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阅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如城的那天,地板很凉。
那是2015年的深秋,S国北部的老洋房,军方针对评级A以上异能者的“特殊监护所”——评级达到A以上就不分等级了。十四岁的她把鞋子脱在玄关,穿着薄袜站在胡桃木地板上,脚底能感受到木纹细微的凹凸,阴冷的空气里飘着灰尘的气味。
“江思阅?”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军装,肩章上的银星冷冰冰地反着光。她点头,手指还理着裙子——这套黑色军装是军方发的,成年女子通用尺码,腰带收到最紧还是大了一寸,需要用别针固定。
“你的房间在二楼。”军官递给她一把铜钥匙,“记住规矩:不准外出,不准联络外界,每日体检。”
她接过钥匙,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
军官离开后,整栋洋房安静得可怕。江思阅拎着行李箱上楼,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尽头是她的房间,推开门时,微尘在斜射的阳光里飞舞。
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扇朝北的窗。所幸窗户很大,方便她看星星。也方便军方监视,她相信有许多热武器随时能透过玻璃瞄准她。来的路上她已经看出,附近的居民都是军人。
她放下箱子,唰的拉上窗纱,踩了踩地板。咯吱一声。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少年的咳嗽。
江思阅很意外。她以为这栋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
她屏住呼吸,没动。
“你好。”门外的男声年轻礼貌,“我是沈如城,住你楼下。”
江思阅慢慢拉开门缝。
十七岁的沈如城站在走廊里,白衬衫,黑长裤,左手拿着一双毛绒拖鞋。他比她高一个头,眉眼清俊像冬天的湖水,平静得近乎冷漠。
“军方没告诉你拖鞋在哪。”他把拖鞋放在门口,“地板很凉。”
江思阅盯着那双浅灰色的拖鞋,上面印着卡通兔子的图案——幼稚得和这栋阴森的洋房格格不入。
“谢谢。”她小声说,没去拿。
沈如城点点头,转身下楼。他的脚步声很轻。他刚才在房间看书,江思阅刚走进院子,他抬头就看到了她。
江思阅关上门,把拖鞋放到墙角。
—
凌晨三点,她醒了。
无人关照饮食的少女有胃炎。胃里像塞了一把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新的刺痛。江思阅蜷缩在床上,额头抵着膝盖,冷汗沾湿了睡衣。药,她需要药——但行李箱里的止痛片昨天被军方收走了。
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咚。
她下意识用脚跟磕了磕木质床尾。
咚、咚。
三分钟后,房门被推开。沈如城看了她一眼,离开后又折返,带回一个玻璃杯和一瓶药。
“胃药。”他把药片放在床头,“止痛片要跟军方申请。”
江思阅没动。
沈如城倒了杯温水,放在药片旁边,然后转身离开。关门声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地。
她盯着那杯水看了很久,直到热气散尽。
—
异能真正发挥力量是在一个星期四的下午。
军方的人带他们去地下训练场。江思阅被要求站在房间中央,四周是特制的防爆玻璃。
“集中注意力。”穿白大褂的女人在记录板上写字,“想象你周围有一堵墙。”
江思阅盯着自己的手掌。想象一堵墙?她只觉得荒谬。但下一秒,空气突然扭曲——
轰!
整个房间的玻璃同时爆裂,碎片悬浮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白大褂女人僵在原地,钢笔从指间滑落。
“力场控制……”她喃喃道,“而且是A级以上。你档案上写的是温度控制,看来你是双异能者。”
江思阅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些玻璃碎片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仿佛是她肢体的延伸。
隔壁训练室传来更大的动静。
她转头,透过观察窗看到沈如城站在一片狼藉中。他面前有一道发光的裂缝——像被撕开的空气,裂缝另一端是训练场的另一头。
“空间系……”白大褂的脸色变了,“任意门?非常稀有的异能。”
沈如城抬头,恰好对上江思阅的视线。有人在说:“两个双异能?有意思……”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
对沈如城来说,洋房的夜晚总是很吵。
军方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但在午夜到凌晨四点之间,系统会“例行维护”。江思阅发现这件事后,开始在这个时间段练习异能。
她刚拿到首都第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被迫停止学业来到这里。即使这样,她依然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刻苦。不管在军方安排的一周只有两节课的学校,训练场,还是在卧室。
少女穿着薄袜站在房间中央,让力场包裹全身。桌上的铅笔、水杯、闹钟——所有东西都漂浮起来,像失重一样缓缓旋转。
咚。
楼下传来敲击天花板的声音。
江思阅皱眉,异能波动了一下,闹钟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五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推开。
沈如城穿着睡衣,头发有点乱,手里拿着一盒牛奶。
“很吵。”他把牛奶递给她,“热的,喝了睡吧。”
江思阅没接:“我在训练。”
“凌晨两点?”
“系统维护时段。”
沈如城看着她,拿起掌心的笔记本。
“异能过度消耗体力不是好事。”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据,“你的力场波动在午夜最不稳定。”
江思阅盯着那些曲线图:“你监视我?”
“是观察。”沈如城合上笔记本,“我们是被研究的对象,江思阅。越了解自己,活得越久。”
他把牛奶放在桌上,转身离开。这次江思阅叫住了他。
“你的异能,”她问,“能去任何地方吗?”
沈如城回头,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勾勒出他的侧脸。
“理论上。”他说,“但军方在洋房周围装了干扰器。”
“不过——”他顿了顿,“足够从一楼到二楼。”
江思阅愣了下,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能很快出现在她门口。如果他想,他甚至能直接站在她床前。
沈如城轻轻带上门。
“天气变冷了,不想再胃痛的话,下次穿拖鞋。”他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
—
第二天早上,江思阅发现那双灰色兔子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
她穿上它们,踩了踩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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