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秦纪几乎是瞬间僵住了动作，钢笔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沈慕清站在教室后门的阴影里，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物理竞赛真题集，校服领口还沾着一点清晨的露水——显然是和他一样，天没亮就往学校赶了。
“你……”陆秦纪的声音有些干涩，“怎么也来了？”
沈慕清走到他斜前方的座位旁，将真题集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他那本被红笔写得密密麻麻的错题本上，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看到你昨天晚上在错题本上标注的物理附加题，有个更简洁的解法。”
陆秦纪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把错题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哦……”
沈慕清没在意他的窘迫，从自己的真题集里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在上面快速演算起来。晨光透过窗户，在她垂落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渐起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此刻教室里唯一的声响。陆秦纪坐在原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她的笔尖移动——她的思路总是那么清晰，那些在他看来需要反复推导的公式，在她笔下却像流水一样顺畅。
不过几分钟，沈慕清就停下了笔，将那张写满公式的纸推到陆秦纪面前。“你看，用动量守恒的衍生推论来解，步骤能减少三分之一。”她的指尖在纸上某个符号处轻轻一点，“这里的矢量方向很关键，你之前的解法绕了远路。”
陆秦纪盯着纸上清晰的推导过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轻又软。他抬眼看向沈慕清，对方正微微歪着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谢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那点因“三分差距”而生的紧绷感，在这一刻悄然松弛下来。
沈慕清弯了弯眼，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不客气。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盒，“这个给你。”
陆秦纪接过来，发现是一盒包装精致的草莓牛奶糖，糖果在透明盒子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这是？”
“昨天你给我竞赛笔记时，我看到你书包侧袋里的糖纸了，想着你应该喜欢。”沈慕清的耳尖悄悄泛起粉色，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些，“就当……谢谢你的笔记，也谢谢你……今天让我知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为了那三分较劲。”
陆秦纪捏着糖盒的手指紧了紧，暖黄的晨灯落在两人之间，将那点细微的距离烘得发烫。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对着错题本上“步骤冗余”的批注发呆时，心里那点隐秘的不甘——他总觉得自己和沈慕清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她是永远从容的第一名，而他是在后面拼命追赶的人。可此刻，看着她递过来的糖盒，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较劲”，那道墙好像突然变得透明了。
他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草莓的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连同心里那根细刺留下的微涩，一并变得柔软起来。
“你也会吃这个？”陆秦纪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视线却不敢直视她。
“偶尔。”沈慕清拿起自己的真题集，翻开其中一页，“不过我更喜欢柠檬味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昨天看到你书包里的糖纸时，突然觉得草莓味也挺好。”
陆秦纪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有些发紧，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窗外的晨雾彻底散尽，第一缕阳光越过窗台，恰好落在沈慕清摊开的真题集上，也落在陆秦纪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看着沈慕清低头刷题的侧影，忽然觉得，那三分的差距或许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在这盏晨灯下，有人和他一样，在题海里跋涉，在胜负里较真，却也在不经意间，为彼此递上了一颗甜软的糖。
他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沈慕清给他的推导纸上，笔尖落下时，少了几分之前的急躁，多了些前所未有的笃定。阳光顺着窗沿爬进来，在他的错题本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那些光斑里，好像藏着关于竞赛、关于追赶，也关于此刻少年心事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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