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暮是被沙砾硌醒的。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痛感，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也不是菜市场三楼餐馆的暖黄灯光，而是竞技场那熟悉的、布满裂纹的黑曜石穹顶。
幽蓝的火焰在墙壁顶端跳动，将他的影子钉在沙地上，像枚褪色的旧邮票。
“醒了？”曲非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正用树枝拨弄着一堆银色粉末，正是那些鬣狗尸体化作的磷粉，“你昏迷了三个小时，系统把我们从迷宫里‘吐’出来了。”
言暮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苏晚靠在石壁上包扎伤口，赵磊在给肖阳检查速度靴的磨损，林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眼圈通红——所有人都在，除了周明远和老郑，还有……陈默。
“陈默呢？”他的声音发紧，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没人说话。苏晚的动作顿了顿，将沾着血迹的纱布塞进医疗包；赵磊扭过头，假装研究石墙上的划痕；林溪的肩膀微微颤抖，把脸埋得更深了。
曲非亦扔过来一块压缩饼干：“系统提示，他的意识体被迷宫核心吞噬了。”他的语气很平淡，指尖却在磷粉堆里划出一个微小的、只有言暮能看懂的符号——那是菜市场餐馆窗台上盆栽的形状，是“梦”里曲非亦给他端番茄炒蛋时，他瞥到的标记。
言暮的呼吸猛地一滞。
不是梦。
医院的VIP病房、妹妹的呼吸机、周明远捐赠的肝脏、曲非亦炒的番茄炒蛋……那些清晰得能闻到味道的画面，那些带着温度的触感，竟然真的存在过。可现在，它们像被揉碎的纸团，只剩下些扎人的边角料，嵌在记忆深处。
“迷宫……到底是什么？”他低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半块能量核心碎片，只有沙砾磨出的细小血痕。
曲非亦吹了声口哨，磷粉堆里突然窜起一簇幽绿的火苗：“或许是‘轮回之匣’的记忆库。”他用树枝挑起火苗，火焰在他指尖温顺地跳动，“把我们的执念揉成了幻境，让我们以为能回去。”
“那老郑……”林溪突然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他在幻境里见到的妻子，是真的吗？”
“对他来说是真的。”曲非亦将火苗凑近她，幽绿的光映亮女孩脸上的泪痕，“至少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言暮突然想起幻境里陈默的白大褂身影，想起那句“每个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是修复者”。如果那不是单纯的谎言，那他们这些被“吐”出来的人，又该修复什么？
“系统任务还在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摸出虚拟面板。淡蓝色的光屏弹开，最顶端的任务栏清晰地显示着：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当前剩余时间：46小时】
【支线任务：驯化一头领主级兽类，任务进度：0%】
【警告：距离第六日挑战开启，剩余时间：1小时】
驯化领主级兽类。
这行字像根细针，刺破了残留的幻境余温。言暮突然意识到，从第五日挑战开始，系统就一直在铺垫这个任务——迷宫核心的“修复”功能，陈默提到的“现实世界创伤”，甚至那些能被利用的怪物尸体，似乎都在暗示：杀戮不是唯一的出路。
“驯化……”苏晚喃喃自语，用沾着碘伏的棉签戳了戳光屏，“系统为什么要我们驯化领主级兽类？”
赵磊嗤笑一声，拳头在石墙上砸出闷响：“管它为什么，先活下去再说！昨天那迷宫里的风语狐，老子一拳能砸晕三只！”
“风语狐？”言暮挑眉，他不记得在“幻境”后的迷宫里见过这种生物。
“你昏迷的时候来的。”肖阳接话，指了指沙地上的爪印，那些印记比普通狐狸大两倍，边缘带着细碎的冰晶，“速度快得离谱，还会用音波干扰，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打退它们。”
曲非亦突然站起身，望向竞技场西侧的闸门：“它们不是来攻击的，是来‘侦查’的。”他指着爪印延伸的方向，那里的沙砾有被刻意抚平的痕迹，“你看这些脚印，每三步就有一个停顿，像是在标记我们的位置。”
言暮走到爪印旁蹲下，指尖拂过那些带着冰晶的印记。冰冷的触感里，竟藏着一丝微弱的震动，像某种极轻的心跳。
“它们有智慧。”他肯定地说，举起【真理天平】对着闸门方向，“风语狐是领主级兽类的下属？”
金色天平的两端晃了晃，左边托盘微微下沉。
“看来是的。”言暮收起天平，看向众人，“第六日的挑战，很可能就是那头领主级兽类。而系统要我们驯化它，说明它一定有特殊的价值。”
赵磊皱起眉：“驯化？怎么驯？给它喂肉干吗？”
“或许可以试试。”曲非亦突然笑了，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些暗红色的粉末，“这是用熔岩巨熊的脂肪和毒蝎尾针磨的粉，有安神作用。昨天风语狐闻到这味道，动作明显变慢了。”
