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那一声“哐”砸下去，动静大得吓人！震得我脑瓜子嗡嗡的，耳朵里就剩下自己心腔子里那玩意儿玩命擂鼓的声儿。那动静，哪是砸门啊，活脱脱是敲了阎王爷的丧钟！柱子手里那豁了口的破镐头，震得他龇牙咧嘴，差点脱手飞出去。
“哥！这声儿……”柱子脸都白了，声音抖得不像话。
“闭嘴！”我嗓子眼发紧，一把捂住他嘴，另一只手赶紧把快烧到手指头的蜡烛头给掐灭了。眼前“唰”地一下，啥也看不见了。墨汁似的黑，又稠又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把我们俩活活给埋了。汗珠子顺着我脊梁沟往下淌，冰凉冰凉的。
洞里死静死静的。刚才那声巨响的回音，好像还在耳朵里撞，撞得我心慌。洞外那呜咽的风，不知啥时候也停了。就剩我和柱子俩人的喘气声，粗得像拉破风箱，还有那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砸在地上都能听个响。
刚想着是不是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虚惊一场……
一股子阴风，带着**钻骨头缝的凉气**和一股子**沤烂了千八百年的木头、混着湿泥、还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腐味儿**，悄没声儿地从石门那道被柱子砸出来的缝儿里……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
那味儿冲鼻子，直往脑门里顶，熏得我胃里一阵翻腾。脖子后头像被冰溜子划拉了一下，汗毛“噌”地全竖起来了。秦三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还有他那句刀子似的警告——“活人不扰阴宅！折寿！”——猛地在我眼前晃，跟活过来似的。
“柱子……”我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压得比蚊子哼还低，“别动……稳住……”
柱子抓着我胳膊的手，指甲都快抠进我肉里了，抖得筛糠一样。他也闻着了，也感觉到了那股子邪乎的阴冷气儿。
黑暗里，我俩就像两根钉在坟头上的木头橛子，大气不敢出。那阴风丝丝缕缕地吹着，带着地下埋了不知多少年的死气儿，拂过汗湿的脖颈，激得人牙关都打颤。
就在这死寂里，那要命的玩意儿来了！
“嗒……”
“嗒……”
“嗒……”
声音不大，轻飘飘的，可在这掉根针都能吓死人的黑窟窿里，听着比炸雷还瘆人！
就在我们身后！离洞口不远的地方！
像是啥尖硬的东西，一下，一下，又一下……慢悠悠地敲在洞壁的石头子上！
嗒…嗒…嗒…
不紧不慢，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劲儿，像敲在人的脑仁上！每一下，都让我头皮炸开一层！
“哥……哥……”柱子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掐住脖子的呜咽，抓着我的手冰凉，汗湿一片，“后……后头……有东西……敲……敲石头……”
我浑身的血都凉透了！后脊梁骨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前头，是那道刚被我们砸过、正往外冒阴风的鬼门关；后头，这黑黢黢的通道里，又冒出个不知道是啥玩意的玩意儿，正慢悠悠地敲着石头！
被堵死了！两头都是鬼门关！
秦三爷的警告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报应？真有报应？这“鬼见愁”里的东西，真被我们惊醒了？
黑暗像黏稠的泥浆，裹得人喘不过气。那“嗒…嗒…”的敲击声，不急不躁，却一点点碾碎人的神经。柱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
“别慌！”我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手心里那把磨得锋快的柴刀柄，被汗水浸得滑腻腻的。豁出去了！横竖是个死，饿死鬼和冤死鬼，老子选个明白！
我猛地一推柱子，把他往旁边湿冷的洞壁上一按，自己则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弓着腰，攥紧柴刀，凭着记忆和对这洞里地形的模糊感觉，朝着那敲击声传来的方向，**极其缓慢、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
每一步，都踩在自个儿的心尖上。耳朵竖得比兔子还直，全身的汗毛都支棱着，捕捉着黑暗里任何一丝异动。那敲击声还在继续，嗒…嗒…嗒…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似乎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近了…更近了…
我几乎能感觉到那声音就在面前！黑暗中，似乎能想象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蹲在或靠在洞壁旁，用某种东西在敲打……
心脏快要撞破胸膛。我屏住呼吸，握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就在我估摸着距离，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扑过去劈他娘的一刀再说时——
“吱嘎……”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像是**小爪子挠在石头上**的声音，紧跟着那声“嗒”响了起来。
嗯？这动静……不对！
我猛地刹住脚，脑子里那根绷得快断的弦稍稍松了一丝。不是人指甲……这声音……有点像……耗子？或者……
