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竞技场缝隙时，沙砾地上的鬣狗尸体已化作泛着银光的粉末。苏晚用树枝挑起一点粉末，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握着一把碎掉的星星。
“这些粉末能做什么？”她抬头问曲非亦。经过几日相处，这个总能从怪物身上找到用途的厨师，已成了团队的“物资顾问”。
曲非亦捏起粉末凑近鼻尖，厨师刀在晨光下划出弧线：“含磷量很高，混合油脂能做火把。”他看向陈默，“你的数据眼能分析出油脂来源吗？”
陈默调出面板扫描四周：“沙地下三米有石油层，但开采需要工具。”他突然顿了顿，瞳孔里代码乱跳，“系统提示更新了，第五日挑战提前开启，而且……不是怪物。”
所有人立刻绷紧神经。系统机械音紧随其后响起，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电流杂音：
“第五日挑战：黑曜石迷宫。”
“挑战规则：十二小时内找到迷宫中心的能量核心，修复竞技场防御系统。”
“特殊说明：迷宫为**结构，每小时变换一次路径。请勿破坏墙壁，违者将触发惩罚机制。”
黑曜石墙壁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西侧那道刻满眼睛花纹的巨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盘旋而上的阶梯。阶梯由暗紫色岩石砌成，每级台阶都在微微搏动，像某种生物的血管。
“**结构？”赵磊踹了踹旁边的石壁，触感却不再坚硬，反而带着弹性，“这玩意儿是活的？”
言暮抚摸着墙壁上的纹路，那些眼睛状的花纹竟在晨光下缓缓眨动。他举起【真理天平】：“迷宫会主动攻击我们？”——天平右端下沉。
“那惩罚机制是什么？”林溪追问，声音发颤。
言暮再次询问，天平却诡异地左右摇摆，始终无法平衡。
“看来系统不想说。”曲非亦将厨师刀别回腰间，“走吧，十二小时不算多。”
众人拾级而上时，石壁突然渗出粘稠的液体，在身后凝结成新的墙壁。肖阳回头时吓了一跳：“后路被封死了！”
“**结构，会自我修复。”言暮的声音在阶梯间回荡，“别回头，保持队形。”
阶梯尽头是座圆形大厅，四周分布着十二道拱门，每个门楣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刀、蛇、钥匙、天平……言暮的目光在天平符号上停留片刻，发现那图案竟与自己的【真理天平】一模一样。
“选哪个门？”赵磊攥紧拳头，石甲在紧张时会自动浮现。
曲非亦挨个抚摸门楣，指尖沾起银白色粘液：“这些符号是路标。”他指向刻着钥匙的拱门，“粘液最新鲜，说明这是最近变换过的路径。”
陈默的数据眼突然发出警报：“东侧三个拱门有能量反应，像是……电击陷阱。”
言暮却走向刻着天平的拱门：“我选这个。”
“等等！”林溪拉住他，“万一有陷阱呢？”
“系统说惩罚机制针对破坏墙壁的人，没说选门会受罚。”言暮推开石门，里面漆黑一片，“而且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天平符号。”
曲非亦立刻跟上：“我跟你一组。赵磊带苏晚和林溪走钥匙门，肖阳和陈默、老郑走蛇门，保持通讯器畅通。”他分给每人一小袋磷粉，“迷路就撒粉末做标记，每小时在大厅汇合一次。”
石门在身后闭合，黑暗瞬间吞噬光线。言暮摸出曲非亦做的磷火棒，幽绿火光中，迷宫通道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墙壁上布满血管般的红色纹路，正随着呼吸起伏。
“这根本不是石头。”言暮用钢笔刀划开墙壁，流出的粘液竟带着体温。
曲非亦突然按住他的手：“别破坏！忘了惩罚机制？”他指着地面，“看脚印。”
磷火光照亮处，地面上散落着数十个脚印，有大有小，最深的那个印着奇怪的鳞片纹路。
“之前有人来过？”言暮皱眉。
“或者说，有东西住在这儿。”曲非亦突然弯腰，从脚印旁捡起半片碎布，布料边缘绣着银色丝线，在火光下泛着微光，“这是……周老师的袖口碎片。”
言暮心头一紧。周明远消散时明明连尸体都没留下，怎么会有碎片出现在迷宫？他举起【真理天平】：“周老师还活着？”——天平剧烈晃动，最终右盘下沉。
“他死了。”言暮收起天平，喉结滚动，“但这碎片说明，迷宫和他的消失有关。”
通道突然剧烈震动，两侧墙壁开始向内挤压。曲非亦拽着言暮猛冲，身后传来石块碾碎的巨响。待站稳时，他们已身处新的岔路口，刚才的通道已缩成指尖粗的缝隙。
