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春雨远远看到阿半坐在他家门口的树桩上,他萎缩的一侧手臂耷拉着,他旁边还有两个从小跟春雨她们玩到大的女孩。
阿半被挑中要去祥王府做工了!今天就要出发了!
春雨和燕儿跑到他面前,焦急地问他是不是真的。
阿半点了点头,还含着笑。
为什么王府要挑阿半?春雨快速看了一眼燕儿,但两人都没问出口。
阿半看出了两人的疑问,挠挠头笑着道:“春雨,你记得那天跟咱们问路的那个大叔吗?他就是祥王府的人。前两天他又来我家,说跟王府中的贵人提了我的事。贵人心善,怜我家中贫苦、肢体残疾,所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王府做活。”
燕儿沉默片刻,道:“阿半,那你也算积善缘了。”
春雨忙不迭点头:“就是,那可是王府啊,祥王可是先帝的亲儿子。我听说咱们整个州一大半都是他的封地。咱们县没算进去,还是因为人家嫌弃咱们这收成不好呢。你去了王府,起码能吃饱穿暖了。”
燕儿怅然:“若是我姐姐能进王府伺候贵人,也算是造化了。”
阿半真诚地看着两个姑娘:“我得了这样的恩典,一定会好好珍惜。待我进了王府,一定努力干活,报答王爷的恩情。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帮衬你们些许。”
春雨呵呵傻笑:“一言为定,你将来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呀。”
燕儿嘱咐道:“你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外,行动又不便,又不能时常回来,可得照顾好自己。”
阿半点点头,慢慢站起来:“谢谢你们,从小时候起,村里男孩们都不愿跟我玩,不欺负我就不错了,多亏你们这几个女孩子时常照拂我。若将来我有所成就,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情义。”
几个少女都红了眼,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临别之言。
春雨回家后,把阿半的奇遇告诉了父母,众人都十分唏嘘,阿半小小年纪就受了许多苦,如今也算时来运转。
仲福把要卖的货装好,吭哧吭哧地往外走,一面感叹道:“你说,你跟阿半那天都在,怎么你就交不上这样的好运呢?”
春雨低头做家务,一面悄悄对她爹翻了个白眼。
今日春雨爹进城卖货,春雨看家。她爹刚走没多久,便有两个小男孩在仲家门口探头探脑。
春雨扫了他俩两眼,知道是来找雪琅,便问道:“三伢、石头,你们今天要去哪儿啊?”
雪琅噔噔跑到门口,一边替小伙伴答道:“我们去看军爷!”
春雨皱了皱眉:“什么军爷?”
雪琅停下来,手舞足蹈地对春雨比划:“水渠那儿又好多带铁链子的犯人干活,好几个军爷一直看着他们,可威风了,好多人都去看热闹呢!”
春雨掐着腰走到雪琅面前:“你们去看看热闹就罢了,别惹祸。那些人都配着刀,可凶了,一刀下去你小命就没了,听见没有?”
雪琅和两个小伙伴点头如捣蒜,春雨无奈松了口,三个人如蒙大赦而去。
春雨有些放心不下,雪琅越大性子越皮,她总觉得这小子不是去看热闹那么简单。
但家里事情实在太多了,娘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春雨抽不出空来,只能先把手头上的活干完。
临近中午,春雨做好饭,却还没看到雪琅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叮嘱了娘亲几句,便出门去寻她那不省心的弟弟。
水渠离苦萍村不算远,大约二里地,春雨脚步轻快,很快便到了。
果如雪琅所言,一群犯人正在干涸的水渠边平坦的空地上挥舞着锄头铲子做工,几个兵丁在旁看管。除了雪琅三人,还有些闲人也在旁看热闹。
春雨一眼便看到雪琅跟小伙伴像三只野猴在兵丁附近上蹿下跳,又好奇想接近,又害怕被打骂。她径直上前,拎着雪琅的领子退到众人后面:“又作死?”
雪琅乖巧地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看看,看看。”
说着,他拽了拽春雨的手,渴望地看着那几个兵丁:“你看他们穿着官服,带着刀的样子,多威风!”
春雨顺着雪琅的目光望去,恰好在此时,有个兵丁站起来,走到一个停在原地的犯人面前,二话不说拿刀背狠狠抽在那人的小腿上,那犯人没撑两下,便栽倒在地。兵丁厉声喝斥,让对方莫要偷懒,抓紧时间干活。
干活......对呀,这些犯人怎么来水渠做工了?莫非是官老爷体恤民情,要重建这个水渠?
