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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交情(上)

章守理醒得早,正要去书房处理公事,经过衙门口便听到差役和人吵来吵去。

听到对方的声音,他转身来到大门前。果然,跟差役吵架的正是昨天那个叫雪琅的孩子。

只见对方仍是一身满是补丁、不合身的旧衣,但手脸干干净净,连头发都专门整理过,不复昨日的邋遢模样,是个眉眼长得极好的孩子。

雪琅一看见章守理便喜上眉梢,也不竖着眉毛骂人了,赶紧行了个大礼:“章大人早!”

章守理温和地对差役道:“我手上有些杂活想让这孩子帮我做,放他进来罢。”

差役变了脸色,笑道:“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差遣咱们便是。”

话虽如此,还是让雪琅进了门。

“跟我走。”章守理招呼了一下雪琅,转身在前领路。

雪琅紧跟在后,一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衙门内的景色,像孙猴子第一次上天宫。

章守理没有去衙门里办公的地方,而是领雪琅到了自己的书房,招呼小厮给雪琅看茶。

章守理朴素的官舍对于雪琅来说简直精致的下不了脚,便站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下,茶也放在一边。

章守理劝了他几句,那孩子坚决不肯喝茶,只说自己手脏,碰不得。

章守理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实在没什么零嘴,便又唤来小厮,叮嘱了他几句。

小厮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带回来一个盒子,取出一碗汤面和一份炊饼放在雪琅身侧的茶几上。

一看见吃的,雪琅眼神都变了,幸好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在章大人面前丢人,勉强忍住没有直接伸手拿。

“吃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章守理道。

面对热乎乎的食物,雪琅本就心猿意马,再被这么一劝,便丢盔卸甲,向章守理道了声谢,便端起汤面狼吞虎咽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风卷残云地扫荡了那碗汤面,却独独剩下炊饼。

雪琅厚着脸皮陪笑道:“章大人,这饼......”

章守理知道他必是想带回去给家人,便点了点头。

雪琅怀着十二分感激之情向章守理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将炊饼揣进怀中。

章守理随意往门口一瞥,却见纸窗后隐隐有人影闪动,那人耳边一对耳环活泼地摇摆不休。

章守理在心中无声地笑了,也不拆穿,见雪琅收好炊饼,正一脸感恩崇拜地望着自己,便和颜悦色地与这孩子攀谈起来。

一番谈话下来,雪琅果然如章守理所预料的,是个心思活络、性子坚定勇敢甚至有些莽的孩子,只可惜出身贫寒,大字不识一个。若他自幼能得良师教导,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不过,如今他这般境况,倒更符合章守理的要求。

想到这里,章守理道:“仲小兄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雪琅赶紧道:“章大人,您叫我雪琅就是,您这般客气,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昨日您救了我一命,今日还对我这样好,这样的恩德我都不知道哪辈子才能报答。您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别的我不会,像丢废物、处理泔水、打扫庭院、洗衣做饭...或者跑腿、打探消息,这些我都会做!”

章守理道:“我确实有件跑腿的事劳烦你做。”

雪琅上前一步:“大人只管吩咐,再没有做不到的。”

章守理招手让雪琅上前,嘱咐了他一番话,雪琅听完后有些惊讶:“只是做这件事?”

章守理笑道:“怎么?觉得大材小用了?放心,你每日替我做好这件事,我自不会亏待你。”

雪琅摆手:“大人,我哪是这个意思?这不过是每日顺道跑一下的事,哪里值得您答谢呢。大人放心,我今日就去,定然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好。”章守理道,“还有一件,今日你我所议论之事不必说给第三人听,每日你办完都要来我这里复命。”

雪琅学着差役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唱了个喏:“领命,大人只管放心。”

章守理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雪琅先行离开。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衙门口,他才折返书房,看到妻子孟晴已经坐在书桌前。

“夫人,你看这孩子如何?”章守理问道。

方才他与雪琅交谈,孟晴在屋外可是听了全程。

孟晴道:“好一个鬼灵精的孩子,你看他那眼睛,只怕夜里都要冒光,像只成了精的山猫。”