“每小时变换路径是骗人的。”曲非亦擦掉脸上的冷汗，“它能感知我们的位置，随时改变结构。”
言暮突然注意到墙壁上的红色纹路在流动，像在组成某种图案。他凑近观察，发现纹路竟在缓慢形成字母：L-E-F-T。
“左边？”他看向曲非亦，“你觉得是陷阱吗？”
曲非亦摸出块毒蝎尾针粉末撒向左边通道，粉末落地后安静无事：“至少现在不是。”他突然笑了，“或许这迷宫在跟我们玩游戏。”
左拐通道尽头有扇青铜门，门环是两只交缠的蛇形雕塑。言暮刚触碰门环，蛇眼突然亮起红光，门楣上浮现出一行字：“说出你最珍贵的东西，方可入内。”
“又是这种把戏。”言暮冷笑，钢笔刀抵住蛇头，“我最珍贵的是我的刀。”
红光没有熄灭，反而变得更刺眼。曲非亦按住他的手，轻声道：“它要听真话。”他对着蛇头说，“我最珍贵的是爷爷留给我的菜谱。”
红光闪烁两下，青铜门缓缓开启。言暮愣在原地，曲非亦回头朝他扬眉：“律师也有说不出的真话？”
“只是觉得荒谬。”言暮跟上他的脚步，语气却软了些，“你的菜谱里有什么？”
“番茄炒蛋的一百种做法。”曲非亦的笑声在通道里回荡，“他总说，最简单的菜最见功夫。”
门后是间圆形密室，中央石台上悬浮着半块发光的水晶，水晶周围缠绕着银色丝线——和周明远碎布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这是能量核心碎片？”言暮伸手去拿，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曲非亦突然指向石台基座：“上面有字。”
基座刻着一行小字：“唯有牺牲等价之物，方可换取通行权。”
“等价交换？”言暮皱眉，“它想要什么？”
石台上的水晶突然投射出影像：周明远消散前的画面在虚空展开，老人挡在众人面前时，胸口曾闪过与水晶相同的光芒。
“周老师用自己的存在换了碎片？”言暮的声音发颤，【真理天平】在掌心发烫，“这碎片是他的生命能量？”——天平平衡。
曲非亦突然解下腰间的厨师刀，刀鞘上刻着朵小小的雏菊：“我的刀是用奶奶的铁锅融了重铸的。”他将刀放在石台上，“这个能换碎片吗？”
屏障泛起涟漪，却没有消失。水晶影像突然切换，显示出其他通道的画面：赵磊正用石拳砸向墙壁，肖阳被突然出现的地刺划伤，林溪的镜像分身被困在玻璃罩里。
“惩罚机制开始了。”曲非亦的脸色沉下来，“有人破坏了墙壁。”
言暮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放在石台上——那是周明远消散前，他偷偷捡的那摊浅褐色印记的粉末。
屏障瞬间消失。水晶自动落入他掌心，碎片接触到粉末的瞬间，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原来它要的是这个。”曲非亦看着重新出现的菜谱，若有所思，“每个碎片都对应着牺牲者的遗物。”
言暮握紧水晶碎片，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握着周明远最后残留的体温。他突然想起老人说要陪孙女去游乐园的样子，眼眶发酸。
“走吧，去找其他人。”他转身时，发现墙壁上的红色纹路又在流动，这次组成的是箭头，指向右侧通道。
与此同时，蛇门后的通道里，赵磊正对着满地碎石懊恼地抓头发。他刚才为了救被石壁困住的林溪，一拳砸烂了半面墙，结果触发的电流差点把肖阳电成焦炭。
“都说了别破坏墙壁！”林溪一边给肖阳包扎伤口，一边瞪他。
“我哪知道碰一下就漏电！”赵磊梗着脖子反驳，石甲上还冒着黑烟，“再说那破墙夹着你的腿，不砸开难道等你变成肉饼？”
苏晚无奈地叹气，群体治愈光环在两人之间亮起：“好了别吵，陈默找到新通道了。”
陈默正蹲在墙角扫描，数据眼的光芒忽明忽灭：“墙壁里有骨骼结构，刚才赵磊打碎的是它的肋骨。”他指着地面渗出的红色粘液，“这玩意儿在流血。”
老郑突然指向天花板，那里的红色纹路正组成数字：10:00。
“只剩十个小时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是他进入副本后说的第一句话。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老郑从背包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竟是半块发霉的馒头。他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放在地上，对着通道深处拜了拜。
“这是在做什么？”肖阳小声问。
