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预料般席卷了日本。
“都市怪谈成真！”“看不见的怪物就在身边！”“政府隐瞒的真相！”……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在网络上引起激烈的讨论，似是而非的证据在官方亲口承认下，瞬间点燃了民众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对“身边可能潜伏着怪物”的恐惧，对政府“隐瞒”的愤怒……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如夜蛾正道所猜测的那样，海量的、由人类集体恐惧和负面情绪滋养的咒灵，如同雨后春笋般在日本各地疯狂滋生！低级咒灵的数量在短时间内呈现爆炸性增长，街头巷尾、学校医院、地铁车站……恐慌蔓延之处，便是咒灵滋生的温床。
咒术界基层的压力瞬间陡增，各地“窗”的警报此起彼伏，报告雪片般飞向总监部。
然而，预想中的“末日景象”并未完全降临。
原因很简单：与谢野晶子敢这么干，是因为她手里握着两张，不，是三张足以镇压一切的“王牌”！
第一张牌，是夏油杰。这位刚刚被撤销通缉令，具体判决尚未生效的前特级诅咒师，展现了他【咒灵操术】在新时代的恐怖价值。
他带领着盘星教的众人，游走于恐慌爆发的热点区域，如同一个清道夫，数量庞大的咒灵在他指挥下，高效地祓除新生的同类。
他的存在本身，犹如一道自由移动的堤坝，将咒灵潮牢牢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第二张牌，是五条悟。虽然这位“最强”的态度微妙。但与谢野晶子知道他会支持自己。
原因无他，不外乎是她知道五条悟不会容忍烂橘子蹦跶太久。缓慢的改革可以，激烈的革命当然也可以，她的动作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与五条悟的心意相契合。
因此当某个区域因恐慌瞬间孕育出强大的、可能造成大规模伤亡的准一级甚至一级咒灵时，【六眼】配合【无下限】，五条悟总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和效率将其瞬间祓除。
第三张牌，则是被推向公众面前的新生代力量。
在恐慌蔓延、咒灵频发的同时，一个声音也在被刻意引导和放大：“存在对抗诅咒的专业人员——咒术师”。
御三家咒术师、东京高专、京都高专的学生，以及那些原本隐匿于民间的咒术师，在新的总监部的协调下，开始有限度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重新制定的政策，对于平民咒术师来说是实现阶级跃迁的重要机会。
这些年轻的面孔，在祓除咒灵、救助民众的过程中被“偶然”拍到，他们展现出的勇气、力量和守护的姿态，在恐慌的浪潮中投下了一束光，成为民众抓住的救命稻草。虽然质疑和恐惧依然存在，但“有人能保护我们”的认知，也在艰难地生根发芽。
咒灵潮众人有条不紊地强势镇压下，这场由与谢野晶子亲手点燃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大火，竟然……真的被控制在了一个安全范围内。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夏油杰站在某处楼顶，看着远方城市天际线。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比以往浓郁得多的负面情绪波动，但此刻他的心情不再是沉重阴郁，而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
在这一段时间，他亲眼目睹了网络上对咒术师的赞美之词，那些真挚的感谢和敬佩，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洗涤着他内心的阴霾。直到最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又有了能感知善意的能力。
夏油杰勾起唇角，伸出右手握住夹在左侧衣袖的发夹。
那是一个小女孩送给他的。
小女孩不小心碰到夏油杰空荡荡的衣袖，圆溜溜的眼睛里，不是害怕恐惧，而是温暖的关切。稚气的童声：“大哥哥，你的手是在和怪物的战斗中消失的吗？痛不痛啊？”
夏油杰抿了抿嘴，他并不准备和小猴子交流，能把她从危房里抱出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女孩等不到大哥哥的回答，以为是自己说出的话伤害了对方。她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头上摘下最心爱的发夹，小心翼翼地夹在大哥哥的衣袖上。
“大哥哥，谢谢你！这是送给你的谢礼。”小女孩仰着头道谢，笨拙认真地深深鞠躬后，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条阴暗的小巷。
随着小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越远，直至消失后，夏油杰才低头看向那枚夹在衣袖上的发夹——粉红色的蝴蝶结，上面还系了一条带着星沙的丝带。
发夹边角还有毛刺，能够看出它的价格不会太高。
夏油杰解下发夹，放在了袈裟内侧的口袋里。
他感受着从前方吹来的晚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这种滋味好像还不错。
就这样在楼顶伫立良久，任由夜风涤荡思绪。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悄然袭来。不是战斗后的体力透支，而是一种经历了漫长跋涉、终于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空虚与倦怠。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去一趟月影村。
群星漫天，夜色沉沉。
夏油杰盘膝坐在飞行咒灵的背上，高速掠过下方沉睡的山峦与城镇。
夜风呼啸着擦过耳际。他仰面倒在咒灵宽阔而微凉的背脊上，漆黑的夜空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的心神吞噬。
越靠近月影村，他就越有一种想说话的冲动。
他把羂索放了出来。一个裹着粘液的脑花噗通一下落在他的旁边。
羂索不明所以，自从与谢野晶子的提议得到通过后，他就再也没有以人的身份行走在世间了。这时突然被召唤出来，难道是又发生了新的意外？羂索就这样在心底窃喜着，直到夏油杰开口。
“你以前是人吗？”
羂索满头问号：“我以前当然是人。”这真是一个很冒昧的问题。
“你杀过人吗？杀人是什么感觉？”
羂索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当人时的情况，可他还是模糊着回答：“没什么感觉。”
夏油杰发出一声轻笑，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沉默片刻，他又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晶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问完，他又觉得这个问题同样可笑。
羂索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认真”。他沉默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是一个天外来客。”
“你也觉得她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夏油杰反问道。
“ 虽然我觉得在一个有咒灵咒力的世界谈论很不科学，可她的术式实在是有点太不科学了。她的术式原理和【反转术式】截然相反，像是凭空出现的。”羂索想了想，挑拨离间道，“而且她是从一个海面上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你不应该相信她的。”
她不久前也是在一个海面上突然消失的，这难道会与她的身份有关吗？现在夏油杰已经忘了自己召唤羂索的原意是什么了，他按下这个念头，继续套话：“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调查过你们所有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出现，我怎么会被你收服。”
“那你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羂索身体一僵，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说漏了嘴，连忙否认道：“已经破产了，就算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他觑了夏油杰一眼，不满道，“你喊我出来就是为了套我话？”
夏油杰闭上眼睛，声音很轻，在夜风里轻到几乎听不见：“不……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那找我干什么？我可不是你的什么挚友。”羂索的回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荒谬。
夏油杰没有再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下咒灵飞行的平稳震动，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
悟吗？如果当初自己也能像现在一样，找他说话，会不会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会和他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只是闲聊的话吗？那个状态下的自己真的还有心思去闲聊吗？
答案是没有。
这是一个死局，索性现在他还能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重新掏出发夹，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毛刺感抵着指腹。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坚硬触感，似乎成了这片虚无夜空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月影村的轮廓，已在远方的山坳中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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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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