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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分歧

今年或许真是走运的一年,到六月份的时候,本县及周边村落都慢慢复苏,生活进入正轨。与此同时,临近的槌县、纺县这两座小县城也投向了章守理,他也正式晋级为一方小小的军事势力。今时不同往日,掌守理顺势将他手下的军队改名为勇义军,以显示他们讨逆的决心和忠诚。

待章守理这杆大旗立起来,他们州其他一些比较壮大的割据势力也开始与章守理取得联系,如今的他不但要考虑内政、军务,同时也要面对错综复杂的外部关系,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正因为章守理意识到仅凭自己一人无法完成手头的艰巨任务,他开始加快发掘和提拔贤才的速度,他手下多年来培养起来的亲信们定然是首选。

雪琅从去年盗匪入侵开始,便一直活跃在战场第一线,早早显露出天赋。他不但骁勇善战,更难得的是性格缜密、做事严谨,这样的品质作为年轻将领实在难得。再加上雪琅为人知进退,在军中也颇有声望,又是他亲自从底层提拔起来的心腹,因此章守理顶着“太过年轻”的议论将雪琅擢升为旅帅,手握二百人。

雪琅自然是高兴的,他从跟章守理那天起,就拼了命地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尽可能地往上爬。但同时,雪琅也感到前路十分艰难。他这十五岁的年纪做个小队正在乱世或许说得过去,可等到章守理真把二百人交给他,那就有些惹眼了。

雪琅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唯有倾尽一切去拼,向所有人证明顶着压力把他选上来的章大人是英明的。

雪琅第一次为自己不识字而感到着急难受,他知道自己这从兵丁练起来的野路子打法或许能撑一时,打打小喽啰和流匪不成问题。但随着勇义军势力的扩大,他们早晚要撞上战斗力极强的正规军。真到那时候,不通文墨、不识兵法的弊端一定会显露。

得去求章大人帮他寻个先生,教他读书识字,雪琅这样想到。不过现下章大人每日焦头烂额,待境况再好些,他一定得去烦章大人帮这个忙。

与此同时,春雨在折柳村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随着五月的到来,村民们种下的第一波稻子迎来了成熟和收获。春雨高兴坏了,今年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的,她们辛勤耕作的土地终于给出了一次回报。

这些日子春雨一直在田间地头,脸蛋都晒得黑里透着红。可她一点都不嫌苦不嫌累,劲头十足地干着活,就连桂圆都像模像样地挽着一个小篮子,跟在娘亲后面亦步亦趋地拾稻穗。

务农间隙,春雨直起身子拍着酸痛的臂膀,心满意足地望着眼前的土地,眼中充满了希望。

春雨瞥了一眼隔壁,翟家几个儿子也在干活。自从那日冲突被黄氏劝下来后,翟家人虽对春雨不假辞色,倒也没再公然挑衅。

正胡思乱想,春雨看到黄氏领着小儿子和小娥路过。春雨和黄氏都没注意,冷不丁地对视了一下,然后连忙向彼此露出客气的笑容。

待黄氏一家走过,春雨继续低头干活,心中有些感叹。

自那日与雪琅聊过后,春雨心知与雷家的婚事是不可能了,便硬着头皮赶紧去拜访了黄氏,委婉地将此事推掉。

黄氏倒是知情识趣,并未对春雨翻脸,高高兴兴把此事揭了过去。可后面她与春雨终究还是不如之前热络,春雨也知道,黄氏母女不可能不介意此事。

即便得罪了她们,这事还是不能应下来。春雨一边想一边抹了抹额头,若雷队正是那样的人,那还是跟他家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好些。

后面,春雨暂时放弃了替雪琅说亲。一来,合适的人家确实不好找。二来,雪琅越大越有主见,或许像他说的那样,先打拼出一番事业,亲事也能好说些。

天气渐热,夜晚日头落下后,春雨便经常带着桂圆,约着阿云一同找燕儿姐乘凉闲话。六月中的一天,春雨乘凉归来,发现雪琅回家了,正坐在院子里编她白日里没完工的小背篓。

春雨先进屋哄睡了桂圆,才出来坐在雪琅旁边,给了他个果子:“你也真是有口福,燕儿姐家地里拢共结了那么几个果子,分了我三四个,就赶上你回来了。快尝尝,我吃过了,真甜。”