苏晚解释：“老郑之前说过，他妻子是饿死的，这馒头是她最后没吃完的。”
地面突然震动，前方墙壁裂开新的通道。老郑收起馒头，率先走了进去，生锈的匕首在掌心泛着红光。
新通道两侧挂满了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裹着模糊的人影。林溪路过时，一个茧突然破裂，流出的粘液里滚出枚生锈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郑”字。
老郑猛地转身，颤抖着捡起戒指，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泛起水光。茧里的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正对着他微笑。
“秀兰……”老郑的声音哽咽。
“别碰她！”陈默突然大喊，数据眼发出刺耳警报，“是精神幻象！茧里有神经毒素！”
但已经晚了。老郑的手刚触碰到茧壁，女人的微笑突然变成狞笑，无数黑色触须从茧里钻出，缠住老郑的手臂。
“武器附魔！”老郑怒吼着举起匕首，红光瞬间吞噬触须。他斩断手臂上的触须，却发现皮肤已开始石化，从指尖蔓延向心脏。
“苏医生！”肖阳拽过苏晚，群体治愈光环的绿光笼罩住老郑，石化速度却丝毫未减。
“没用的。”老郑突然笑了，将戒指塞进怀里，“这是我的报应……当年没让她吃饱饭。”他看向那枚能量核心碎片——不知何时已落在茧旁，“把这个带走，别管我。”
触须突然加快蔓延，老郑的身体在绿光中渐渐变成石像。他最后看了眼众人，嘴角还挂着笑，像是终于能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爱人了。
系统提示音冰冷响起：“检测到玩家郑国强生命体征消失。剩余玩家：7人。”
林溪捂住嘴哭出声，赵磊一拳砸在墙上，却这次忍住了没打碎它。苏晚的治愈光环黯淡下去，淡绿色的光里混进了晶莹的泪珠。
肖阳捡起那枚碎片，上面沾着老郑石化后的粉末，沉甸甸的像块烙铁。
“我们得活下去。”他的声音沙哑，“不能让老郑白死。”
当言暮和曲非亦找到他们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七个人影沉默地站在石像前，手里的碎片在晨光下泛着哀戚的光。
“还差最后一块碎片。”言暮将自己的碎片与肖阳的拼在一起，刚好组成完整水晶的三分之二，“根据之前的规律，它应该在……”
“在我这儿。”陈默突然开口，调出面板，里面躺着最后一块碎片，“在老郑被缠住时，系统自动发放给我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我宁愿不要。”
曲非亦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他看向言暮，“现在可以去中心了吗？”
言暮点头，举起拼好的碎片。三分之二的水晶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通道尽头的漩涡状入口——那是迷宫中心的位置。
穿过入口的瞬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迷宫中心是座悬浮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巨大的能量核心，而核心周围，漂浮着数十个透明的胶囊，每个胶囊里都躺着一个人。
“那是……”林溪指着最前面的胶囊，里面的老人正安详地睡着，胸前别着“周明远”的名牌。
“他们没死！”肖阳激动地想去触碰胶囊，却被无形屏障挡住。
言暮将三块碎片嵌入能量核心的凹槽，整个平台突然剧烈震动。水晶光芒大作，胶囊上的冰层开始融化。
周明远的胶囊最先打开，老人咳嗽着坐起来，看到众人时愣住了：“我……不是消散了吗？”
“是迷宫把你们藏起来了！”苏晚喜极而泣，群体治愈光环下意识地笼罩住老人。
其他胶囊陆续打开，里面竟是之前在副本里“死亡”的玩家，有被鬣狗咬死的壮汉，有被毒蝎毒死的女孩，甚至还有第一天就消失的两个新人。
“系统骗了我们！”赵磊怒吼，“根本没有死亡，只是被关起来了！”
言暮却注意到曲非亦正盯着能量核心背面，那里刻着一行小字：“轮回之匣，以生命为饵，饲育迷宫之树。”
“它需要我们的‘死亡’来滋养迷宫。”言暮的声音发寒，“所谓的挑战，不过是在筛选养料。”
周明远突然指着平台边缘，那里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众人立刻握紧武器，却在看清那人时愣住了——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胸前挂着“陈默”的工作证，正对着他们微笑。