林溪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收集的？我们不是一直在逃命吗？”
“战斗间隙顺手装的。”曲非亦将布袋系在腰间，厨师刀在晨光下划出银弧，“我的厨房原则：永远备着调味料，哪怕是在斗兽场。”
言暮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想起“梦”里那盘番茄炒蛋。当时曲非亦说“加了点特别的调料”，现在想来，那所谓的“特别调料”，或许就是这些怪物身上的粉末——用残酷环境里的生存物资，炒出一盘带着希望味道的菜。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暖，又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像是直接在脑海里炸开：
“第六日挑战：风语穹顶。”
“挑战规则：抵御风语狐群的三次冲锋，保护领主级兽类的幼崽不被吞噬。”
“特殊提示：幼崽是驯化领主级兽类的关键。请谨慎选择攻击目标。”
西侧的闸门缓缓升起，这次没有出现凶猛的怪物，只有一阵带着冰碴的冷风卷着沙砾涌进来。风里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人耳膜发痒。
赵磊突然捂住耳朵：“这什么鬼声音？”
“音波攻击！”陈默不在，肖阳临时充当了侦查员，他指着闸门后的阴影，“有东西在释放低频噪音，会干扰神经！”
苏晚立刻激活【群体治愈光环】，淡绿色的光晕笼罩住众人，那股刺痒感果然减轻了不少：“光环能削弱精神干扰，但持续不了多久！”
阴影里，渐渐浮现出无数双幽绿的眼睛。不是之前见过的鬣狗那种浑浊的绿，而是像淬了冰的翡翠，亮得有些妖异。
风语狐的体型比普通狐狸大上一圈，皮毛是雪白色的，尾巴蓬松如伞，跑动时会扬起细碎的冰晶。最奇特的是它们的耳朵，尖尖的耳廓上布满银色绒毛，跑动时会不断颤动，像是在接收某种信号。
“至少有五十只。”言暮握紧钢笔刀，“赵磊正面防御，肖阳和林溪左右包抄，苏晚守在中间，注意保护……”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系统说的“幼崽”还没出现。
曲非亦突然指向闸门内侧的岩石缝：“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岩石缝里蜷缩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狐狸，比成年风语狐小一半，耳朵上没有银色绒毛，尾巴尖沾着血迹，正瑟瑟发抖地缩在里面，被数十只成年风语狐围成圈保护着。
“那就是幼崽？”林溪惊讶地说，“怎么和成年的不一样？”
“变异种。”曲非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凑近岩石缝，却被成年风语狐发出的低吼逼退，“它的皮毛里含有能量核心的碎片，你闻——”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和能量核心碎片相似的清香味，混在风语狐身上的冰碴味里，像雪后初晴的草地。
言暮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梦”里白大褂陈默的话：“迷宫吞噬的生命，其实是在修复现实世界的创伤。”如果这只幼崽含有能量核心碎片，那驯化它，会不会就是修复某个巨大创伤的关键？
“它们不是来攻击我们的。”他突然开口，阻止了正要冲锋的赵磊，“它们在保护幼崽，像是在……求救？”
赵磊愣住了：“求救？这些狐狸疯了？”
曲非亦却点了点头，从布袋里倒出些暗红色粉末，撒在岩石缝周围：“你看成年风语狐的爪子，都有磨损的痕迹，而且很多狐狸的耳朵缺了角，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他指着远处的黑暗，“它们在躲避什么，比我们更可怕的东西。”
话音刚落，闸门后方的黑暗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听得人牙齿发酸。
成年风语狐的耳朵瞬间贴紧脑袋，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那只黑色幼崽更是发出细弱的呜咽，往岩石缝深处缩得更紧了。
“来了。”言暮握紧钢笔刀，目光锐利如鹰，“准备战斗。”
黑暗中，一个庞大的身影渐渐显现。它的体型像头雄狮，却长着八条腿，每条腿的末端都带着镰刀状的爪子，背上覆盖着暗金色的甲壳，甲壳缝隙里渗出粘稠的紫色液体，滴在沙地上，瞬间将沙砾熔化成黑色的玻璃珠。
最可怕的是它的头——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嘴里不断滴落着紫色毒液，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这是什么鬼东西！”赵磊的岩石皮肤瞬间覆盖全身，石甲在恐惧中微微发亮，“比熔岩巨熊还丑！”
陈默不在，没人能分析数据。但曲非亦却认出了这东西：“是腐甲兽，以能量核心为食。”他的声音有些凝重，“传说中它们生活在轮回之匣的底层，专门猎杀变异生物，吞噬它们体内的能量碎片。”
“那这只幼崽……”苏晚明白了，“它是腐甲兽的目标！”
