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北境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十二月的雪山腹地,安全屋的铁皮屋顶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江思阅蜷缩在睡袋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霜。三天前她和沈如城潜入边境线执行侦察任务,暴风雪阻断了撤离路线,无线电静默,补给只剩半块压缩饼干。
“测体温。”
沈如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睁开眼,看到他蹲在身边,手里拿着军用体温计。二十一岁的沈如城已经长得很高,五官舒展,眉骨和鼻梁线条优美。
她懒得动,从睡袋里伸出一截手腕。
沈如城把体温计贴上去,蓝光闪烁:35.2℃。
“温度过低。”他皱眉,脱下自己的防风外套裹住她,“再坚持几个小时,暴风雪应该会停。”
江思阅没接话。她的异能是温度控制,但已经耗尽了体力。沈如城的状态也没好哪去——他右臂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刀伤,是昨天遭遇境外异能者时留下的。
安全屋只有八平米,一个生锈的柴油炉,两张行军床。沈如城坐回对面床上,拿起最后半块压缩饼干递过来。
“不吃。”她别过脸,“反胃。”
“低血糖会加重失温。”
“那你吃嘛。” 她很真诚。
僵持三秒后,沈如城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直接把饼干塞进她嘴里。江思阅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地咬下去——舌头比牙齿先碰到他手指。
两人都愣住了。
沈如城先松开手。
柴油炉突然爆出一簇火花。
某种比暴风雪更危险的东西在空气里酝酿。
—
事后回想,江思阅认为那是必然的意外。
十八岁和二十一岁,密闭空间,体温交换,生死一线的任务——所有变量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她只记得是沈如城先动的。他起身检查柴油炉时,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布料在指间摩挲的触感像导火索,下一秒她就被按在了行军床上。
“你确定?”沈如城撑在她上方,呼吸喷在她颈侧。
江思阅用行动回答——她咬住了他的喉结。
柴油炉的金属外壳被她的力场压出凹痕,沈如城的任意门失控地开合,屋外的雪花从那些空间裂缝里洒下,融化在灼热的肌肤上。混乱中他的腰带硌疼了她的腰,她嘶了一声,他立刻抽下来扔到一边。
两人没经验,温柔有限,更多是急切和疼痛。结束后江思阅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掐出淤青,沈如城脖子上有几道抓痕。两人裹在同一个睡袋里喘气,沈如城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江思阅头顶的发旋,谁都没说话。
窗外暴风雪呼啸而过。
回去几天后,沈如城左手多了枚戒指,像铂金的。
任务报告和新的任务把时间切的七零八落,她没问,他也没说。
—
半年后,他们又回到了这片雪山。
这次是追捕任务,目标藏匿在冰川裂缝深处。江思阅站在冰崖边缘,力场屏障隔绝了刺骨寒风。沈如城在五十米外布控,黑色作战服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
“A点就位。”耳麦里传来他的声音。
“收到。”
她刚迈出一步,脚下冰层突然爆裂——
“思阅!”
沈如城的喊声和冰层碎裂声同时炸响。江思阅本能地张开力场,但下坠的冲击力太大,她摔下去,右肩狠狠磕在凸起的冰锥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无数冰渣灌进领口。
上方传来布料摩擦声。他攀降到她所在的冰台,医疗包从任意门里掉出来。
“这里脱臼了。”他检查她的肩膀,“忍一下。”
咔嚓一声脆响,关节复位。
“目标呢?”她哑着嗓子问。
“跑了。”沈如城撕开急救毯裹住她,“先撤离。”
“不行——”
“别找死,组长。”
江思阅没来由的心烦:“你在床上怎么不喊组长?”
沈如城动作一顿。冰缝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有声音。”他猛地抬头。
太迟了——上方冰层再次崩塌,巨大的冰块砸向平台。沈如城扑过来护住她,却被冲击力撞下。江思阅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更深处的黑暗,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撞在岩壁上。
“沈如城!”
没有回应。
—
她在冰川底部找到了他。
沈如城昏迷不醒,左小腿骨折,发际线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江思阅用急救毯把他裹成茧,拖进一处冰洞。体温计显示32℃,接近濒死线。
“醒醒。”她拍他的脸,掌心沾满血,“开门……开任意门……”
沈如城的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
冰洞里的温度还在下降。江思阅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只留一件作战T恤。她调动最后的异能,让力场包裹住两人试图上升,但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溃散了——胃部传来尖锐的绞痛,异能透支的副作用。
补给袋里只剩一块压缩饼干和半壶水。她把饼干掰碎泡在水里,托起沈如城的后颈一点点喂进去。
“你得活下来。”她对着昏迷的人说,“不然我也出不去。”
夜里沈如城发起高烧,伤口感染了。江思阅掰碎最后一点止痛药,含着水喂进他嘴里。
第二天,水喝完了。
江思阅用匕首凿下一块冰,含在嘴里融化。冰水滑过喉咙像刀割,胃部立刻痉挛起来。她蜷缩着干呕,却只吐出一点带血的胃液。
第三天清晨,沈如城终于睁眼。
“……几天了?”他气若游丝。
“三天。”江思阅怀里抱着水壶,里面装着碎冰,“还有力气开门吗?”
沈如城试着抬手,微弱的光在指尖闪了闪,又熄灭。
“再……等半天……”
江思阅没说话,把水壶里用体温暖化的水喂给他。
中午时分,暴风雪再次来袭。冰洞入口被积雪封住,氧气逐渐稀薄。沈如城的呼吸越来越弱,江思阅摸到他腰间的手枪——
“不行。”他忽然按住她的手,“我们能走。”
“都这样了还能走吗?”她有气无力。
沈如城看着她,突然笑了。“背我。”他说。
—
江思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雪山的。
她把所有补给绑在沈如城身上,用救援绳把他固定在背后。骨折的左腿垂在她腰侧,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力场早已耗尽,她改用最原始的温度控制——让两人体表温度维持在临界点,不至于冻死。胃里的冰块化成血水,又一口口呕出来。
沈如城在半途恢复意识,艰难的递给她两支肾上腺素。
江思阅扎进自己胳膊。
她缓慢的走了八小时。当看到接应点的灯光时,膝盖一软跪进雪里。沈如城从她背上滚落,从半年前悄悄戴上的戒指在雪地上折射出微弱的光。
医护人员冲过来时,江思阅正侧倒在雪地上吐血。暗红的血渗进白雪里,像一幅抽象的泼墨画。
“是胃出血!”有人托起她的头。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如城被抬上担架时死死盯着她的眼神——
像要刻进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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