春雨心中冒出希望的火苗,问了问旁边的闲人,才失望地得知,此处被祥王看中,打算修一处别馆,供他明年出门游玩时暂做歇脚之处。花园动工前,正好接着此处水渠的原局,把这一段纳入园中,成为周流园中的活水。
春雨有些脱力,她失望地坐下,抱着膝盖。雪琅连忙跑过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跳一跳地问道:“姐姐姐姐,怎么啦?”
春雨心想说了你也不懂,可她太失望了,不由得脱口而出:“祥王那么富有,随便漏点给我们,就够过半辈子啦,可他连这里都要占......”
旁边一个老翁咳嗽了一声:“小孩子家家,别乱说。”
没等春雨回话,另一个闲散汉子坏笑道:“这才哪到哪?你们没听说祥王的事吗?说出来吓死你们!”
周围闲人忙凑过来问什么事,春雨拽住雪琅,让他乖乖坐在自己身边,也竖起耳朵。
那汉子见这些人都围过来,更来了兴致,将口中半截枯草叶吐掉,绘声绘色地道:“这位贵人是今上幼子,从小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后来到了年纪,先帝本打算把他封到江南最富庶的膏腴之地,被劝了下来。他老人家觉得对不起宝贝儿子,虽将他封到了咱们州,可封地却是其他亲王的足足两倍!这可是本朝以来破天荒的事。祥王既不用上战场杀敌,也不必治理民生,只要躺着收租税,到手的钱便十辈子也花不完。更不必提先帝及今上的赏赐、亲王的俸禄和各地官员富商的上供了,这可真是人间一等一的神仙日子了。可你们不知道,坊间传言——”
说到这儿,那闲汉偷瞄了几眼旁边的官兵,确信对方没注意到自己,才放低声音道:“民间都说,这祥王有个极为古怪的怪癖,说出来怪吓人的。你们猜是什么?”
众人忙让他别吊人胃口,赶紧说。
闲汉坏笑道:“我丈母娘年轻时给祥王府的乳娘家做过帮工,她曾经亲眼见过,三五不时的,便有模样姣好的童男童女被送进王府,然后...被躺着抬出来,而且十中有九都死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闲汉接着道:“而且这些孩子出来的时候,肢体都是残缺的。有的被戳瞎了眼,有的断手断足,有的看着完好无损,实际上被割了舌头...还有那更可怕的,听说家里人来领尸的时候,解开裹尸布,找人细看了之后,发现里面也有少东西的!后来听人说,王府里有仆人专门出去找那种身体有残疾的孩子入府,然后呀——”
正说到紧要处,闲汉被一声暴喊打断,只见有个士兵直冲着他们走过来,阴着脸道:“你们聚在这里不三不四地说什么?是皮痒了吧?赶紧滚!”
众人登时作鸟兽散,雪琅那两个狐朋狗友更是早早脚底抹油溜了,独留春雨呆呆站在原地。雪琅年岁渐大,也知道怕了,扯了扯春雨的手,小声道:“姐姐,咱们也走吧。”
这时,雪琅才发现姐姐一脑门子汗,便道:“姐姐,你热啦?我们回家去吧。”
春雨这才回过神来,胡乱答应了几声,便在官兵的叫骂声中牵着雪琅快步往家走。
姐弟二人走在乡间寂静的小路上,雪琅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他那些孩子气的话,春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方才听到事。
如果那人说的是假的也就罢了。
可一旦是真的呢?
偏偏阿半就是身有残疾!
春雨的心揪紧了。
阿半,阿半。若那男人是吹牛骗人的,那自然好,可若是真的呢?
苦萍村近在眼前,春雨蹲下对雪琅说:“你先回家等着,我一会儿便回去。”
说完,春雨便发足狂奔,朝着阿半家跑去。
阿半今日就要走,如果能赶上,不论事情真假,她怎么也得让让阿半跟他家人知道这件可怕的事!那可是阿半的一条命啊!
雪琅茫然地看着姐姐的背影,踟蹰片刻,迈开小短腿,跟在了姐姐身后。
秋老虎还未散去的午后,春雨奔跑在金色的稻田中,与这片大地相比,她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春雨一面狂奔,一面祈求着阿半还没动身。
来到阿半家门口,房门虚掩着,门口一片冷清。春雨也顾不得了,直接打开门冲进去,一面大喊:“阿半,你在吗!”
阿半的姐姐正蹲在地上摘菜,看到春雨风风火火闯进来,忙走过来关切地道:“春雨,出什么事了?是哪里着火了吗?”
春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抖着嗓子问道:“姐姐,阿半走了吗?”