成年风语狐突然做出了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它们没有攻击人类，反而齐齐转向腐甲兽，发出尖锐的嘶鸣。领头的那只公狐甚至主动向言暮的方向低下头，耳朵贴地，做出臣服的姿态。
“它们在求我们帮忙！”林溪惊讶地捂住嘴。
言暮看向那只黑色幼崽，小家伙正透过风语狐的缝隙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人类的、清澈的恳求。
他突然想起“梦”里妹妹躺在病床上的眼神，也是这样，带着微弱却执着的光。
“赵磊，守住岩石缝！”言暮做出决断，钢笔刀指向腐甲兽，“肖阳，用极速冲刺骚扰它的后腿，林溪的镜像分身吸引注意力，苏晚的光环别停，曲非亦……”
“我知道。”曲非亦接住他的话，将暗红色粉末系在肖阳的速度靴上，“我去喂幼崽吃点‘安神药’，保证它不乱跑。”
战斗在腐甲兽的咆哮中爆发。这头怪物的速度远超体型，八条腿交替移动，在沙地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熔痕。赵磊的石拳砸在它的甲壳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反而被震得手臂发麻。
“这甲壳比黑曜石还硬！”赵磊怒吼着后退，躲开腐甲兽扫来的尾巴，尾巴上的尖刺擦过他的肩膀，石甲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妈的，毒液能破防！”
肖阳的速度靴在沙地上划出残影，他按照计划，将沾着暗红色粉末的靴底踢向腐甲兽的后腿关节。粉末接触到紫色毒液，立刻冒出白色的烟雾，腐甲兽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
“有效！”肖阳大喊着再次发动极速冲刺，却没注意到腐甲兽突然抬起头，嘴对准了他的方向。
“小心！”林溪的镜像分身猛地扑过去，挡在肖阳身前。腐甲兽喷出的紫色毒液瞬间将分身腐蚀成了白烟，真身则趁机拽着肖阳滚到一边，自己的胳膊却被毒液溅到，立刻冒出了水泡。
“林溪！”苏晚的群体治愈光环立刻笼罩过去，淡绿色的光芒落在伤口上，滋滋的腐蚀声渐渐平息，但林溪的胳膊还是留下了一块深褐色的疤痕。
“我没事。”林溪咬着牙，再次放出镜像分身，“快想想办法，赵磊快撑不住了！”
赵磊确实快撑不住了。腐甲兽的八条腿像八把镰刀，不断劈砍着他的石甲，石甲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显然【岩石皮肤】的持续时间快到了。
言暮瞅准一个空当，钢笔刀狠狠刺向腐甲兽没有甲壳保护的腹部。然而刀刃刚碰到皮毛，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这头怪物竟然有类似周明远“精神屏障”的防御！
“它有能量护盾！”言暮大喊，被腐甲兽的尾巴扫中，狠狠撞在石壁上，咳出一口血。
曲非亦正好从岩石缝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将手里的厨师刀扔了过去。刀身上沾着些黑色的绒毛，显然是那只幼崽的。
“用这个！”他喊道，“幼崽的毛能穿透能量护盾！”
言暮接住厨师刀，果然感觉到刀刃上传来一股微弱的暖流，与腐甲兽的能量护盾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忍着肋骨的剧痛，再次冲向腐甲兽，这次，厨师刀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它的腹部！
紫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溅在言暮的胳膊上，瞬间灼出几个血洞。但他没有松手，反而将刀刃更深地刺入，同时激活了老郑留下的那把附魔匕首——不知何时，他把这把刀别在了腰间。
红光顺着刀刃蔓延，腐甲兽发出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抽搐起来。八条腿疯狂地乱蹬，将周围的成年风语狐踢飞了好几只，但它们却像毫无所觉，依旧死死地挡在岩石缝前，保护着里面的黑色幼崽。
“就是现在！”曲非亦突然吹响了一声奇怪的口哨，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成年风语狐像是接到了信号，突然齐齐冲向腐甲兽的眼睛——虽然它没有眼睛，但风语狐们显然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它们用尖锐的爪子不断抓挠着腐甲兽头部的甲壳缝隙，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腐甲兽的注意力被分散，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言暮抓住机会，将附魔匕首也刺入它的腹部，两把武器同时发力，彻底搅碎了它的内脏。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紫色的血液在沙地上汇成小溪，将周围的沙砾都染成了黑色。成年风语狐们围着腐甲兽的尸体，发出胜利的嘶鸣，声音里却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恭喜击退腐甲兽。第六日挑战完成度：60%。”
