这时忽然间听见敲门声,燕娘心里叫道不好,她还没想好见了张夫人能说些什么。

张夫人其实什么都不要说,她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把所有的话说尽了。她无可挑剔的仪态,她繁华昂贵的衣饰,她精心保养的面庞,甚至是她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提醒燕娘:“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所以当她开门看见是王领事和愣头青时,直接笑了出来,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王领事转身对一群手下吆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搬进去。”

燕娘看见后面一辆马车跳下来四个杂役,三个人各搬一盆半人高的桂花树,最后一个人抱着粗麻绳扎成一捆的工具。还有王领事和愣头青。一行人甚是熟络地笑着点头,鱼贯而入。

燕娘见他们再次直奔后院,心想这对活宝也真是好笑,整日没事围着我转。

她赶到后院,发现他们已经将酒坛子挪开了,在比划着要种树。

本来后院就不大,放了十个半人高的酒坛已经没多少位置了,此刻还挤了六个人,还有三盆桂花,真的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连燕娘这种纤细身子也挤不进去了。

燕娘站在门槛上,抬声问道:“王大哥,我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王领事搓着手,嘿嘿笑道:“还有二十日,就是我们卫队长他老人家大寿——”

燕娘心想他这话说的真是颠三倒四,这卫守之顶天了能有二十五岁,说大寿也不怕闪了舌头。那姓卫的王八蛋,他那阴损不积德的样子,能活到三十五岁就不错了。

“卫老大人送了三盆金桂,卫队长看了欢喜,说娘子这里只有春夏开的花,如今入秋,后院再没有香味了。我就说,大娘子那么香,在这院子里就足够了。卫队长一听笑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没骂我。他老人家说,让我们把这三盆搬过来,挨着梨树种下来,顺便把这些酒分了,给娘子留一坛就够了。”

燕娘心知卫守之是让他们把酒坛搬走,给后院腾位置,笑道:“有劳各位了。这酒给我也真是浪费,我哪里喝的完。”

愣头青抬手拍了拍王领事鼓囊囊的肚子,笑道:“这个肚子够装货。只怕不够喝。”

这六个人边喝酒边刨坑种树,直折腾到天黑。

王领事拍了拍挺起来的肚子,打着酒嗝笑道:“入娘的,这秋日就是天黑的早,挥两下锄头,太阳就没影了。”

燕娘心想,我和许天两个人三个月也没有喝完一坛,你们一日就喝完一坛,也真是厉害。她柔柔笑道:“可不是嘛。天冷了之后,夜里也就长了。白天也做不了几件事。”

除了王领事,余下的五个人将空花盆、酒坛一一搬出去。

王领事趁没人,对燕娘低声道:“我们卫队长要连吃半个月的寿席,所以最近都不怎么能来。大宅门里就这点不好,礼数多亲戚多。”

燕娘笑道:“这没什么。”

王领事又搓着手,邀功地笑道:“前儿晚上唱戏时,正巧赶上娘子那档子事发。我们就赶忙去回了卫队长,他老人家走不开,就交代让我们去张尚书家里送信儿。他老人家说张都虞候欠娘子一个天大的人情,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燕娘这才明白。原来卫守之安排他们俩盯着许鸣霄,竟然一直没有撤走。前晚是他们报的信儿,卫守之不出面,反而把人情送给张邓臣,张邓臣这才得了信儿连夜去求的九王爷。她道谢之后,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都虞候几时升得官儿,是春上么?我记得之前是在步军司。”

王领事笑道:“娘子记岔了。张六爷是今年春上升的官不错,但一直都是殿前司。跟我们卫队长是世交的王大人,也是一同升的。王副指挥使,就他一个是在侍卫司,马步军的。”

燕娘摇头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王大人。”

王领事还在热心地聊着:“那王副指挥使人生得极俊,身高九尺,是汴州城第一温和宽厚的大菩萨,再没有比他更家教周全、待人和气的公子爷了。说起来我祖父还去他家攀过亲呢。但是那种门第,也不是一般人攀得起的。”

燕娘笑道:“当真没见过。我哪有这种好福气见这个王大人呢。这般高的人,我若是见了肯定不会忘的。我倒有事还要问一下王大哥,昨日公堂上有个赵大人,不知你熟不熟?”

王领事笑起来:“娘子怎么知道的?那是我姑家的兄弟,我们这一辈儿最大的一个。”

燕娘心想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个赵大人在公堂上专门跑过去看死尸□□,还兴高采烈地刮人腿毛。她想起来就想笑:“没事,我看着面善,不过就多问一句。”

王领事指挥着一众人打扫院落,自己又坐下喝了小半坛酒。他边抱着酒壶,边打着酒嗝,打开话匣子,讲卫守之的叔叔如何命人把南粤的金桂披星戴月地运回汴州,又如何气派地把花送出来。他两只手还在比划着,老大的翡翠盆抬出来,还在叶子上撒金箔。他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左歪右扭地起身告辞。

燕娘再三地道谢。

愣头青赔笑道:“嫂嫂客气了。好说,好说。”

终于把这些人都送走了,燕娘关了门回到后院,坐在门槛上看着那三棵桂花树,心想这酒坛子都搬走之后,院子看上去大了许多。

夜色很美,黛蓝色的丝绸般。虽然有点冷,但是这夜色,柔情不尽。

燕娘托腮坐着,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树叶上果真撒得有金粉,风一吹,簌簌抖落,像是金色的月光洒落一片星星细碎的梦境。

卫守之笑道:“怎么样?香吧。”

燕娘吓得整个人直跳起来:“王八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卫守之笑道:“你外面没有关门,我就直接进来了。”

燕娘叉腰道:“你放屁!我明明是关了门的!”