阿半姐姐道:“嗯,王府还派了辆马车来接他,走了得快两个时辰了。”
春雨登时急得眼圈红了,抓着阿半姐姐的手直喊:“了不得、可了不得了!快把他追回来!”
这时,阿半家里其他人早听见声响,都走出来问春雨怎么回事。
这时,雪琅也跑了过来,他悄悄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看着姐姐。
春雨哽咽着,把方才听到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可待她说完,阿半的家人们都沉默了。
春雨以为他们也被这可怕的事情吓坏了,还忙不迭地提醒他们:“这事若是真的,阿半可就要完蛋了,好在他没走远,现在赶紧去追,还来得及!”
阿半娘脸色灰败,低着头一言不发,阿半爹勉强笑道:“春雨,多谢你告诉我们此事,我们...会想法子的。”
春雨挠了挠头:“大叔,你快别这么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只希望阿半平安无事。”
把这件事通知了阿半家人,春雨也略微放下心来,牵着雪琅,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喜悦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春雨一直惦记着阿半的事,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有没有顺利把阿半带回来。可是家里这几天活很多,在老爹眼皮子底下,春雨也不敢出去乱窜。
“唉,也不知道阿半回来了没有。”这天早上,春雨正在刷锅,心里想着阿半的事,不由得自言自语。
一旁的雪琅正盘腿坐在地上搓着草绳,听到春雨的话,自然而然地接话:“阿半哥哥不会回来了。”
春雨愣了一下,回头怔怔看着雪琅,有些埋怨:“别胡说。”
雪琅抬起头,眨了眨猫一样的眼睛:“他家里人并不想接他回来。”
春雨不愿听这话,皱着眉头:“你懂什么?”
雪琅被问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又低下头接着搓绳子,小声道:“我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他们不想接阿半哥哥回来。”
春雨告诉自己,别把雪琅这小崽子的傻话放在心上,可这几天村里静悄悄的,让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好在次日春雨去河边洗衣服时,碰上了阿半的姐姐。
在春雨焦急的询问下,阿半姐姐却始终支支吾吾,眼中含泪。
对方越是如此,春雨就越是担忧,牵着她的衣袖不放:“姐姐,若传言是真的,阿半落到他手里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呢!只怕早晚都是一死!”
阿半姐姐吸了吸鼻子,把春雨的手扒下来,垂着眼皮低声道:“王府接走阿半那日留给爹爹一笔钱,他已经用其中一部分还债了...哪里、哪里还讨得回来!”
说到这里,阿半姐姐实在忍不住,蹲下嚎啕大哭,刚洗完的衣服散落一地。
春雨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蹲在脚边的女子。
所以,阿半家迟迟没有去寻阿半,是知道人已经赎不回来了。
春雨僵硬地跪在地上,帮阿半姐姐一件件把衣服捡起来。对方把衣服胡乱塞进木盆中,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直至对方身影消失,春雨还怔怔地瞪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好像这样就能瞪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春雨耷拉下肩膀,转身继续洗她没洗完的衣服。
沉默中,小小的水珠坠入河中,打乱了河中她那瘦小的倒影。
这几日,春雨神思恍惚,心里一直念叨着阿半。她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着阿半的事。为什么呢?
或许春雨心里比谁都明白,她之于自己的家人就如同阿半之于他的家人。若在太平年间还好,若是到了家中至极为难之时,她会像阿半一样被第一个牺牲掉吧。
正当春雨痛苦地拷问自己时,仲福骂了她两句:“看你弟弟脏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给他收拾收拾,脑袋上生那两个眼珠子是做什么的?”