“剩余任务：保护风语狐幼崽至明日黎明，期间将遭遇腐甲兽群的围攻。”
“提示：驯化任务进度提升至10%。请尝试与风语狐幼崽建立信任。”
“10%？”赵磊瘫坐在地上，扯掉已经破碎的岩石皮肤，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就这？我们差点被腐甲兽拆了，才10%？”
曲非亦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径直走向岩石缝。那只黑色幼崽不知何时已经爬了出来，正用小舌头舔舐着一只受伤的成年风语狐的耳朵。看到曲非亦靠近，它没有躲，反而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
“看来它不怕你。”言暮走过来，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苏晚正用绷带给他包扎，“刚才你在岩石缝里做了什么？”
“给它喂了点东西。”曲非亦从背包里拿出块晶莹剔透的晶体，正是之前从迷宫里带出来的能量核心碎片——原来他一直藏着这个，“这东西对它来说，就像婴儿的奶粉。”
黑色幼崽闻到晶体的味道，小鼻子动了动，小心翼翼地蹭到曲非亦脚边，用头轻轻拱他的裤腿。
“真神奇。”苏晚惊讶地说，“它好像能看懂你的意思。”
“动物比人简单。”曲非亦蹲下身，将晶体递到幼崽嘴边，“你对它好，它就信任你。”他突然抬头看向言暮，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不像某些人，心里藏着八百个弯弯绕。”
言暮挑眉，刚想反驳，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成年风语狐们突然变得焦躁起来，纷纷竖起耳朵，对着闸门后方的黑暗发出警惕的嘶鸣。
肖阳立刻跑到闸门边查看，回来时脸色苍白：“不好了，远处的黑暗里有好多光点，正在往这边移动，密密麻麻的……像是腐甲兽群来了！”
成年风语狐的嘶鸣变得尖锐起来，它们围成一个圈，将黑色幼崽护在中间，尾巴上的冰晶开始闪烁，显然进入了战斗状态。
赵磊猛地站起来，虽然浑身酸痛，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来多少杀多少！老子今天就不信了，还收拾不了这些甲壳虫！”
言暮却皱起眉，看向那只黑色幼崽。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危机，钻进曲非亦的怀里，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发出细弱的呜咽。
“杀不完的。”他沉声说，目光扫过远处黑暗中不断逼近的光点，“系统说这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腐甲兽群。我们的体力和道具都有限，硬拼就是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林溪急了，“难道把幼崽交出去？可驯化任务怎么办？”
“当然不。”言暮的目光落在成年风语狐身上，它们正用鼻子不断蹭着沙砾，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我们需要帮手。”
他看向曲非亦怀里的幼崽，小家伙正用头蹭着曲非亦的下巴，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系统说要建立信任。”言暮的嘴角勾起一抹罕见的弧度，“那我们就建得彻底一点。”
曲非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对怀里的幼崽笑了笑，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想不想让你的族人跟我们合作？我们有办法对付那些甲壳虫。”
幼崽像是听懂了，蹭着他的手指，发出一声软糯的嘶鸣。
成年风语狐们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领头的那只公狐走到言暮面前，再次低下头，耳朵贴地，做出臣服的姿态。这一次，它的动作更加郑重，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看来它们同意了。”曲非亦将幼崽递给苏晚，“你用治愈光环给它们处理伤口，建立信任从治疗开始。”他又转向赵磊和肖阳，“我们需要加固防御，用腐甲兽的甲壳和鬣狗磷粉做屏障，那些紫色毒液能融化沙砾，正好用来粘合防御工事。”
“那我呢？”林溪问。
“你和我一起，跟成年风语狐沟通。”言暮说，指了指那些狐狸，“它们的音波能传递信息，或许能帮我们预警腐甲兽群的位置。”
林溪有些犹豫：“我怎么跟它们沟通啊？我又听不懂狐狸叫。”
曲非亦从背包里翻出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用风语狐的冰晶和能量碎片做的‘翻译剂’，抹在耳朵上，能听懂它们的基本情绪。”他眨了眨眼，“厨房小技巧，偶尔也能跨界使用。”
