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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溃败

医疗报告从江思阅指间滑落,纸张散了一地。

贲门撕裂。慢性出血。胃黏膜四级损伤。

她弯腰去捡,眼前突然黑了一瞬,不得不扶住墙壁。陈默站在两米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注射器。

"必须手术。"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像冰面下的暗流,"再拖下去会穿孔。"

江思阅把报告对折,塞进作战服口袋。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个关节都在生锈。

"不用。"

陈默的眉头拧得更紧:"你现在的胃就像——"

"被硫酸泡过的抹布。"江思阅替他说完,嘴角扯了一下,"你昨天说过了。"

她绕过他往病房走,脚步虚浮但笔直。走廊的灯光太亮,刺得眼球发疼。身后传来陈默的叹气声,然后是通讯器按键音——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联系谁。

病房里没开灯。

江思阅靠在窗边,从口袋里摸出止痛药。铝箔板空了一半,她咬住一粒,干咽下去。苦味在舌根蔓延,像吞了一把锈铁屑。

窗外是夜莺基地的训练场,陆奇正在练习力场控制。他的异能波动很干净,像一把新磨的刀——不像她的,布满缺口和裂痕。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

江思阅弓起背,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药效还没上来,疼痛像活物般在腹腔里撕咬。屋子里没开灯,她看了看角落的摄像头。

那里仿佛有双熟悉的眼睛。

凌晨两点,沈如城刚结束与夜莺高层的战术会议,习惯性调出江思阅病房的监控——病床上空无一人。

沈如城皱眉。他切换到红外模式,屏幕立刻被不同的温度色块占据:床垫,地板,还有——

一个蜷缩在床下的38度热源。

放大画面。那个身影缩成胎儿姿势,双臂环抱腹部。沈如城调出生命体征数据:心率137,血压89/53,胃部肌肉电信号紊乱度达到危险阈值。警报系统被手动关闭了。

病房门踹开时,床底阴影中传来压抑的喘息声。江思阅的牙齿深深陷进左前臂肌肉,右手则攥紧拳头,然后——

一声闷响。

拳头砸在胃部。

一下。两下。像要以暴制暴,用开水掩盖刀伤的疼痛一般。

"够了!停下!"沈如城伸手一把捞住她。

没有回应。只有紊乱的鼻息和挣扎。

他抓住她的脚踝往外拖。江思阅剧烈挣扎,右脚跟狠狠踹中他的胸口。沈如城没有松手,暖白色的治愈能量在手上流转,同时用力将她拖到灯光下。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停滞。

江思阅的嘴唇被手臂处渗出的血珠染红,左臂内侧有一圈血肉模糊的咬痕。她的病号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椎上。攥的指节发白的右手还在捶自己。

沈如城甚至来不及把她抱到病床上,他胸口贴紧她的背,一手死死扣住她右手腕,一手去掰她的下颌:"松口!"他的声音撕裂了深夜的寂静,"江思阅,你——"

江思阅的牙关咬的紧紧的,隔着薄薄的肌肉夹紧手臂的骨头。他的拇指强行撬开她的牙关,"忍一忍,"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马上叫陈默来。"

江思阅听不进去,疼痛让她找不到自己的理智。沈如城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被暴雨打湿的鸟。她咬住他的虎口,但总算放过了自己的手臂。沈如城立刻把她放到床上,扯过床单裹住她颤抖的身体。

"陈默!"他对着通讯器吼道,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病房,现在!"

江思阅在他怀里痉挛。她的瞳孔扩散到极限,沈如城摸到她后背凸起的脊椎骨,像摸到一排即将折断的琴键。

"呼吸。"他捧住她的脸,掌心沾满冷汗,"跟着我呼吸。"

陈默冲进房间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他立刻准备好镇静剂,针头熟练的刺进静脉。

江思阅的挣扎逐渐减弱,沈如城保持着禁锢她的动作。他低头看她——略显稚嫩的苍白的脸陷在他臂弯里,漆黑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唇上的咬痕渗出血珠,顺着下巴滑落,在他袖口洇开暗色痕迹。

一滴水珠落在江思阅脸上,惹的她睫毛轻颤。沈如城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湿了的脸。

陈默识趣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沈如城将江思阅放回床上,发现她的左手仍抓着自己的衣角。他犹豫片刻,最终和衣躺在她身侧,小心避开她渗血的手臂。

总监控室里,冯茉莉关闭了病房的音频采集。刚散会不久的夜莺高层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相拥的身影——沈如城的手臂环着江思阅的背,而后者无意识地将额头抵在他颈窝处,像找到归处的流浪者。

"她真的是‘冰焰’吗?"陆奇小声说。

赵星调出一份加密档案:"特别行动处特工疼痛耐受力测试记录,江思阅排名第一。"她放大某段数据,"在电击实验中坚持了17分钟才昏迷,是老大的三倍。"

赵玥补充:“他们加入特别行动处的第二年,军方曾计划在他们身上植入微型放电装置——惩戒装置。那个装置第一次启动时,江思阅强行用异能破坏了它。后来军方放弃了。”她看向陆奇:“她就是‘冰焰’无误。”

冯茉莉突然站起身:"我去检查一遍西南角的监控系统。"她的声音有些闷。

第二天。

"她经常这样?"沈如城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冯茉莉问:“你指什么?”

“……打自己。”

冯茉莉手指翻飞,屏幕上迅速掠过赵星赵玥从军方系统黑出来的视频资料:"从你'死'后一个月开始。"

门外传来窸窣声。赵星赵玥挤在门口,张浩叼着能量棒探头,陈默站在最后。

"老大,"张浩靠在门框上,眼神复杂,"她在任务现场也这样,我用狙击镜看到过。而且她打完自己后,还能继续完成任务。"

沈如城的手无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为什么没人拦着?"

"指望军方的人拦着?"冯茉莉推了推眼镜,"她状态低迷,他们更放心。"

沉默像雾气般弥漫。

陆奇突然开口:"以前...‘冰焰’没这么不要命吧?"

"因为她也知道没人会拦着了。"冯茉莉轻声道,目光扫过沈如城左手无名指的戒痕,"有些人活着的时候是刹车,死了就是催化剂。"

沈如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众人识相地退出去,只有陈默留下,递给他一份新的检查报告。

"刚才的胃镜结果。"医生顿了顿,"再出血可能致命。"

沈如城盯着报告上的黑白影像——那片溃烂的组织像被炮火轰炸过的战场。

"手术成功率?"

"70%。但她坚持自愈..."

"准备手术室,明天一早手术。"

陈默挑眉:"她醒来会杀了你。"

沈如城把报告折好,放进西装内袋。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光落在江思阅脸上,给她的睫毛镀了层金边。

"让她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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