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的火苗还在跳动，橘红色的光舌一卷一卷舔着木柴，把周围的白色毡房映得忽明忽暗，像在画布上晕开的暖色光斑。
风里裹着柴火燃烧后的焦香，混着奶茶残留的甜腻和草原特有的青草气息，吹在脸上暖融融的，却又带着点夜露的凉。经幡在晚风里“哗啦啦”晃着，声音不像白天那么急促，倒像被揉软了的棉线，轻轻蹭过空气；其其格捧着奶糖罐的笑声脆生生的，每一声都裹着奶糖的甜，偶尔还会夹杂着她跟追风说话的软语。
远处黑马惊雷的轻嘶隔一会儿响一次，声音低沉，像在应和经幡的节奏。
小冯攥着文件夹蹲在主毡房侧面的草坡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黑色文件夹的皮质边缘被夜露浸得有点软，指尖蹭过时能摸到细微的潮气，连金属搭扣都凉得硌手。脚边的草叶沾着冰凉的露水，顺着卡其色裤脚渗进袜子里，贴在脚踝皮肤上发僵，她却没心思在意。
她的目光始终胶着在不远处的篝火旁，纪如瑄和林潇然并排坐在小马扎上，中间隔着小半个人的距离。
其其格举着草绳翻出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凑到两人面前时，纪如瑄的嘴角先弯了下，林潇然跟着笑起来，眼尾扫到纪如瑄时又飞快错开，耳尖没像往常那样泛红，反而带着点从容的平静。
这些细微的互动，只有小冯看得分明，像藏在草原夜色里的秘密，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连手机里私藏的拍立得，都没让第二个人见过。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磨砂黑的壳子内侧贴着张裁剪得比指甲盖还小的拍立得边角，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图案都有点模糊。
这是今早刚到草原时偷偷拍的，当时她躲在剧组的行李车后，车身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一缕晨光斜斜地洒在土坡上，把纪如瑄的黑色外套染成了浅棕色。
纪如瑄牵着黑马惊雷站在坡下，手指轻轻扣着缰绳，没勒得太紧，惊雷的马鬃被风吹得飘起来，偶尔用鼻子蹭蹭她的胳膊；林潇然刚从副驾下来，小刘举着手机往土坡跑，嘴里喊着“林姐快看羊群像白珍珠”，她笑着应了声，弯腰整理了下沾着晨露的浅米色裤脚，动作利落，没半点局促。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时，纪如瑄的喉结轻轻动了下，林潇然点头致意，笑容自然，没像之前那样刻意收敛。
小冯当时赶紧按下快门，照片里的光影刚好框住这一秒，成了她独有的宝藏。
网上的风波却在悄悄发酵。
半小时前她趁没人注意，点开微博广场，热搜词条“纪如瑄林潇然草原互动”已经爬到了三十多位，点进去全是基于剧组公开信息的猜测。
最热门的是一段今早的骑马训练花絮，视频里李星玥伸手太急惊到了追风，镜头先给到追风扬头的画面，再切到纪如瑄快步走到林潇然身边的背影，没拍清两人的表情，却被网友截成动图，配文“纪如瑄下意识护着林潇然，这反应绝了，是真在意吧”。
下面的评论吵成一团：有人说“刚认识两天就这么默契？怕不是剧组安排的CP线”；有人替李星玥抱不平，“李老师站在旁边都没镜头，这剪辑也太明显了”；还有路人疑惑，“就一个背影而已，是不是过度解读了”。
更让她揪心的是下午当地媒体的短采访。
李星玥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外搭浅灰开衫，笑着跟记者聊起剧组日常，提到“纪姐对林老师特别照顾，连她爱吃带奶渣的奶豆腐都记得，我们都调侃纪姐是‘剧组贴心人’。”
这话被单独拎出来，配着剧组发布的“纪如瑄看奶豆腐采购单”的照片，有人解读成“李星玥暗示两人关系不一般，怕不是真的在处”；黑评更直接，“林潇然故意卖弱博照顾，连吃什么都要让纪如瑄记着，太会蹭热度了”。
小冯看着这些评论，指尖忍不住发抖。她知道真相，那是纪如瑄记得林潇然爱吃奶渣豆腐，是今早巴图大叔把奶豆腐摆上矮桌时，林潇然捏了块带颗粒的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跟小刘说“这个有嚼劲，比软的好吃”，声音不大，当时纪如瑄正在喂惊雷吃豆饼，没回头，耳朵却轻轻动了下，转头就跟小冯叮嘱“明天买两盒带奶渣的”。
可这些细节只有她这个站在旁边的人知道，网上没人信，大家只愿意盯着“纪如瑄记着林潇然喜好”这个结果，再结合李星玥的话，胡乱猜测。
她还想起上午刚到毡房区的场景。
李星玥拎着装满奶糖的编织篮凑过来，篮子上的羊角花纹被阳光照得格外清晰。她先给纪如瑄递了颗硬糖，指尖捏着糖纸的一角，笑着说“纪姐喜欢嚼有嚼劲的，这个硬糖合适。”
