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伦敦。
新月卫生诊所。
舒连收拾好解剖器械,在流动的水龙头下方仔细地清洁着双手。鲜红的血液在水流的稀释下,逐渐转为淡淡的粉色,顺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
手心、手背、虎口、大拇指……确保每一角落的皮肤都彻底清洗干净后,舒连关闭了水龙头。
吱嘎——
水龙头管子年代久远,发出了生锈的刺耳声。舒连浑然不觉,擦干手后,他脱下白大褂,换上大衣,推门走了出去。
凌晨的伦敦街道,街上行人寥若晨星。这片街区名为“王后区”,聚集了酒馆、地下赌场、拳击馆、妓院、大麻店等下九流的场所,是个名副其实的堕落街区。
街角有个酒鬼不知道刚从哪个酒馆出来,趴在墙边呕吐。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成堆的垃圾。舒连迈过路中央的马粪,朝自己的租房走去。
拐过一个街角,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腿。舒连低头看去,是一个睡在街边的流浪汉,这人看着又臭又脏,抬头说话的时候露出了一排缺了牙齿的牙洞。
“请给点钱吧。”
舒连站着没动,静了几秒后,他漠然地说了句“我没钱“,就甩开了流浪汉。
可是……前进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最终,舒连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你——”
剩下的声音凭借本能消失在喉咙里。
一只黑发的‘野兽‘出现了,正在贪婪地吸食着流浪汉的喉咙。从那沾满鲜血的双唇和陶醉的表情来看,对方很享受这个进食过程。
纵然半年前就知道吸血鬼这种生物真的存在,但亲眼见到这种生物的进食画面,舒连还是难以接受。
帝国禁令,血族不得生饮人血。
是报警?还是逃跑?
短暂的一瞬间,野兽已经注意到他。
猩红的瞳孔,尖锐滴血的獠牙,果真是野兽。
舒连的心头涌上一股厌恶,刚转身,便被扑倒在地。
对于死亡,他没有太大的恐惧。他安静的一动不动,等待死神的降临。
但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身上的重压也随之消失。
上方响起一个傲慢低沉的声音。
“你不怕死吗?“
另一个声音说:“要把他送警察局吗?“
“嗯,带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身后安静下来。
舒连慢慢起身,回头。
眼前竟然是一个银发贵族,他屏住了呼吸。
无可挑剔的美貌,高大矫健的身躯。
帝国高高在上的——尤因公爵。
舒连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无礼的视线让公爵轻轻一哼。
“你不怕我?”
舒连缓缓摇头。
“真是胆大,这次就放过你。”
一阵奇怪的冲动,让舒连决定追上去,问个明白。
贵族,比普通血族更高等的存在,他一直以为是传闻,如今却见到真人,他们和普通血族,有何不同?
他跑过去,抓住了尤因的手臂。
“等等,我有问题要问你。你为什么和它们不一样?”
尤因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轻轻挑了挑眉。
“这是搭讪吗?”
舒连轻轻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尤因轻轻笑了,笑容邪气:“行吧,你的脸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说着,翻手反握住舒连的手腕:“跟我来。”
手腕上的力道很大,舒连被拖着,跌跌撞撞进了一个高大的楼里。
大楼外表看着毫不起眼,里面却装饰得十分豪华。尤因在前台取了钥匙,带着他来到三楼。房间的装饰是深红色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着幽暗的光。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床摆放在房中间,大的能容纳三四个人在上面翻滚。
“喝吗?”尤因举着酒杯,深红色的酒液映着苍白色的指尖,俊美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仿佛在沉思什么。
舒连直接凑过去,指尖在尤因的手上抬了抬,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红酒。
深红的酒液沿着脖子流下,一直没入白色衬衫中。
尤因的眼神暗了暗。
他揽着舒连的腰,亲吻着他脖子上的酒液,慢慢往下,没入领口。
…
舒连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时,尤因停了下来。他仔细地打量着眼下这幅漂亮的身躯:白皙柔软的皮肤,极具韧性的四肢,以及深深凹陷下去的腰窝。
比女人还漂亮。
然而,下身却如同被一桶冷水浇灌,渐渐沉寂。
这终归不是女人的身体。
舒和脸朝下被压制,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便回了头。只一个眼神相触,舒连就明白对方不想做了。
舒连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耐。
“算了。”舒连边说边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尤因的目光盯着舒连的下身,抬手制止了舒连的动作,指尖抬起舒连的下巴,欣赏着身下男人衬衫半挂不挂的模样。
“你很漂亮。”他第二次赞美,说完,揽着舒连的脑袋,将他按向自己。
“含硬它。”
……
舒连回到住所,已经是黎明熹微,他先是好好睡了一觉。傍晚时分他才起床洗漱,前往诊所。
舒连是一名解剖师。
解剖在这个时代并不为大众接受,算是灰色边缘地带产业。有资格解剖的只有正规医院,需要职业资格证。舒连其实早已有证书,但他并不想选择医院。
