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计划被打断。没到天亮，凌晨三点十七分，夜莺基地的警报响了。
江思阅从浅眠中惊醒，手指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匕首。窗外红光闪烁，将病房映成血色。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金属门开合的闷响，通讯器里断断续续的指令。
她掀开被子踩上冰凉的地板。胃部的不适已经减轻，但起身时仍有一阵眩晕袭来。作战服挂在门后，口袋里还装着陈默的诊断报告——她没扔，但也没再看第二眼。
刚套上外套，门就被推开。
"军方的人想抓你回去。"沈如城站在门口，黑色战术服上沾着夜露，"三个侦察小组，距离基地两公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江思阅系紧腰带，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配枪。
"几个人？"
"十二个常规兵，两个异能者。"沈如城侧身让出通道，"冯茉莉在监控室。"
走廊灯光惨白，照得他眼下阴影格外明显。江思阅经过他身边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她的，是他自己的。
"你受伤了。"
沈如城低头看了眼右臂，作战服被划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血色。"侦察的时候碰上了荆棘。"他顿了顿，"不碍事。"
江思阅没再说话，加快脚步走向监控室。
—
监控屏幕前挤满了人。分析师冯茉莉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几十个分屏画面不断切换。那对双胞胎黑客，赵星赵玥戴着同款耳机，正对着麦克风快速报坐标。张浩带着武器组在角落组装狙击枪，零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们带了热能探测器。"冯茉莉头也不抬，"东侧防线已经被标记了。"
江思阅走到主屏幕前。十二个红点呈扇形推进，最前方两个异能者的能量波动显示为紫色——一个金属操控，一个声波攻击。
"常规战术。"她轻声道，"声波干扰，金属系突破防线，步兵清扫。"
沈如城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基地有干扰装置，声波效果会减半。"
"那也够受的。"陆奇插嘴，"上个月西区据点就是这么没的。"
江思阅盯着屏幕，突然伸手放大其中一个画面。
"这里。"她指向红点后方三百米的树林，"地形凹陷，适合埋伏。"
沈如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你想反包抄。"
"声波异能者交给我。其他人你带着行动。"江思阅转向武器架，仿佛回到了从前，在跟她信赖的副组长下达指令。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一秒。陆奇和张浩交换了个眼神，赵玥的耳机滑到脖子上。连冯茉莉都停下了敲键盘的手。
沈如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
"我不是在征求意见。"江思阅拿起力场发生器，咔嗒一声扣在腕上，"冲我来的麻烦我会解决。"
沈如城的下颌线绷紧了。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她后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比你清楚。"她转身，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让开。"
两人对峙的几秒钟里，监控室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最终是冯茉莉清了清嗓子："干扰装置还能撑二十分钟。"
沈如城后退半步，眼神冷得像冰："陆奇跟你去。"
江思阅头也不回地走向装备室。
—
雪还在下。
江思阅趴在凹陷处的积雪里，力场屏障隔绝了大部分寒冷，但胃部仍隐隐作痛。陆奇趴在她右侧五米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信号干扰启动了。"耳麦里传来冯茉莉的声音，"声波异能者在前方两百米，金属系在左翼。"
江思阅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视线穿过雪幕，锁定那个穿着白色伪装服的身影——声波异能者正调试着耳机状设备，周围三个步兵呈三角阵型护卫。
"我数到三。"她对陆奇说，"你解决右边两个。"
陆奇舔了舔嘴唇："组长，你确定不需要——"
"一。"
力场发生器开始嗡鸣。
"二。"
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她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
"三。"
江思阅暴起的同时展开力场，无形的屏障将雪花震成齑粉。声波异能者猛地抬头，耳机爆出刺耳的尖啸——但太迟了，她的力场已经压到面前，将三个护卫狠狠拍进雪地里。
"敌袭——"