卫守之含笑问道:“你确定?”

燕娘被他这一问,反而不那么确定了。

卫守之见她在侧头回想,上前一步,拉着她右腕将她袖子捋上去,露出来半截手臂。她手臂上的烫伤,依然未消退。他淡淡一笑:“你还真是不操心的命。给你的药膏也没有涂。”

燕娘把胳膊收回来,脸上微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袖子捋下来。她当初别无选择地陪了王诚如睡了一夜,她可不想再陪卫守之睡觉了。

卫守之倒也没再做什么举动,而是直接在门槛上坐下。

他一身玉白色锦袍委落在地上,燕娘看着觉得很可惜的,这样华贵精美的衣物就沾了灰,他倒不怎么在意。她心想,有钱人可能不在乎这点了。

卫守之没发觉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桂花树,双眼放空,语气慵懒道:“喝了三日的酒。闷透了。我也没——没别的清净地方能去。就过来坐一会儿。你放心。一会儿就走。”

此时,天上一轮半满月儿,弯挂如银,冰盘似昼。金桂甜美馥郁的香气,吹得人心境发软。桂树叶子上,露华如新。

燕娘其实一直处于极讨厌卫守之和极感激卫守之这两个极端中,来回摇摆。只是今晚想起来卫守之帮她送信儿、助她脱难一事,便柔声问道:“卫大爷,你要吃橙子么?我去给你切两个,解解酒。”

卫守之笑道:“我没喝多少。我向来不怎么喝酒。没事的。”他那双狐媚却又锐利的眼睛望向燕娘,心想素手破新橙,并刀如水,他瞧着这天上的这月色也温柔如水,美人也温柔如水,于是笑起来:“也好。你去切吧。”

燕娘刚走两步,就听见他在身后问:“等一下——你这三两日都没脱身,那这橙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五日前买的。”

卫守之问道:“那还能吃么?”

燕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爱吃不吃。”

过了一会儿,燕娘一只手拎着一个小竹凳,一只手端着盘切好的橙子,款款出来了。她把盘子递给卫守之端着,自己拎着凳子放在院子里,坐下后又将盘子接过来。

卫守之见她没有陪自己坐在地上,而是坐在凳子上,硬生生比自己高了一头,心想她还真是有意思,不禁笑起来:“我刚来时,你不是也坐门槛上的么?你就是一定要坐得比我高么?”

燕娘没理他,她将盘子放地上,拿了一个橙子在吃。

“你不觉得幼稚吗?”

燕娘没理他。

卫守之盯着这橙子,不禁又问了一遍:“这橙子放了五日,还能吃么?”

燕娘无奈地笑道:“能吃。少爷,我们穷人都是这么吃的。放一个月的橙子都可以吃。”

卫守之一愣,然后道:“我从来都是吃新鲜的。果盘放了一日就换——”

燕娘道:“是是是,少爷,您说什么我都信。”

卫守之打量了她一眼,笑起来:“我明白了。是思春小娘子的不安与烦躁。你那个张六郎又一次在帮了你睡了你之后,又一次跑了。他上床前把好话说尽,把你哄了去睡,结果每一次睡完之后,怕你鬼缠上身,都是直接撒开腿跑的。跑得比贼还快。”

燕娘被他的话逗笑,摇摇头没说话。

卫守之望着她沉静柔美的侧脸,不禁问道:“你是怎么想的?他家中另有一个,他根本不可能娶你这种街头小户。你为什么会被他哄了睡觉?”

燕娘笑道:“卫大爷,我若是就是愿意呢?”

卫守之笑道:“你没考虑过以后么?以后这样没结果,虚掷光阴——”

燕娘蹙眉道:“我若就是愿意呢?”

卫守之问:“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燕娘一愣。

卫守之笑道:“你若怀孕了,自己去买酥皮糕么?还是再来找我,托我照看你堕胎?”

燕娘怔怔道:“我还没有想过怀孕这种事。”

卫守之拈了一片橙子,低头吃着。

燕娘想了许久,蹙眉道:“若是怀孕了,我便把孩子生下来。我有这双手,我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卫守之眉毛一扬,颇为震惊。燕娘没有在意他的震动,只是自己低声道:“卫大爷,我养得活。在你看来我是穷酸无比,可我一直都能赚钱养活自己的。再多一个孩子也是养得起的。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能生就能养。”

卫守之淡淡道:“一个女人自己养孩子甚是辛苦的。”

燕娘笑起来:“卫大爷,人活着从来都不容易的。”

卫守之也笑起来,一双柔和的眼睛望向她:“所以说就是一往情深,就是中意这个薄情郎君,就是想一头栽进去,是不是?”

