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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追丧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苏折风忽然想起来了——她曾在一间客栈听过女人吹奏的那首曲子。唱我所怀念的亡人,共我闲居、引我生活的那一位啊,倘若你不在了,我看到你留下来的遗物,又该怎么办呢?

也许,此刻在她的眼前,冰是无忧之水,舟为无根之木,映照、牵连、荡流百里。风的脉痕、水的觳纹、还有拂晓中渐次浮起的熹微晨光,在苍茫穹幕下连成一线悠悠寂寥。这广袤的天地与更无边辽阔的回忆一牵一引,从她心胸中勾出不可言喻的情与觉,满而将溢,只能变作两滴眼泪,在苏折风埋头时从眶中垂落。白枫站在原地,她的眉眼、举动,与画轴中出现的那样渐渐重合了。

无论是淡而寡色的江,还是登高望远的楼,只要她站在那里,背景就远作昏朦的一影了,只有这样一个女人,使人目不转视,又惭而低头。原来这其中十年,遑论世故种种,相为叠累,其情志亦百死未折,直到名声归顿,远淡江湖,传奇仍然。

白枫道:“这是认出我来了?你打着我徒弟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这么久,再连我都认不出来,那就不太讲道理了。”

苏折风深吸一口气。一连串的场景从她脑海中滑过——岳阳楼、水云门、洛水畔、巫山崖巅,昏鸟飞腾、夤鱼跃夜、马不停蹄……她抬手抹去泪水,讲:“白前辈,我一直在找您。”

她说完这句话,听到轻轻的一声笑:“我听说了,如果没记错,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洞庭湖旁,那时候,你只有七八岁。”

她记得清楚,是因为里头有件趣事。

那时,初入江湖的白枫,为浪尘剑萧隐所约战,两人到地,却发现白道□□和不知哪个道上的人,围拢了七八桌子人观战,瓜子花生茶水麻将齐备,专写江湖小报的风雪叟、芍花居士连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就等着出稿。两人一气之下,临时改到洞庭湖前的君山。酣战时,把君山上的银针树扫落一大半(后来白枫赔了一支当朝皇后送的簪子,而萧隐这个不要脸的什么也没给),依然觉得施展不开,后又打到洞庭湖水面。

巧的是,岳阳楼前正有一家烧鸡店在当天开业,楼修了大半年,筑得飞檐翘脚、精美异常,门槛外还有一株开花的铁树,看水景视角爽朗。于是慕名而来的食客摩肩接踵,手上牵家带口,嘴里叼着烧鸡,都有幸观看了这一场龙争虎斗。

白枫一战成名——“君山何华色?洞庭水中仙。”而苏折风吃烧鸡吃得太快,差点被噎死,急得满桌找水没找到,抓着她爹的衣服就死命的摇,他爹只是瞠目结舌地看外面打架,忽然感觉到脸上溅了些水,震撼道:“不是吧,这一剑能轰这么远啊?”回头看,才发现那不是剑客们劈开的湖水,是女儿去后厨自己搬了一壶老沉的水,正在倒,一边倒一边溅出来。

白枫道:“不过,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江湖上却盛传你我二人是师徒关系,你也并未澄清。”

苏折风听完这话,登时着急,向她拱手道:“前辈,我曾经解——”

白枫却摆手阻她话头:“我无心问你的不是,但你毕竟占了许多便宜,不如,你再帮我一个忙,此事就揭过。”

“好。”苏折风也不多问。白枫淡出武林,想也知道,许多事无法亲自下场,因此有她的用武之地。

“不急。”白枫道:“在此之前,你先要回耒阳取你的剑。”

“耒阳?”

就算白枫不说,苏折风也必然是要先去寻一趟的。白枫的消息给的及时,却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她的随身剑沁雪早已遗失水中,没想到剑竟却是在耒阳?

“对——你的棺材也运往耒阳了。”白枫悠悠道:“圣上点了一位女官办你的丧礼。”

苏折风听了这番话,马上反应过来这位“女官”是谁,倒也不觉得稀奇:“倒是那个女的能干得出来的,还好我真没死,要是尸体真被她找到,她没准觉得还能有用,要拿盐巴把它腌制起来,保存个一年半载的。”

“我建议放辣椒油,闻起来会更香的。”白枫真诚地点头:“不过,你可别冤枉那个……姓东的姑娘,我曾远远地见过一面,长得挺脱俗的。”

“什么东姑娘?”

“不是东吗?那难道是陈……”

苏折风:“……陈长知?”

这位只存在于远古江湖传说中的前辈,性格竟如此……不拘小节。

白枫一拍手中的萧:“是了,叫陈长知。”

“前辈,她叫陈蝉,长知是她的官名。”苏折风道:“二公主给她混的六品的衔。她还有一职,是监察使,专管江湖白道。

她曾在陈蝉手下办过差,凡是这种喽啰,对上级的头衔总是如数家珍——出门打架的时候双方互通名号,都不是通自己的,是通自己家长官的。

白枫奇道:“管江湖白道?”