声波异能者的喊声戛然而止。江思阅的力场掐住他喉咙，同时右手一挥，温度骤降，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成冰针，悬停在对方眼球前。
"解除设备。"她命令道。
男人颤抖着手去摘耳机。就在这一刻，江思阅的胃部突然痉挛，力场随之波动。对方抓住机会猛地后仰，同时按下耳机上的红色按钮——
高频声波像尖刀般刺入耳膜。
江思阅踉跄了一下，眼前发黑。她单膝跪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耳道流出。声波异能者趁机掏出手枪，枪口对准她的眉心——
在她的力场重启前一瞬，一道黑影闪过。
沈如城的任意门在枪响前开启，子弹消失在虚空里。下一秒他出现在敌人身后，军刀划过咽喉，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泼墨画。
江思阅抬头看他，发现他左臂多了一道伤口——金属操控者的杰作。
"不是说声波交给你吗？"沈如城拽她起来，声音里压着怒意。
江思阅甩开他的手："多管闲事。"
她转身去支援陆奇，却听见耳麦里冯茉莉急促的警告："撤退！军方增援到了，有重武器！"
沈如城一把抓住她手腕："走。"
"其他人——"
"张浩已经掩护撤离了。"他开启任意门，蓝光在雪夜中格外刺眼，"现在。"
江思阅最后看了一眼战场。陆奇正拖着一名伤员后退，张浩的狙击枪在远处点射，为撤退争取时间。她咬牙跨进任意门，沈如城紧随其后。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破空的尖啸。
—
医疗室里挤满了伤员。
陈默正给一个腹部中弹的队员止血。赵玥的额头缠着绷带，还在坚持调度通讯。冯茉莉的键盘上沾着血，她的虎口被流弹擦伤了。
江思阅靠在墙边，默默数着人数。好像少了几个。
"金属系解决了。"张浩一瘸一拐地进来，右腿绑着临时夹板，"陆奇轻伤，在包扎。"
沈如城点点头，转向冯茉莉："损失？"
"东侧防线全毁，三个外围哨点暴露。"冯茉莉推了推眼镜，"好消息是，他们没发现主入口。"
江思阅突然走向门口。
"去哪？"沈如城问。
"透气。"
她没等他回应就推门而出。走廊尽头的休息室空无一人，玻璃窗外，雪已经停了，月光照在狼藉的战场上。远处还有零星枪声，像沉闷的鼓点。
门又开了。沈如城走进来，手里拿着医疗包。
"耳膜出血。"他取出消毒棉，"转头。"
江思阅没动："死的是谁？"
沈如城的手顿了一下："技术组的林琛，后勤的小吴，还有......"
"医务室见过的那个那个小孩儿。"江思阅接上他的话，"十七岁？"
"十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如城最终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捏住她下巴，用棉签清理她耳廓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呼吸拂过她鬓角，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你差点死了。"他突然说。
江思阅抬眼看他："你也是。"
沈如城的棉签停在她耳垂："不一样。"
"因为你是夜莺的头儿？"
"因为是你。"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冰湖。江思阅抓住他手腕："别玩这种把戏。"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你觉得我在玩？"
医疗包掉在地上，绷带滚出来，像一条苍白的蛇。沈如城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按在玻璃窗上。月光透过两人的间隙，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一年前我假死，是因为军方不能容忍两个A级以上异能者再有交集，他们已经准备好处决名单。"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第一选项是你，第二个是我。"
江思阅的呼吸滞了一瞬。
"所以你就瞒着我？"
"我不确定你还会不会信任我。那时候我们……"沈如城的手指擦过她耳后，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疤痕，"但我知道你在哪儿。微型定位器，埋在皮下。" 他“假死”后不久的杰作，她甚至没发现。
江思阅猛地推开他："你——"
胃部突如其来的绞痛打断了她的话。她弯下腰，手指深深掐入腹部。沈如城立刻上前，却被她挥开。
"别碰我！军方不允许…军方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拳头砸向胃部的瞬间，沈如城从背后抱住她，双臂像铁箍般收紧。江思阅剧烈挣扎，肘击，踢打，甚至试图用异能——但他纹丝不动，任凭她在怀里发疯。
直到她力竭地瘫软下来。
"放开......"她的声音像无助的低吟。
沈如城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不。"
月光依旧冰冷，窗外硝烟未散。但此刻，在这个满是血腥味的休息室里，他们像两个伤痕累累的野兽，暂时忘记了如何撕咬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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