且不论章孟夫妇二人如何议论雪琅,却说水渠工程那边的犯人们如常劳作,晌午放饭时吃的确实比以前强,起码是些扎实的吃食。

犯人中的那个“大哥”领了粥和干粮,找了个僻静地方狼吞虎咽吃起来。

正吃着,他那个猴儿似的兄弟凑过来道:“吴大哥,你看,又是他。”

吴大哥抬起头,顺着兄弟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昨日那个被马二爷一通收拾的小孩居然又来了。

“他是挨打没够了吧。”吴大哥说了一句,一仰脖灌下最后一口粥,接着啃干粮。

只见雪琅溜溜达达来到工地边,也不去那几个官兵那儿寻晦气,只是在犯人聚集处的边缘盘桓,像闲来无事看热闹的。

吴大哥肘了一下自己兄弟:“先别管那小孩了,老陆,咱们自己的事也得打算着。”

老陆恨恨地咬了一口干粮:“这才走了不到一半路,便折磨死了几十个兄弟,哼,长此以往,咱们都得完蛋。”

吴大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这些天也在想这事。一路走来,也就这的官儿还讲点道理。若能寻个借口在此处留下,总比去南海强太多,起码大伙的命能保住。”

老陆有些沮丧,叹了口气:“咱们这罪名,除非走狗屎运碰上大赦,不然哪还能捞着好啊。”

吴大哥擦了擦嘴,注视着远处百无聊赖的官兵们:“别说丧气话!这才哪到哪,且走且想,未必没办法。”

雪琅离得远,自然不知这哥俩谈话的内容,否则他一定会兴奋地汇报给章守理。

大约是吃过上次的教训,这次工地上的官差都没找雪琅麻烦,只要他不添乱,也就由着他在旁凑热闹。

雪琅就这样盘桓到犯人们休息结束,重新开始干活,才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先在田间晃悠了一圈,然后才赶回县里,敲响了章守理官舍的门。

章大人已经坐在书房里等着了,雪琅整理了一下思绪,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诸如工程的进度、官兵们可否玩忽职守、犯人们的饮食和劳作时间等事一一报给章守理。

雪琅没读过书,拽不出文绉绉的词,却胜在口齿清晰、干脆利落。

听完雪琅的汇报,章守理点点头,道:“你若有机会与那些做苦工的人混熟了,不妨多跟他们聊聊。”

雪琅笑着点头:“您放心,我瞅着机会就过去试试。”

章守理接着问道:“听你这话,你似乎没跟那些兵丁差役们搭话?”

雪琅挠挠头:“才在他们手底下吃了亏,哪还敢上去讨嫌呢?”

章守理往椅背上靠了靠:“你也不必太过惧怕他们,这些人或许喜欢看人下菜碟,那日在马二面前却也是形势所迫,他们未必就是坏人。你总是去那边闲逛,他们早晚还是要疑心的,不如你先去他们跟前混个脸熟。他们只当你是去玩耍的,也不会过于为难你。”

“是,大人。”雪琅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何章大人要他往官兵那边凑,不过既然人家发话了,他就硬着头皮做就是了。

章守理道:“今日之事,办得甚为妥当,以后也有劳了。”

说完,他便唤仆人拿了一个纸包的物事上来,塞到雪琅手中。

雪琅摸了摸纸包,热乎乎的,心中有些不敢相信。打开纸包,竟是三块刚出锅的饼子,香气扑鼻。

雪琅张着嘴,抬头看向章大人。

章守理道:“你替我做事,本该给你银钱,但我想你当下还是更需要这个吧。”

雪琅眼圈红了,抱着纸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抖着声音道:“章大人,草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请您一定信我,这份恩情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章守理道:“你若想报答我,便好好完成我托付的任务吧。”

雪琅吸了吸鼻子,含着泪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恨自己人小力微,不能即刻报答章大人。