转身给林潇然时，特意在篮子里翻了翻，拿出颗印着小羊图案的软糖，递过去的手还刻意蹭了下林潇然的指尖，又飞快收回，像怕被人看到。
她目光扫过林潇然沾着露水的裤脚，语气软乎乎的：“您裤脚湿了，到毡房我给您找干布擦，别着凉影响下午的训练。”可后来小冯跟着去临时休息的毡房，却见李星玥只翻了翻自己的编织篮，又摸了摸口袋，就笑着说：“哎呀，干布忘在我自己的毡房了，等会儿我给您送过来。”
之后却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林潇然当时没追问，只是默默找了块纸巾擦了擦裤脚，神色平静，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份从容，倒让李星玥的刻意显得有些多余。
“资料整理好了？”纪如瑄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小冯吓得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动作太急，手机撞在裤兜里的钥匙串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差点把手里的文件夹掉在地上。
她转身时，看到纪如瑄站在草坡边，黑色外套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像展开的黑色蝴蝶翅膀。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喂完的豆饼，边缘沾了点惊雷的口水，豆饼上的纹路被捏得有点变形，显然是刚才喂马时没注意。
不远处的木桩旁，惊雷正低头啃着青草，马鬃上沾着两根草叶，偶尔抬头往纪如瑄的方向看一眼，耳朵竖得笔直，连尾巴都轻轻晃着，格外依赖。
小冯把文件夹递过去，指尖因为紧张有点凉，声音也发虚：“老陈中午给我打电话，说林勇昨晚又去溪口镇的棋牌室了，输了两百多块就跟人吵了起来，指着对方说‘你们别得意，有人会帮我还’，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云雾烟’，跟旁边的人炫耀‘这是靠山给的，你们没见过吧’……”她顿了顿，目光忍不住往林潇然的毡房方向瞟。
刚才小刘发来的消息还在手机里躺着，文字简单直接：“冯冯，林姐刷到广场黑评了，没当回事。还得是自家艺人，抗压能力就是强。”
纪如瑄翻开文件夹，指尖在“云雾烟”三个字上轻轻停了两秒，指甲无意识地在纸页上划了下，留下道浅浅的印子。
风把她的发丝吹到耳后，小冯这才看清她耳垂上的小痣，在篝火的光里显得格外软，像颗被墨汁轻轻点过的小豆子。
“别再查了。”纪如瑄合上文件夹，往篝火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声音压得很低，怕被不远处的李星玥和巴图大叔听到，“尤其别让潇然知道这件事。她下午跟追风互动时，手虽然不抖了，但也别用这些糟心事扰她，影响明天的骑马戏。”
小冯点头，心里的慌意消了大半——她早该想到，林潇然不是会被流言轻易影响的人。
她想起中午在主毡房分手把肉的场景：巴图大叔端上一大盆手把肉，大块的羊肉冒着热气，油星子在肉皮上亮晶晶的，旁边摆着蒜泥和韭菜花，香味飘满了整个毡房。李星玥第一个站起来分肉，手里拿着木筷，先给巴图大叔夹了块最大的，笑着说“您辛苦，多吃点补补”；再给纪如瑄夹了块带筋的，筷子尖轻轻碰了下纪如瑄的碗沿，“纪姐，这筋炖得软，您爱吃有嚼劲的，肯定喜欢”；最后给林潇然夹了块瘦肉，还特意把肉上的肥油剔掉，“林老师第一次吃草原手把肉，瘦肉不腻，嚼着费劲您就跟我说。”
可小冯看得分明，纪如瑄碗里的肉筋其实没炖太烂，林潇然的瘦肉反而有点柴，咬起来得用劲。
没一会儿，巴图大叔开始讲草原上狼的传说，大家都凑过去听，纪如瑄趁没人注意，用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肉筋，轻轻放进林潇然碗里，动作轻得像怕碰响碗沿，还小声说“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试试这个，比瘦肉香。”
林潇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地把肉筋放进嘴里，没像旁人那样露出惊喜的神色，却也没拒绝。
网上基于剧组分肉照片的猜测，在林潇然这里根本算不上事。照片里只拍到两人低头吃饭的样子，没拍清纪如瑄夹肉的动作，于是有人说“纪如瑄和林潇然全程没互动，关系很一般，都是炒作”，还有人说“李星玥分肉最公平，对比之下纪林的‘亲近’更像演的。”
可小冯知道，林潇然要是看到这些话，只会笑着跟小刘说“网上的人没看到全部，瞎猜也正常”，不会往心里去。