春雨去舀了点水,让雪琅伸出脑袋来给他擦洗手脸,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她爹。
她真的不敢赌她爹的良心。
雪琅看春雨脸色不好,以为自己惹到了姐姐,赶紧使劲搓洗手脸,抹去自己在外面贪玩的罪证。
夜里,春雨少见地失眠了。生活的种种困苦和对未来的恐惧一齐向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在窗缝露出的点点月光下,她张着眼睛望着残破的茅草房顶,眼下一圈乌黑。
以往总能在夜里慰藉她的美梦失去了效用,她没有办法靠幻想一个美丽的仙女下凡来拯救自己获得些许安慰。
春雨太小了,小到甚至不足以用年轻来形容,可她渐渐地不会做梦了。
随着天气渐渐变冷,村子里也越发死气沉沉。伴随着阿半家减轻的债务的是阿半的一去不复返。
熬过了又一个饥饿相伴的冬季,开春时,燕儿姐居然招了个上门女婿。春雨有一次在外面见过那个男人,黑黑瘦瘦、臊眉耷眼的,跟燕儿姐并排站一处比她高不了多少。村中人唏嘘不已,都感慨燕儿本可以找个更好的女婿,但如今她家里的情况也只能如此。雀儿姐被丈夫卖了,体弱多病的邱家大哥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一命呜呼。没等过年,大哥的媳妇便被她娘家人拖回家,说是她这么年轻不能守寡,得再寻个夫婿。
邱家唯一的儿子不在了,邱大叔悲痛过度卧病在床,只剩下邱婶子、燕儿姐和她年幼的妹妹苦苦支撑。
想来,以燕儿姐的要强,她是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家撑起来的。既然是她当家,那就只有找上门女婿这一条路了。
初春的寒风中,燕儿姐走过来摸了摸春雨的头,把一小块糖塞到春雨手中:“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拿着吧。”
春雨接过糖,却第一次没有因为意外得来的甜食而喜出望外,她抬头努力观察燕儿姐秀丽的脸庞。她还是那么漂亮,可不过一个冬天,她似乎就老了好几岁。
她嫁了人成了家,可脸上瞧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
春雨突然投入燕儿姐的怀抱,紧紧环着她的腰。燕儿愣了一下,才露出一丝笑意,慢慢摸了摸春雨那并不茂密的头发。
“小春雨,我这些日子心里总是又闷又烦,心里有许多话也不知道该同谁说。可是,我刚才一看见你,就高兴了一下子。我想,真好,咱们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春雨垂着脸不肯抬头,可她明白燕儿姐的意思。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起码她们俩是能互相理解的。
还好还好,哪怕还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在,她们也能给自己找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春雨搂着燕儿,抬起头,鼻尖通红,不知是哭的还是冻的:“明年、后年、大后年,咱们要一块撑下去。”
春雨变得沉默了,她像个不知疲倦的小木偶一样干活,家里家外进进出出。随着天气变冷,闲下来时,春雨几乎日日背着穆氏做的小东西进城摆摊,早出晚归,身后十次有九次都缀着雪琅这个小尾巴。
雪琅隐约感觉到姐姐的变化,但他学聪明了,没有像以前一样傻乎乎地凑上去问东问西,而是努力帮姐姐干活,顺便悄悄观察她。
虽然雪琅依处于懵懂的稚童时代,但长久的贫穷、艰难的生活还是让他本能的感受到姐姐和家人的痛苦。
仲福则是那个对春雨变化毫无反应的人,他未必不是没有发现这些细枝末节,只是生计这个悬在头顶的大山夺取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至于春雨,只要她还活蹦乱跳,就没什么可操心的。
那日,穆氏又犯了毛病跑出去,春雨把她寻了回来。这些天她满心都是家务,还想着要回家把自己唯一一件冬衣赶紧补好,牵着母亲的手一股脑地往家走。
“春雨。”穆氏似乎清醒过来,轻声唤她。
春雨答应着,脚步不停。
穆氏柔声道:“闺女,我抱抱你。”
还没等春雨反应过来,穆氏用自己枯枝般的胳膊把春雨环住,一面略带歉意地道:“可怜的娃娃,手凉冰冰的。”
春雨的脑子还被家务活占据着,听着娘的话,她摸了摸对方的手,心里还想,娘的手更冷呢。
穆氏用了用力,春雨任由娘亲抱着,她知道,娘想让她暖一点。
春雨把头藏到娘单薄的肩头,久久地不愿把脸露出来。
穆氏感到自己肩头扩散出一阵热意,她用疲惫而迷茫的双眼注视着远处浅灰色的天空,用手慢慢摸索着春雨的头发,慢慢地,充满耐心地。
春雨无声地哭着,她绝望地意识到,她宁可自己被卖掉,也不想让娘被卖。
她还年轻,就算被卖了也能想法子活下去,可娘已经经不起一点点折腾了。
她决不能失去娘。
雪琅在寂寥的溪边守了一早上,没有任何收获,正无精打采地往家走,恰好看到了娘和姐姐。
雪琅张了张嘴,想招呼娘跟姐姐,却猛然发现姐姐在哭。
姐姐在哭什么呢?
她总是那个忙碌的、发号施令的、有的是办法的、能帮雪琅解决各种麻烦的人,可她现在却在哭。
雪琅也搞不明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去,而是低下头往家走。一面走,他一面看着手里简陋的鱼竿。
不应该这样,雪琅想。
他要做点什么,他想让姐姐高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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