得了这样的好物,雪琅一路往回赶一路担心又兴奋,饼子被他藏在胸口,温得他的心也热乎起来。

赶回家后,雪琅不急着进屋,仍是在门口观望了一下,却发现除了娘亲,爹和姐姐都不在。

雪琅赶紧进屋,鬼鬼祟祟地掰了半块饼塞到穆氏手里,在穆氏惊讶的目光中催她赶紧吃掉。

娘俩分食了一整块饼,雪琅千叮万嘱娘莫要提及此事。他藏好饼,便若无其事地背上背篓进山拾柴了。

待晚间爹娘都歇下了,雪琅又鬼鬼祟祟地把春雨喊道屋外,拿出饼给她,并告诉了她自己这几日的奇遇。

春雨也饿得要命,不管不顾地啃了好几口饼,待腹中饥饿有所缓解,才低声道:“章大人和他的夫人真是少见的好人,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知该怎么报答他们。”

雪琅抱膝坐在一边,道:“只要咱别跟他们断了联系,天长日久,总有机会。”

春雨吃了半块饼,有些舍不得,让雪琅把剩下的包起来藏好。好在天气转凉,这些东西也能放久一些。

雪琅顺手舀了半碗水递给姐姐,春雨接过一气喝光。然后她拍拍雪琅的肩膀,指了指屋里。

雪琅自然明白姐姐的意思,坚决地向她摆了摆手,示意不可。

春雨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雪琅附在春雨耳边:“若不让他知道,你我随意编个瞎话,时不时拿出一块半块干粮,他不会起疑心。若这事全跟他说了,那咱们一粒干粮也留不住,他定要做主全拿走的。”

春雨内心深处也是这样想的,雪琅也算让她坚定了想法,横竖家里的粮食让爹多吃一些就是了,总不会亏待他这个干活的。

春雨摸了摸雪琅的发顶:“爹娘年纪大了,以后家里的事你要多多与我商量,咱们也得学着担起事来。”

“那是自然。”雪琅咧嘴一笑,牙齿森白。

在姐弟俩的默契下,仲家的生活也进入了一段平稳时期。雪琅托词进城卖货,出去忙上半日,每日总能带回来些东西回家,有时是吃食,有时章守理忙,便塞给他几块铜板,总归不落空。

雪琅深知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所以对于章守理让他做的事情也是十二分上心。他虽不通文墨,可自幼在田间地头长大,又是吃过苦的,所以有着他所属的人群那种特有的圆滑和机敏。再加上他胆子大、脸皮厚,又肯干活,时间一长,便在官兵那里混了个脸熟,他们有个什么跑腿送东西的事也会喊雪琅帮忙。虽说这些底层士兵为生计所困,不如章守理慷慨,但隔三岔五的,雪琅也能在他们能得些小甜头。

不过雪琅深知,他能跟这些人攀上矫情,源头还在章大人这里,故而无论做什么事,都对章守理知无不言。

天色渐冷,这日雪琅照旧去找章守理汇报,对方突然问道:“看你现在与那些兵丁们倒像是走得近了些,如何?”

雪琅笑道:“他们对草民挺客气的,也是看在大人面上。”

“不必说客套话。”章守理挥了挥手,“你心中现在还有什么想法吗?”

雪琅沉默片刻,薄薄的眼皮随着大眼珠子动了动,认真地道:“没认识大人之前,草民若能得个在军中当差的活,省了家中一口粮,便心满意足。可如今草民全靠大人抬举,您要我去哪里、做什么,我拼了命也要做到!”

章守理挑了挑眉:“好。你应当知道,我不缺跑腿的人,你若真有心,想要将来接着替我做事,那你现在就要做到第一件。”

“何事?”雪琅问道。

章守理朝他点了点头:“活下去。天再冷些,水渠那边的工事便要停下来了。到时候,你就不必日日来我这点卯。”

看到雪琅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章守理接着道:“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也会带着犯人们撤回附近的军营。你既认识了他们,就要学会自己找机会。”

雪琅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待这孩子离去,章守理脸色沉了下来。他回到案边,拿起一封书信重新阅读。

这是他的故旧写给他的,其中透露了一件令他十分担忧的事——今年盗寇明显较之往年猖獗,不少活不下去的流民聚众劫掠商贾乃至防备不周的郡县。可叹的是,如今各地方衙门,对此等情况竟不能及时制止。

章守理收好信件,揉了揉眉心,脑海中万千思绪涌上来,心头那片疑云也越来越大。

难道,乱世真的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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