雪琅舀了瓢水洗手,接过果子咬了一大口:“好吃。”

春雨问道:“肚子饿不饿?家里还有没吃完的干粮。”

雪琅摇头:“我现在不缺吃的。对了,我带了些盐巴和生米回来,已经放好了,你记得明日去看看。”

“好。”春雨笑眯眯地答应着。

雪琅这些日子身板确实壮了些,不复从前得芦柴棒模样,已是正经少年人了。

姐弟俩就这么静悄悄坐着,享受着睽违已久的宁静时光。春雨甚至有一瞬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没有战乱、爹娘仍在的童年时代。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可春雨还是尽力捕捉到了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幸福。

雪琅吃完果子洗过手便接着干活,他做的很专注,但春雨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事。

过了一会儿,见小背篓完工,春雨才问道:“军中有什么事吗?”

雪琅摇头:“没有...哎,也不能说没有。”

雪琅平日遇事对春雨都是知无不言,因此,春雨也听了不少他在军中和县衙里遇到的事,知道官场也好、军营也罢,哪怕是章大人手下这一亩三分地,也是各类明争暗斗错综复杂。雪琅年纪轻轻,身处其中想要应付妥当,确实是个费心血的事。

春雨并没有追着问,而是等雪琅开口跟她说。

“姐姐,这事我只同你说,莫要传给任何一人。”雪琅突然道。

春雨笑了:“你还信不过我?”

雪琅面露为难:“怎么会呢?只是,此事实在牵扯甚大,由不得人不悬心。”

春雨道:“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不能出去瞎说啊。”

雪琅低声道:“最近章大人很是烦扰,他同门师兄颜大人镇守陀城,最近也起兵反抗大司马。一开始各处战乱,章大人与颜大人不通音讯,年后终于搭上了线。颜大人曾致信章大人,劝他带兵马与自己合流,共立一番事业,扫奸除逆。”

春雨问道:“这么说来,这颜大人手下兵马只怕也不少吧?”

雪琅点头:“天下大乱前,颜大人原为茂州司马,本就有人望,当初他一举事,响应者众多。虽然他并未透底手上兵力几何,但我们估算了一下,只怕能凑出五千人。”

春雨惊呼一声:“哟!我听你提过,咱们这儿到现在都没凑满两千兵员。怪不得,怪不得他想劝章大人与他合流。”

雪琅道:“可不是么,太平年间,他不单是章大人的同门师兄,还做过他的上司。如今若章大人与他合流,那肯定是要以颜大人为尊。”

春雨在心中算了算帐,不必打仗便能将手头兵力扩充到七千,到那时,颜大人可就是正经割据一方的小诸侯一个了。

“章大人不愿意?”春雨低声问道。

雪琅道:“章大人并未明言。但我猜咱们勇义军现在规模也在壮大,投奔任何一股势力都不是能轻易做决定的,章大人那样细致的性子,只怕内心也在考量此事究竟值不值得。”

说完,雪琅在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又回到春雨身旁坐下:

“若只此一件也就罢了,偏生县里那些士绅大老爷也不肯放过章大人。以黄老爷为首的那群地主头头们,天天怂恿章大人投奔颜大人,把章大人缠得好生厌烦。”

春雨问道:“他们又不认识颜大人,为何这般想投靠他?”

雪琅摇头:“颜大人是什么样他们固然不知,他们就是想跟章大人对着干罢了!”