“对了，”纪如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叮嘱，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比刚才说林勇的事时软了不少，“你明天去牧民合作社买奶豆腐，多买两盒带奶渣的。今早林老师说喜欢吃，别买错了，合作社的奶渣豆腐不多，去晚了可能就没了。”
小冯想起早上的场景：林潇然捏着块奶渣豆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跟小刘说“这个好吃，你也尝尝”，声音平淡，没太多情绪，却让纪如瑄记在了心里。这份细心在网上被扭曲成“刻意营业”，有人说“纪如瑄就是想炒CP，连对方爱吃什么都要刻意记着”，可小冯知道，林潇然要是看到，只会觉得好笑。她从来不需要靠别人的“记挂”来证明什么。
小冯犹豫了下，还是把网上的流言说了出来，声音比刚才稳了些：“纪姐，网上有点流言，说您跟林姐刻意炒CP，还有人说林姐蹭热度。”
纪如瑄回头看她，眼神里先是闪过点意外，很快又恢复平静，甚至嘴角还弯了下：“海天宁跟我说了。我本来想跟林老师提一句，怕她没看到，现在看来不用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潇然的毡房方向，灯还亮着，窗户上的影子在动，像是林潇然在来回走动，整理戏服的动作很利索，“她要是在意，早就来找我了。”
小冯心里一松，确实，林潇然要是真被流言影响，不会这么平静地待在毡房里。纪如瑄没再多说，只是把文件夹递给小冯：“你把林勇的资料锁好，别让其他人看到。我去跟潇然确认下明天的骑马戏走位，省得早上临时调整。”
她说着转身往林潇然的毡房走，脚步从容，没像刚才那样刻意放轻。她知道林潇然没事，不用再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引发不必要的猜测。
小冯蹲在草坡下，看着纪如瑄的背影走进毡房，没一会儿，毡房里就传来两人讨论剧本的声音，林潇然的声音清晰，带着点专业的认真，没半点被流言干扰的迹象。
她掏出手机，又刷了会儿网上的讨论：有人拿着剧组公开的“两人看拍摄路线”的照片，照片里纪如瑄和林潇然隔着半步走，风把林潇然的头发吹得飘起来，没拍清纪如瑄披外套的动作，于是有人说“两人距离这么远，根本不熟”；有人翻出李星玥送小毯子的视频，说“李星玥才是真关心人”。可小冯知道，林潇然看到这些，只会专注于明天的拍摄，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讨论上。
这时海天宁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冯的肩，声音压得很低：“别担心了，林老师比我们想得坚强。李星玥那些话，掀不起什么浪。”
小冯抬头，看到李星玥正站在主毡房门口，跟巴图大叔聊篝火晚会的流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可眼神里的算计藏不住。
她大概还在等着看林潇然被流言影响的样子，却没料到林潇然根本没把这些当回事。
夜色更深了，草原的温度降得更低，露水沾在草叶上，像撒了层碎钻。
小冯听到毡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透过草叶的缝隙看出去。纪如瑄和林潇然一起走出来，两人手里都拿着剧本，正在讨论明天的细节。纪如瑄手里拿着林潇然的浅米色外套，自然地递过去。
林潇然接过，顺手把纪如瑄的黑色围巾也递了回去，动作默契，没半点刻意。月光是淡银色的，洒在她们身上，影子偶尔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却没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
小冯靠在草坡的土坡上，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手机壳内侧的拍立得边角，粗糙的质感蹭过指尖，让她心里踏实了点。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不和傻子置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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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互动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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