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洋房的木地板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江思阅赤着脚踩上去,冰冷从脚底窜上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皮肉。她站了很久,直到月光从窗外斜斜地切进来,照在她脚边那双落了灰的拖鞋上——灰色的,印着卡通兔子,十年前沈如城扔给她的那双。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脚把它踢开。拖鞋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回应。
没有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没有突然打开的任意门,没有那个人皱着眉头说“地板很凉”。
只有雨声。
十个月了。
她没哭过。
任务报告、行动指挥、伤员抢救、胃出血、止痛针、异能透支……她像一台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命令,唯独没有“悲伤”这一项。
直到今天。
直到她站在任务结束后的废墟里,看着被炸毁的仓库,看着焦黑的金属框架,看着那具被军方匆匆拖走的“尸体”——像极了沈如城死的那天。
然后她转身就走,没有回总部,没有作报告,而是来了这里。
她抬起脚,又重重地踩了一下地板。
咚。
再一下。
咚、咚。
像十年前那样,像她曾经故意惹他上楼时那样。
可是没有人会来了。
江思阅站在原地,突然弯下腰,手指死死掐住胃部。疼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咬着牙,指甲陷进皮肉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翻涌的情绪压回去。
可它还是冲破了防线。
她倒在地上,太阳穴抵着地板,肩膀颤抖着,喉咙里挤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一只濒死的动物。
“沈如城……”
沈如城站在阴影里,指节攥得发白。
他干扰了军方所有的监控设备,切断了这栋房子的所有信号,甚至让夜莺的技术组黑进了特别行动处的系统,伪造了她回总部报到的记录。
他本该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她没事就走。
可他看着她踢开拖鞋,看着她踩地板,看着她在地上崩溃痛哭——像是一个终于从噩梦中惊醒的人,发现现实比梦境更残忍。
他几乎要冲出去了。
江思阅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她蜷缩在地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胃部,那里已经泛起了大片淤青——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沈如城的治愈术在指尖亮起,又被他硬生生压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不能让她发现他还活着,不能让她知道夜莺的存在,不能让她再卷入军方的围剿中。
可当他看到她疼得发抖时,所有的理智都在崩塌。
江思阅的意识开始模糊。
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托起她的后背,有人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有人把温暖的能量缓缓输进她的身体。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只有一片朦胧的黑暗。
“沈……如城?”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个幻觉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胃部的淤青,掌心贴在她的后心,治愈的白光像温水一样包裹着她。
“如果那天我跟你一起去……”她喃喃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不是就不会……”
沈如城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睫毛上未干的泪水,看着她无意识攥住他衣角的手指。
他想说“不是你的错”,想说“我在这里”,想说“再等等,我马上就能带你走”。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天快亮时,江思阅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沈如城轻轻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指尖在她眉心停留了一秒,确保她不会突然醒来。
他站在床边看了很久,最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再等等。”他低声说,“很快。”
然后他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江思阅醒来时,阳光已经照进了房间。
她坐起身,胃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外套搭在椅背上,地板上的拖鞋不知何时回到了原位。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穿上鞋,整理好制服,推门走了出去。
仿佛昨夜的崩溃从未发生过。
仿佛她只是回来拿了一份文件,现在该回总部作任务报告了。
沈如城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她走出老洋房,看着她挺直脊背上了军方的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
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是被指甲掐出的血痕。
“快了。”他对自己说。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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