“你是谁？”陈默的声音发颤，数据眼剧烈闪烁。
白大褂年轻人摘下眼镜，露出与陈默一模一样的脸：“我是三年前的你，或者说，是这个副本的管理员。”他摊开手，掌心浮现出微型的迷宫模型，“欢迎来到轮回之匣的第七层，你们是第一支走到这里的队伍。”
曲非亦突然笑出声，厨师刀在掌心转了个圈：“我就说你的数据眼太方便了，原来是这样啊……。”
“我不是内鬼！”陈默急忙辩解，却被白大褂按住肩膀。
“你只是我的潜意识投影。”白大褂看向众人，“每个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是‘轮回之匣’选中的修复者。迷宫吞噬的生命，其实是在修复现实世界的创伤——周老师的孙女受到了车祸，老郑的妻子在平行时空还活着，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都有未完成的执念。”
言暮突然想起妹妹临终前的呼吸机，苏晚记起在地震中失联的父母，林溪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女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修复能量核心，就能让他们回去。”白大褂指向重新闭合的胶囊，“但代价是，必须有人留下成为新的管理员，就像我一样。”
所有人都沉默了。回去意味着能弥补遗憾，留下却要永远困在这诡异的迷宫里。
赵磊突然捶了言暮一拳：“你小子不是最会算计吗？快想想办法！”
言暮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曲非亦。后者正用厨师刀敲击能量核心，听着里面传来的空洞回声。
“这玩意儿像颗种子。”曲非亦突然说，“所谓的管理员，其实是养料。”他举起刀，“或许我们可以换种方式‘修复’。”
白大褂的脸色瞬间变了：“别乱来！破坏核心会导致现实世界与副本崩塌！”
“那就让它塌。”言暮握紧钢笔刀，与曲非亦对视一眼，“与其被当作养料，不如掀了这破匣子。”
周明远突然站起来，精神屏障护住众人：“我这把老骨头陪你们疯一次！”
战斗在瞬间爆发。白大褂召唤出沙鼠和毒蝎的幻影，陈默却突然挡在众人面前，数据眼发出强光：“我知道核心的弱点！是我三年前留下的后门！”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与白大褂的身影渐渐重合：“记得帮我告诉现实里的妹妹，哥哥不是叛徒。”
强光闪过，能量核心裂开一道缝隙。言暮和曲非亦同时冲上去，钢笔刀与厨师刀交叉刺入，水晶发出刺耳的悲鸣，整个迷宫开始崩塌。
“抓紧彼此！”言暮大喊着抓住苏晚的手，周明远拽住赵磊，林溪和肖阳背靠背蜷缩在一起。
坠落感袭来时，言暮最后看到的是曲非亦的笑脸，像在说“番茄炒蛋的火候到了”。
再次睁眼时，言暮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妹妹的呼吸机停了，医生正兴奋地宣布：“找到匹配的肝脏了！是位叫周明远的老人捐赠的！”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曲非亦”：“老地方吃番茄炒蛋，我请客。附定位：幸福路菜市场三楼。”
言暮冲出病房，阳光洒在身上时，他摸到口袋里有块冰凉的东西——是半块能量核心碎片，正泛着微光。
菜市场三楼的餐馆里，周明远正给孙女喂粥，赵磊在隔壁桌吃牛肉面，苏晚穿着白大褂来送体检报告，林溪和肖阳在挑选订婚戒指。
曲非亦端着番茄炒蛋走过来，围裙上还沾着磷火粉的银光：“加了点特别的调料，尝尝？”
言暮尝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下来。那味道和记忆里奶奶做的一模一样，带着阳光和灶台的温度。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某种**迷宫在低语。言暮摸出那半块碎片，发现曲非亦的掌心里，躺着另外半块。
“看来，我们还得一起完成剩下的挑战。”曲非亦笑眼弯弯。
言暮举起茶杯，与他的水杯轻轻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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