春雨会意,毕竟“请”县里地主开仓放粮一事可以说是狠狠插在大老爷们的心尖上,轻易抹不去。虽说章守理许诺过他们,只要境况变好,就一定加倍奉还粮食,折成银两亦可。

不过对于地主们来说,口头的承诺不值一提,章大人的人品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白米银两,日子每过去一天,他们心里默默给章大人加的高利贷便要滚一圈利息,利息每翻一次,他们便更恨章大人一些。

雪琅恨恨地道:“别的势力领头人对手下有钱人都是先杀再夺田产财富,章大人不肯行此事,这些人心里反而更恨他。他们表面摆出一副顺从模样,实则背地里从不跟章大人一条心!不但不一条心,还总想给他使绊子。记得孟夫人说过,他们这叫、这叫畏...畏威而不怀德。”

春雨好奇:“什么意思呀?”

雪琅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太清,大约就是你对他以礼相待,他却以为你好欺负,偏要踩到你脸上。”

春雨点头:“这种人就是小人嘛,不知好歹。”

雪琅叹息:“偏偏这些人手里有钱有人,还喜欢抱团。有时候看着章大人被他们为难的样子,我真想杀——”

雪琅没有说下去,春雨大约能猜到他后面的话。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曾几何时,雪琅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几年的光阴,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动辄就要杀人解决问题的半大少年。

当然,春雨倒不可怜那些雪琅想杀的人。这些大老爷们在太平年间把他们这些穷苦农民踩在地上拼命蹂躏,就像踩死一只虫子一样毫无怜悯之心,春雨心中对他们的仇恨只多不少。不过......

“你莫要冲动。章大人那么聪明,心中自有计较。你虽是好心,但若自作主张惹出乱子,倒有可能给章大人添麻烦。”春雨劝道。

“哎。”雪琅叹道,“我何尝不知这层道理呢?动手弄死那几个老东西简单,可后面章大人不就被动了么?要不为这一层,我早动手了。”

春雨皱眉,伸手捏了捏雪琅尚且柔软的脸颊:“你才多大,动不动就‘动手’‘杀人’什么的,可别总把这些吓人的话挂在嘴边。”

雪琅这才笑了,只以为是春雨不愿听,忙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以后能不说这些就不说。”

春雨捏了捏雪琅手感上好的脸颊肉,才收回手,仰头看着闪烁着群星的夜空:“别的都是其次的,你啊,安安稳稳地保住小命,咱们一家子长长久久地在一处,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雪琅听得心中一暖,凑到春雨脚边盘腿坐下,笑着仰头看着她。

虽说知道这孩子手里常染血,可现在的他分明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雪琅,像小时候那样用猫一样的眼睛满是依赖地盯着自己,春雨心里一软,将手放在雪琅的头发上揉了揉。

雪琅不说话,由着春雨摆弄自己的脑袋,心里高兴地不得了。

次日,雪琅神采奕奕地回到县里点卯,顺便去县衙打算拜见章守理。刚一进门,便听说章大人又将县内重要人物集合起来正在商议事情。

雪琅也有事要回章守理,故而去了前面茶房,和几个相熟的小吏一面闲话一面等章大人散会。

聊了一会,雪琅打听出开会的内容——一来,撑过年来章大人手头宽裕,准备先还给大老爷们一部分账,二来,还是在讨论是否要与茂州的颜大人合流一事,他们这群底下的人也是众说纷纭。

一人叹道:“颜大人在茂州镇守的那几座城可都是好地方啊,耕田多、人多、百姓也富裕,而且城防也比咱们这强出不少,若去了倒是一件好事。”

雪琅玩味地道:“咱们若去了颜大人那,便都成了初来乍到的新人。他那人多兵广,咱们这些人莫说保着原来的位置,只怕还得降级呢。”

对方呵呵笑道:“事在人为嘛,就是因为颜大人那里地广人多,咱们机会也多啊,是不是?”

雪琅冷笑:“说得好像颜大人没有自己的亲信、自己的班子似的。人家若有机会定然先给自己人,怎么会给我们这些外人,到时候只怕连汤都喝不上!”

那人忙笑着道:“我也随口一说,仲兄弟你别当真啊。”

对方换了个话题,也就把前面的事揭过去了。雪琅表面与他们说笑,心中却在纳罕。

章大人这样的官已经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可他手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多贪心不足之辈。雪琅倒也看清楚原因,对这些人来说,或许他们在章守理手下已经升到头了。既然如此,不如换个领头的,说不定他们就能闯出一片天、飞黄腾达呢?