除了医院,还有些小诊所也会秘密进行人体解剖。例如舒连现在所在的新月诊所。
朔月诊所位于地下三层,上面两层是伦敦著名的地下拳击场,这些拳击场很黑,赌的也多,每天都有不要命的人来,以为自己能一夜暴富,结果往往是被横着抬到新月诊所,再也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晚上七点,舒连准时踏进诊所的大门。
看门的老头是个瞎子加哑巴,晚上在屋里也戴着墨镜。听到舒连进来,跟他打手语:“今晚有花货。”
这是句黑话,意思是:今晚的尸体是个妓女。
舒连点点头,脚步不停,往更衣室走去。
舒连的衣柜很简单,两件白大褂,一副银色细边平框眼镜,再无他物。
解剖室很简陋,架子上的尸体是个花季少女,看样子死亡时间不超过10个小时,身上还留着欢好的痕迹。
看着这些遍布死者全身的淤痕,舒连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待解剖完全部的尸体,已经是4个小时之后。
舒连脱下棉布口罩和手套,将双手彻底洗净后,略有些疲惫。
新月的老板拉姆斯站在门口,像是来了一会了,见他出来,走过来说:“怎么样?“
舒连点点头:“还行,有这些。”说着比了个数字。
拉姆斯立刻展颜而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解剖室去了。不一会手里提了五袋新鲜的血浆出来。
“有了这些,这一年就不用愁了。这次的新客户可是个大客户,可要把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
伦敦的很多诊所背地里都和普通血族做交易,诊所出血,血族出钱。自从知道害死妹妹罗琳的凶手之后,舒连在伦敦潜伏了两个月,才最终挑选了这家新月诊所。
原因无他,他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这家诊所的“新客户”。
“是谁?”舒连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几个月舒连给店里“产“了不少血浆,拉姆斯已经慢慢将他视为“自己人”。闻言道:“本来打算一开始就告诉你的,只是那少爷脾性大,不喜欢自己的事被家人知道。”
舒连会意微笑:“我一个平民也接触不到贵族。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舒连的“善解人意”让拉姆斯更满意了,他笑着说:“别的血浆客户怎么也不满意,就只要你手里出来的,这两个月全靠你了。之后韦恩·哈布斯少爷的血浆,还要继续靠你啊。”
舒连露出吃惊表情:“竟然是哈布斯伯爵府上的少爷,”说着诚惶诚恐道:“能为贵族服务,我真的太幸运了。”
拉姆斯一开始招舒连,就是看中舒连孤儿的身份,因为他知道这类人是最好拿捏,不敢犯事的。
听舒连这么说,拉姆斯又放心了三分。
“对了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送货呢。哎……”
舒连见他叹气,识趣地说:“不如我去送吧,你等会不是还约了詹森喝酒吗?”
拉姆斯是个酒鬼,听到酒就经不住诱惑了。
“说的也是,可是,哎,还是我自己去吧,那少爷不喜欢陌生人。”
“如果那位少爷不想见我,我可以把东西交给仆人,让他代为转交。”
“其实我几次去也见不到本人,都是仆人来接待的我。哎,那就这样吧,这一次你替我跑一趟,就这一次。”
……
高庭庄园。
成排的橡树在黯淡的天光下像一群严阵以待的士兵,庄园精巧而富丽。
大门上方的雕塑是两头凶恶的地狱恶犬,城堡的顶部镶嵌着哈布斯家族的族徽。
食腐的乌鸦头顶飞过。
天色阴沉,阴云密布。
“少爷让您进去。”
舒连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后,去通报的仆人出来。
“好,麻烦了。”舒连客客气气地说。
一路上,仆人时不时侧眼打量舒连。
青年身姿挺拔,身上布料不算金贵,但穿在这人身上,就有股说不出的贵气。青年眉眼更是秀气的过分,路上一些女仆见到青年,无不看直了眼。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仆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没有,我只是好奇,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家少爷最近头疼失眠,整夜睡不着觉的?”
刚才他去禀报,说是新月诊所送血来了,少爷就打发把人赶走。然后这位青年就说,你家少爷是不是这一个月都睡不好觉,还经常头疼,还说自己有些偏方,可以缓解少爷的症状。他把这些话跟少爷说了,少爷果然来了兴趣,让他叫人进来。
舒连目视前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仆人带他走的侧门,绕过侧门厅往韦恩住的楼走去。待进到里屋的旋转楼梯时,仆人不再往前走,道:“少爷在二楼右手第一个房间,请您自己上去。”
舒连目光微微一闪。
这种贵族人家,有很多不方便让人知道的阴私事。他一个外人,贸然上去,并不妥当。关键是,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
想到这,舒连走近仆人,悄悄往他手中塞入一枚银币,低声说:“麻烦大哥,指点一二。”
仆人低头一看,嘴角不自觉上翘,复又快速压平。他左右前后张望,见无人经过,便低声快速道:“主人新得了个小姐,脾气很烈,用了些手段才办上事。你可以等主人结束后进去,便可无事。“
舒连垂下眼睛:“多谢。“
脾气很烈……
看来,又是强抢来的了。
待仆人走后,舒连慢慢看向二楼,目光已是冰冷。
等韦恩结束?那女人还有命在吗?
想到这里,舒连不顾仆人的“好心相劝”,抬腿迈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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