燕娘笑道:“是。就是想一头栽进去。”

卫守之含笑问道:“没办法?”

燕娘笑道:“没办法。”

卫守之背倚着门框,望着天上半圆的明月,莫名的情愫涌上来。他淡淡笑道:“月色净如水,水流无尽头。东南亦西北,相思逐水流。月色歇又还,水流无衰绝。我心与君心,连水不分离。”

燕娘先是一愣,然后含笑问道:“卫大爷,这是什么诗?我没印象。乐府的么?”卫守之歪着头笑道:“不是乐府的,是卫府的。”

燕娘笑得手中的橙子都掉地上了,心想这个卫守之好时还真是好,能说能笑。

卫守之笑道:“刚有感而发,随口诹的。”

燕娘不由得称赞道:“清便宛转,花间遗风,平白如话,卫大爷怕是莲峰居士再世。”

卫守之见她笑容鲜妍烂漫,不禁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笑道:“这诗是因你而起,你做题记吧。”燕娘叹气道:“落花流水春便去,藕谢香残秋又来。就叫《念来去》吧。”

卫守之那双狐狸眼望着她,心境软了许多,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在月色下,看上去也温柔了许多。他见燕娘在低头沉思,问道:“在想什么呢?”

燕娘笑道:“我救卫大爷您时,您像个血窟窿的刺猬似的——说实话,我没想到您居然能活下来。也当真,当真没想到日后能有这么一个朋友。”

卫守之含笑道:“这么一个朋友——听上去,你这语气有点酸。”

“酸是当然酸了。”燕娘托腮道:“若是往常,我穿这身粗布衣服走在街上,卫大爷都不一定会费心看一眼。你如今却坐在我的小院子里,跟我一起啃剩橙子。卫大爷这辈子怕是还没有吃过剩橙子的吧。”她低声笑道:“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甚是奇妙。”

卫守之笑道:“我不明白。你既然说的是奇妙际遇,为什么还会觉得心酸呢?”

燕娘看着眼前英俊非凡的卫守之,想起来衣冠楚楚的张邓臣,还有美艳端庄的张夫人,心中感慨,她和他们果真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不由得低头笑道:“是穷人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发作了。是我自己穷得心酸。”

“我倒觉得你这样很好。穷虽穷些,烦心事少。无非就是赚钱和情郎两件事。顶多还有一个弟弟。”他忽然间低了声音,眼睛阴沉沉的:“我倒是盼着我家中能全死完。”

燕娘调笑道:“马上就中秋了。少爷您还是留着几个家人陪你过节吃月饼吧。真想杀,过了节再说也不迟。”

卫守之笑道:“那就迟了。”

燕娘听这话,拿橙子的手顿住了。她脑子转得极快,中秋宫里肯定要搞节庆,到时候所有的皇亲国戚集聚一堂。太子会去,九王爷也会去。虽然不知道卫守之和王诚如的主子是谁,但他们主子也肯定会去。张邓臣是殿前司的,王诚如是侍卫步军司的;卫守之的手下叫他队长,想必也是禁军的高职,他们三个那夜也都会在。这四个月,汴州城内风起云涌,太子先遇刺后被废、太子太傅一家被灭门、九王爷被囚禁后又解禁,到处人心惶惶。燕娘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他们终于要一举发作了。

她回过神来,看向卫守之,却发现他的模样已经变了。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却让人不寒而栗。她最怕的就是卫守之陡然间变脸。

不用他开**代什么,她自然明白。

卫守之起身,淡淡道:“记得涂药膏。”三下并两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燕娘将所有的橙子都直接倒掉,去洗了盘子。张邓臣不知道他的对立面是谁,她知道;张邓臣也不知道他们何时要发动,她也知道。问题是王诚如逼她杀了人,要了她的身子,为的就是她彻底闭嘴。而且许天早就跟着王诚如陷进去这个勾当了。她们姊弟两个都没办法再回头了。

但是——且不说她和张邓臣的情分,单单只说这次下死牢。若非张邓臣和他后面的九王爷出面,她和许天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地从牢里出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向张邓臣漏消息的。可是她和许天两条命——

这时她低头看见瓷盘变成红色的,翻开手心,这才发现在洗刀时居然在左手掌心划了一下。鲜血在水中扩散开,伤口就泡在水中。

她呆呆地看着血水,也不觉得疼。

自从王诚如带她杀人那晚之后,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哪里少了一块,知觉开始发钝,身体的痛感也麻痹了。人如果当真有魂魄的话,她的魂魄应该在杀人的那晚,就散掉了一部分,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将手从水中抽出来,蹙着眉头,看着那一道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她木然地掉下来眼泪,然后进屋去给自己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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