该说他们聪明还是傻?

他们聪明在时时刻刻懂得为自己的前途精打细算、不管他人死活。可战乱结束不过一年,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他们没想着抱团求存,反而开始为了前途耍起心眼来,又挺傻的。

过了一阵,章大人那边散会了,参会之人三五成群地走出来,雪琅和其他人也走出茶房相送。

雪琅一眼便看到黄大老爷,他正与他儿子以及雷队正边谈话边往外走,他也瞥见了从茶房门口这群人。

其他人碍于面子都向黄大老爷陪笑,雪琅就直挺挺站在那儿,也不翻脸也不嬉笑,就那么看着他。

黄老爷看雪琅的眼神依旧跟从前一样,轻蔑的仿佛在看蝼蚁。那眼神直白地告诉雪琅:你跟了章大人又如何?做了旅帅又如何?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要给我们家干活赚两块饼的穷小子。你无论走到哪一步,来时路我都清清楚楚。

但现在的雪琅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激怒了,他面容依旧平静。

待这批人散去,章守理那边传令雪琅去见他。

短短一年,章守理便瘦了一大圈,颧骨清晰,脸颊略带凹陷。他还不到三十岁,眼角眉心却都有了细纹。别人不知道,雪琅却很清楚,章守理从坐在这位子上第一天起,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他偶时候也想劝章大人宽宽心,却又没法张口。

现下这情况,章守理事必躬亲还有众多不服之人。倘若他一放手,下面简直不知道要反成什么样子。或许杀几个不老实的祭旗会好些,可章守理就不是那样的行事作风。

来的不单单有雪琅,章守理的心腹将领官吏也都被叫过来,为的便是方才开会时商议的一件事。

颜大人所镇陀城位于茂州边境,其北有一伙大型叛军时刻对陀城虎视眈眈。只要拿下陀城,便可以其为据点,若情势发展良好,吃下整个茂州也指日可待。章守理所在江州与茂州毗邻,他治下的槌县再往西有一城为弥城,恰好与茂州的陀城相邻,其间紧隔一条河。

颜大人收到情报,那股势力正摩拳擦掌预备南下,只是不知道他们会直攻陀城,还是借道弥城。因此,他紧急致信章守理,商议是否要联合阻击北下的叛军。今日章守理召见众人,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大伙激烈讨论,有提议与颜大人强强联合的,也有决不同意怕引狼入室的。雪琅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学习着。

章守理被众人吵得脑瓜子疼,止住争吵,和颜悦色地问雪琅:“小仲,你听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吗?”

雪琅自己对兵法、政治可以说都是门外汉,因此他诚恳地道:“大人,在这些事上我是不通的,胡乱说反倒添乱。我只知道,若大人您下定决心,您指到哪里,我就往哪打,拼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章守理笑了:“知耻近乎勇。知道自己的不足,已实属难得。”

接着,他又转头问李主簿。此人自从去年那场动乱后便坚决倒向章守理,如今也是他幕僚班子中的重要一员。

李主簿捻了捻胡须,慢慢道:“老朽一家之言,大人权且一听。北面这帮人所图不止茂州,只是看上茂州物资丰富、人口众多、适宜举大事。若对颜大人那边冷眼旁观放任他们拿下茂州,壮大实力,那他们下一步一定会吃掉咱们这。若那群人选择从江州这边的弥城转道茂州,而咱们又未与颜大人形成联盟,那还是咱们遭殃。这是下官一点愚见。”

一番话说得章守理不住地点头,一边的雪琅也竖着耳朵听,努力理解李主簿说的话,眼睛亮亮的。

就这样商议到傍午,章守理一挥手,留众人在县衙吃饭。散场时雪琅走在后面,被章守理拍了一下肩膀叫了回去,二人在众人后面走着。

雪琅乖觉:“大人,您有什么事差遣?只管吩咐。”

章守理微微一笑,拍拍雪琅的后背:“过几日我要出门,你就随身护卫我吧。”

雪琅愣了一下,点点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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