就在这时，我往前探出的脚尖，似乎碰到了一个**毛茸茸、温热**的东西！那东西猛地一缩，发出一声更加尖细急促的“吱！”，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窸窸窣窣的爬动声，飞快地贴着洞壁向更深处逃窜！
“操！” 我低骂一声，紧绷的神经瞬间泄了大半，一股子虚汗冒了出来。是活物！是洞里的野物！
“柱子！是活物！可能是獾子或者大耗子！” 我压着嗓子，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恼怒。
“啊？活……活的？”柱子那边也传来松口气的声音，带着哭腔，“吓……吓死俺了哥……”
那股子被未知恐惧攥紧的感觉刚褪去一点，可前头石门缝里渗出的那股子阴冷腐臭的风，却依旧丝丝缕缕地吹着，提醒着我们，真正的“死门”还堵在前面。刚才那敲击声，八成是那畜生用爪子或者叼着石头在扒拉啥玩意儿弄出来的动静。
我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后背的衣裳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秦三爷的话还在耳朵边上嗡嗡响。这石门里头的东西，可就不是什么獾子耗子了。
“柱子，” 我转过身，面对着黑暗中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门轮廓，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后头是虚惊一场，前头……才是真章！怕也没用，咱哥俩的肚子，还指着它呢！”
黑暗中，我摸索着，重新攥紧了那把豁口的镐头柄。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没有退路了。饿死鬼的滋味，比被鬼掐死还难受！
“听哥的，” 我对着柱子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别管后头了，盯死前头这道门！刚才砸那一下，门缝是不是大了点？咱就对着那缝儿，给老子**撬**！用刀，用镐尖，一点点别！豁出去了，今天非得给它弄开个窟窿！”
柱子那边传来粗重的喘息，还有他摸索着拿起镰刀短刀的金属摩擦声。恐惧还在，但被更原始的饥饿和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中！哥，听你的！撬它狗日的！”柱子咬着牙应道。
黑暗里，我俩再次凑到那冰冷的石门前。那股子阴腐的气味更浓了。我伸出因为常年干活磨出厚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被柱子砸出来的缝隙。指尖触到的是冰冷滑腻的石面，缝隙似乎确实比刚才宽了一线，能塞进一个指肚了。
“柱子，把刀尖给我，你拿镐头，听我喊，一起使劲儿！” 我压低声音指挥着。柱子摸索着把他那把用旧镰刀磨成的短刀递到我手里。刀身冰凉，握在手里却给了我一丝力量。
我把柴刀别在腰后，一手拿着柱子的短刀，将锋利的刀尖小心地、一寸寸地楔进那冰冷滑腻的石门缝隙里。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镐头最细最硬的那个尖角，也塞了进去。柱子则在另一边，用他那把豁口镐头的尖端，死命地往缝隙里别。
“一、二……三！**给老子开！**”
两人同时发一声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在了撬棍上！手臂、肩膀、腰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石头与金属剧烈摩擦挤压的声音，在死寂的墓道里刺耳地响起！那声音不大，却比刚才的砸击声更磨人神经。石门厚重无比，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山体长在了一起。
“再来！” 我喘着粗气，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汗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辣得生疼也顾不上擦，“柱子！加把劲！想想白面馍！想想炖肉！”
“啊——！”柱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拼了命地往下压撬棍。
“嘎吱……吱呀……”
就在我们俩力气快要耗尽，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时，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断裂声**，从石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手上猛地一松！
那道原本只有指头宽的缝隙，**无声无息地豁开了一道足有两指宽的漆黑口子！**
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带着浓烈土腥和朽木**味道、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奇异甜腥气的阴冷气流，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阀门，猛地从豁开的缝隙里汹涌喷出！
“呜——！”
阴风扑面！吹得我和柱子同时一个趔趄，头发根根倒竖！那风冷得刺骨，带着一种仿佛在地下埋藏了千年的、不属于人间的气息，瞬间灌满了整个狭窄的通道。
我头皮彻底炸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秦三爷的话如同炸雷在脑子里轰鸣：“生人不进死门！活人不扰阴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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