“就是我们。”

“你随便,但我什么时候是白道了?”

苏折风笑道:“前辈有所不知,现在江湖上分裂严重,大家不是白道就是魔教,要么就是散户,小门小派的,说起来不是不够威风,已经是很心酸了。”

“那我就魔教吧!”白枫思考了一息,顷刻决定道。

这么随便的吗?也行,这个听起来至少威风。

“可是陈蝉她也不会武功,她管得住谁?”

“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主要是因为——”苏折风想了一下:“她靠着二公主,殿下有钱。我们江湖人穷啊。她行事很嚣张。”

“有你嚣张吗?”白枫忽然问。

苏折风正跟着她从冰桥上穿行,差点一步跌进水里:“那没有。”

白枫哈哈大笑,笑得海面上都是回声。她笑够之后,撂下一句“我先走了”,足尖一点,就远跳而走,苏折风还在原地望着,见她轻轻踩上一只豚还是海鸟,又跳落到另一块冰上,辗转腾挪,转瞬掠走了。苏折风远远地向她作揖,心想待她取回剑,再来原处寻白枫,也不知她是否还在?突然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两息后,她脚下的冰桥开始开裂。

喂……

耒水边,方念悯和时苇正在翻看一排被捞上来的浮尸。微朦的雨还在下,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揭开了头上的草笠。一个捞尸人浮出来,扒住船舷,惊魂未定地高叫:“下面有暗涡!都别下去了!”他从水底拖出身上绑的绳子,已断成两截:“水涡中有一条银鱼,把绳子咬断了!”

另一名船工问,什么鱼这么厉害?他喘着气回:“鱼眼是绿色的,有些像金沙鲛。”

金沙鲛以能过滤水中的金子闻名,拨开鳃能看到金沙,早些年就被捕到绝迹了。刚刚发问的那名船工不仅不怕,还笑道:“那岂不是发了?我不怕死,等雨停了我要再下去看看。”

方念悯问:“你看到的鱼是白身绿眼吗?有多长多宽?”

“没看清!”船工讲:“被卷在暗涡边缘,要不是我水性好——”他看方念悯的表情,改口比划道:“大概这样吧,很细很长。”

她们的举动自然有人关注。不多时,公主府偏院就有一人急进:“报!方念悯似乎在河里找到了苏姑娘的遗剑。”

“似乎?”陈蝉正在批文:“你回去告诉时苇,她这个月的俸银似乎没了。一旦见到那把剑,不管方念悯是要运往耒阳,还是随身带着,都马上安排人劫走。”

“遵命。”传讯人再问:“那要是见到尸体呢,也要抢吗?”

陈蝉道:“怎么抢呢,和方念悯一人抬一头,撕成两半吗?死者为大,苏折风罪不至此。”

传讯人想笑,但不敢吭声。

这边捞尸也是有条不紊。

这位方姑娘皱着眉头望着水面,她有一张好生漂亮的鹅蛋脸,杏眼的下至很宽,瞳孔又深又黑,显得聪明非常。任谁说,她这么年纪轻轻的,竟是耒阳军的实际掌权人,都不会有人相信;但偏偏把人拎出来一放,那种气量和言行一摆,众议皆服,喧哗皆沉。那位现任河中水鬼、前任青年辈第一、苏折风姑娘曾评价她说:此女天生是官逼民反的料。这话诚然不错,此女鬼话连篇,怪会怂恿人心,只消长谈几刻,县令伺候她上马,知府给她买盔甲,识字的不识字的听她一席话都热泪盈眶,把锄头一扔拿上砍刀就从军去了。

方念悯对县令很谦逊地欠身道:“您今日力助,晚辈没齿难忘。我自耒阳来,沿线途径数县,唯独醴陵在您治下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这倒没什么,学风却是一等一的好,六岁垂髫在路边吟诵武陵游记,此景此景,学生在京都学院外都不曾见过。”

那县令是塾师出生,老来从吏,平时最喜欢别人夸他文治。正在这番马屁拍得人受用时,方念悯趁热打铁,让县令找来五十名蚌女,劝他水利闸门不妨早日关闭,在此流后三十里,不,五十里支流的水库截停摸查。

县令:“苏姑娘的尸体就在此地下游?”

方念悯摇头:“能找到人最好。不过,我现在是要找一把剑。白身,镶嵌绿宝石。”

……

元贞十四年伏月,冉水决堤,号哭遍野,人畜、房屋损毁无数,前任耒阳军左史苏折风死于飞鹭宴急流,在江湖震动之前,出于某种原因,死讯率先暴于朝廷。长公主还璧、景王李锐等人上书,因其生前固守回南道有功,请为其赐钱、追封。

苏折风几个月前从回南道出来,皇帝本不想再加兵将,但大臣们又劝他必须重视这要道,他正发愁找不到可用之人顶上,突闻这位武功高强的苏折风被洪水淹死了,无语之余、又有些伤心。于是皆允奏请,由长知女史陈蝉下耒阳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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