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裹挟着灼人热浪，初二（7）班的教室在午休时分安静得只剩吊扇嗡鸣。沈墨安攥着生态社团会议通知冲出教室时，特意回头朝后排的穆莲笙眨了眨眼："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新到的《鸟类迁徙图谱》！"
穆莲笙笑着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藏在校服口袋里的候鸟徽章残片。她没敢告诉沈墨安，这枚徽章在前一天就被陈雨桐彻底踩碎，此刻口袋里的碎金属片正隔着布料，在皮肤上硌出细密的红痕。
随着教室木门"咔嗒"关闭，后排突然响起椅子挪动的声响。陈雨桐涂着紫色甲油的手指叩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听说沈墨安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区里的环保峰会？"她故意拉长尾音，踩着十厘米的厚底鞋逼近穆莲笙的课桌。
跟班周小雨阴阳怪气地把口香糖包装纸拍在桌面上："有些人还真把自己当沈墨安的跟班了，也不照照镜子。"话音未落，一桶冷水突然从头顶浇下，穆莲笙瞬间被淋成落汤鸡，廉价的校服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听说你很喜欢鸟？"陈雨桐拎着空水桶，从包里掏出一把染成粉色的羽毛，"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她猛地将羽毛抛向空中，细碎的绒毛纷纷扬扬落在穆莲笙脸上，"把这些捡干净，一根都不许少哦。"
穆莲笙蹲下身时，膝盖的旧伤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还记得上周在这里被踹出淤青的储物柜，此刻陈雨桐的运动鞋正踩在她手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才勉强忍住没叫出声。
"快看！她在哭！"李雅琪举着手机对着穆莲笙拍摄，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陈雨桐突然揪住她湿漉漉的头发，强迫她直视镜头："对着沈墨安的镜头，说你不配和她做朋友。"
储物柜铁门被粗暴拉开的瞬间，穆莲笙被狠狠推进去。黑暗中飞来的不仅是篮球，还有成团的纸巾、发霉的橘子皮。她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角落，听见储物柜外传来窸窸窣响动——陈雨桐正在往门缝里塞胶水，黏腻的液体顺着缝隙淌进来，在她小腿上烫出灼人的印记。
环保峰会的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沈墨安抱着记满笔记的活页本往教室跑时，夕阳已经将走廊染成琥珀色。她气喘吁吁推开教室门，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穆莲笙的课桌堆满撕碎的《鸟类图鉴》，墨水在地面蜿蜒成狰狞的黑色溪流，储物柜前还残留着凝固的胶水痕迹。
"莲笙？"沈墨安声音发颤。她翻遍整栋教学楼，终于在天台角落找到蜷缩的穆莲笙。对方浑身湿透的校服已经半干，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怀里死死抱着被撕碎的图鉴残页。
"怎么回事？"沈墨安蹲下身，却在触碰到穆莲笙肩膀的瞬间，被对方条件反射地躲开。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刺扎进她心里，"是陈雨桐她们？"
穆莲笙摇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水桶......"她别过脸，不想让沈墨安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墨安突然注意到穆莲笙藏在身后的手背——那里布满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和上次在操场受伤时，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姿势如出一辙。
深夜的社区活动室，沈墨安反复播放着李雅琪不小心发到班级群的霸凌视频。画面里穆莲笙被推进储物柜的瞬间，她攥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敲打着玻璃，她突然想起穆莲笙总说自己喜欢雨天，原来那些湿漉漉的校服、藏在袖口的创可贴，都是无声的求救信号。
第二天清晨，沈墨安在校门口拦住正要进校门的陈雨桐。对方戴着夸张的珍珠耳钉，看到沈墨安时露出假笑："沈同学找我？"
"啪！"沈墨安突然抬手，耳光在寂静的校园门口格外清晰。陈雨桐捂着脸尖叫，沈墨安却抓住她的手腕，将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这段视频，我已经转发给校长和教育局。"她声音冰冷，"从今天起，你敢再碰她一根手指，我就让你在整个学区出名。"
陈雨桐脸色煞白，她从未见过总是温和的沈墨安露出这样的神情。沈墨安松开手，整理被扯乱的校服领口："还有，离我的朋友远点。"
当天下午，学校公告栏贴出处分决定。沈墨安冲进教室时，穆莲笙正对着重新装订的图鉴发呆。听见脚步声，她慌忙将藏在抽屉里的消炎药往深处塞，却被沈墨安眼疾手快地抽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墨安声音哽咽，"你明明总说，我们要一起让裂缝长出翅膀......"她突然顿住，从书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礼盒。打开的瞬间，一枚崭新的候鸟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翅膀上还镶嵌着细碎的蓝色宝石。
穆莲笙的眼泪砸在徽章上，晕开小小的水痕。沈墨安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将徽章别在校服领口："这次换我来守护你。"她抱住浑身发抖的穆莲笙，在对方耳边低语，"以后的每道裂缝，我们都一起填满。"
暮色渐浓时，两人并肩走在回家路上。沈墨安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穆莲笙咬下糖块，突然噗嗤笑出声："你还记得生物竞赛那天吗？"
"当然记得。"沈墨安晃了晃手里的《鸟类迁徙图谱》，"我们的观鸟角计划，明天就开始实施。"她伸手揽住穆莲笙的肩膀，"这次，换我做你的风向标。"
暴雨过后的天空挂着彩虹，两个女孩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穆莲笙摸着胸前崭新的徽章，突然觉得那些曾经黑暗的储物柜、冰冷的雨水，都成了生命里必经的裂缝——因为有“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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