林溪半信半疑地接过瓶子，将液体抹在耳朵上。下一秒，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成年风语狐的嘶鸣在她耳中，竟然变成了清晰可辨的词语：“……伤口……疼……幼崽……危险……”
“真的能听懂！”她兴奋地说，立刻跑到那只受伤的母狐身边，“我来帮你处理伤口，别怕。”
母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但在幼崽的呼噜声中，还是放松了身体，任由林溪用苏晚的药水涂抹伤口。
夜幕再次降临，竞技场变成了一个奇特的营地。人类和狐狸在同一盏磷火下忙碌，腐甲兽的甲壳被改造成坚固的盾牌，鬣狗磷粉混合着紫色毒液，在沙地上筑起一道闪烁着黑光的屏障。苏晚的群体治愈光环同时笼罩着人类和狐狸，淡绿色的光芒里，不同物种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言暮靠在石壁上，看着曲非亦给那只黑色幼崽喂食。小家伙已经完全信任他了，甚至敢爬到他的肩膀上，用尾巴扫他的脸颊。
“你好像很懂动物。”言暮说，语气里带着探究。
曲非亦低头笑了笑，任由幼崽舔他的手指：“以前在厨房，要跟各种食材打交道。鱼的新鲜度看眼睛，鸡的健康度听叫声，其实跟动物没什么区别——它们的需求很简单，饿了要吃，疼了要叫，信任了就会对你好。”
他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言暮，眼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不像人，明明需要温暖，却偏要装得像块冰；明明想相信谁，却总在心里掂量着利弊。”
言暮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梦”里自己对曲非亦的怀疑，想起那些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恐惧和犹豫。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问，声音有些沙哑，“你的厨房，到底是什么地方？”
曲非亦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手指，上面沾着一点给幼崽喂食的能量晶体粉末，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光：“快到午夜了，腐甲兽群该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密集的咆哮声，比之前那只腐甲兽的声音要低沉得多，却带着更可怕的压迫感，仿佛整个竞技场都在随着这声音震动。
成年风语狐们立刻警惕起来，围成一圈，尾巴上的冰晶闪烁得越来越快，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只黑色幼崽从曲非亦的肩膀上跳下来，跑到公狐身边，发出一声清亮的嘶鸣。
“它在说什么？”言暮问林溪。
林溪的耳朵上还抹着翻译剂，她仔细听了听，脸色变得凝重：“它说……来了一百只以上，还有一只体型特别大的，是腐甲兽的首领。”
赵磊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百只？我们这点人，加上这些狐狸，能撑到黎明吗？”
言暮看向曲非亦，后者正低头对黑色幼崽说着什么，小家伙不断点头，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我们不需要撑到黎明。”言暮突然笑了，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我们只需要让它们知道，这只幼崽，还有我们，都不好惹。”
他举起钢笔刀，刀身映着远处黑暗中不断逼近的光点，像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准备战斗！”
成年风语狐发出整齐的嘶鸣，声音汇聚成一道无形的音波，撞向黑暗深处。曲非亦将黑色幼崽放进一个用腐甲兽甲壳做的摇篮里，交给苏晚保护，自己则握紧了厨师刀，刀刃在火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
腐甲兽群的咆哮声越来越近，黑曜石墙壁上的幽蓝火焰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将所有人和狐狸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怪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
言暮看着身边的同伴，看着那些虽然弱小却异常勇敢的风语狐，突然觉得，所谓的驯化，或许从来都不是征服。
而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残酷的世界里，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理由。
远处的黑暗中，第一只腐甲兽的身影已经显现，暗金色的甲壳在火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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