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艾玛让小二送了些热水到房间。她先去了顾良的房间。顾良刚沐浴完毕,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烛光下,整个人显得格外清俊温润,与山寨那个惊慌苍白的少年判若两人。
“坐,有话跟你说。”艾玛的声音平静无波。
顾良依言坐下,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艾玛将那个装着银钱的布袋和那份身份文牒,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这里是三百两银子,省着点用,足够你在此地安身立命。这份文牒,能证明你的清白身份。”艾玛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避免与他对视,“明日,你去牙行,我看中了城西桂花巷倒数第二家小院,还算清静。你可以买下来,剩下的钱,做点小买卖,或者……找个学堂,继续读书。”
她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看向瞬间脸色煞白的顾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决绝而冷静:“我们就此别过。从今往后,你与黑风寨,与我艾玛,再无瓜葛。你自由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烛火噼啪一下,爆开一朵灯花。
顾良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仿佛不认识那是什么。他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眶迅速泛红,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艾玛,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你……你说什么?就此……别过?”
顾良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颤音。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砖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脸色在烛光下白得吓人,那双总是含着水光般温柔的黑眸,此刻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充斥。
“对。”艾玛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心口却像被巨石堵住,闷得发慌,“这里很安全,你可以重新开始,过安稳日子。这难道不好吗?”
“好?呵……哈哈哈……”顾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凄凉和绝望,“艾玛,你把我当什么?一件你捡回来的、觉得麻烦了的物件吗?用完了,安置好了,就可以随手丢掉?”
他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是因为他吗?因为那个柳文轩?”他指着门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指控,“你觉得他更会讨好你?更懂得怎么伺候你?所以你要留下他,打发我走?!”
艾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懵了,眉头紧锁:“你胡说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胡说?”顾良像是被彻底点燃了,积压了一路的委屈、不安、以及看到柳文轩对艾玛献殷勤时的酸涩,在此刻全面爆发。他猛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单薄的中衣被撕开,露出大片白皙却略显单薄的胸膛,以及之前被阿烈欺辱时留下的、已经淡化的些许红痕。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
“他能做的,我也可以!”顾良泪流满面,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一步步逼近艾玛,“他不就是会脱衣服吗?不就是会摇尾乞怜吗?我也可以!你看啊!艾玛你看啊!”
他说着,竟真的伸手要去解剩下的衣带,身体因为激动和羞耻而剧烈颤抖。
“顾良!”艾玛又惊又怒,一把抓住他疯狂撕扯衣服的手腕,用力将他按倒在身后的床榻上。她的力气很大,顾良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仰躺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泪水模糊了视线,像个被困住的、绝望的小兽。
“你冷静点!”艾玛低吼,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艾玛若是贪图美色,山寨里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须等到今日?何须在乎一个柳文轩?!”
顾良被她吼得怔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盛怒的脸,但心中的委屈和恐惧并未消退,反而因为她的压制而更加汹涌。“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他哽咽着,声音破碎,“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不干净了?你嫌弃我……嫌弃我被阿烈……”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流得更凶。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自卑和恐惧,那个温泉洞的夜晚,不仅带给他屈辱,更在他心里刻下了“污秽”的烙印。他以为艾玛终究是在意的。
艾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终于明白了他这荒谬举动和指控背后的根源。不是误会她看上了柳文轩,而是根植于心底的、对于自身“清白”的深刻自卑。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怒火交织在一起。她气他的不自信,更心疼他独自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
“你……”艾玛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沙哑,她俯下身,靠近他的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你这个傻子!”
说完,她不再试图用苍白的语言解释,而是直接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那张不断吐出绝望字眼的、带着泪水的咸涩的唇。
“唔!”顾良猛地睁大了眼睛,所有的哭泣和挣扎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艾玛的脸,感受着唇上传来的、带着怒意却不容拒绝的温热触感。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点惩罚性的啃咬,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顾良所有的胡思乱想和绝望。艾玛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感官,让他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
良久,艾玛才喘息着放开他,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眼神迷蒙、脸颊绯红、还在微微喘息的顾良,语气又气又急,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若是嫌弃你,当初在温泉洞就不会多管闲事!我若是嫌弃你,就不会一路护着你到这里!我送你走,是觉得这刀口舔血的日子配不上你!是想着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明不明白?!”
顾良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听着她这番几乎是吼出来的、笨拙却无比真挚的“为他好”,心中的冰封瞬间瓦解,巨大的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同时涌上心头。
“你……你以为这就是对我好吗?”顾良的眼泪涌得更凶,声音却不再破碎,反而带着一种被误解的痛楚,“艾玛,你从来都不明白!”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艾玛下意识松开了些力道。顾良仰躺在榻上,泪眼朦胧地望着屋顶破旧的帐幔,仿佛在积蓄着所有的勇气。
“是,你救了我,我依赖你,感激你,这都没错。”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在寨子里,我害怕,我恐惧,我抓住你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这些,我都承认!”
他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艾玛,目光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可你现在把我带到这‘安全’的地方了!你看,这里有瓦遮头,有热饭食,有王法……我甚至可以拿着你的钱,去买个小院,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自嘲的尖锐:“可我心里为什么没有半点欢喜?为什么只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冷得刺骨?为什么我看着街上那些行人,只觉得他们离我好远,远得像个梦?”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碰艾玛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这是个幻影。
“因为这里没有你啊,艾玛。”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没有你挡在我身前的背影,没有你擦刀时专注的侧脸,没有你生气时拧紧的眉头,没有你……哪怕只是不耐烦地叫我‘麻烦’的声音……”
“你以为我依赖的是‘安全’吗?”他摇着头,泪水无声滑落,“我依赖的是你!是那个会在温泉洞打晕阿烈、明明后悔却还是把我抱回去的你;是那个在聚义厅上为了我和整个山寨对抗的你;是那个自己受伤流血却还惦记着我冷不冷的你;是那个……明明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女山匪,却会因为我一句话就去救一个不相干书生的你!”
他终于鼓起勇气,指尖轻轻碰了碰艾玛的脸,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心疼。
“艾玛,我爱的不是‘救命恩人’,我爱的是这个会烦躁、会冲动、外表冰冷却比谁都重情重义的你!是完完整整的你!”他的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你是女山匪又如何?这世道,所谓的名门正派、书香世家,背地里干的龌龊事还少吗?我顾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到头来才明白,一个人的高低贵贱,从来不在身份,而在心里!”
他紧紧抓住艾玛的手,贴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让她感受那里面只为她而燃的炽热。
“这里,从你把我护在身后的那一刻起,就只装得下你艾玛一个人了。山寨也好,城镇也罢,刀山火海或是锦绣堆,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你明不明白?”
这番剖白,如同最汹涌的浪潮,彻底冲垮了艾玛所有的心防。她看着身下这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如此通透执拗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纯粹的爱意,所有的自卑、所有的权衡、所有的“为他好”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到近乎疼痛的悸动席卷了她。那不是怜悯,不是责任,而是最原始、最坦诚的渴望——想要确认,想要占有,想要将眼前这个人彻底融入自己的生命。
她不再需要任何言语。目光纠缠中,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张力。艾玛猛地低下头,不是亲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吻住了顾良。这个吻充满了掠夺的意味,却又在触及他颤抖的唇瓣时,化作了无尽的缠绵。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深入的、探索般的交融,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彼此灼热的气息。
顾良先是僵住,随即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生涩却无比热情地回应起来。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勇敢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艾玛的脖颈,仰起头,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上。所有的言语都已是多余,身体最本能的反应诉说着最真实的心意。
衣衫不知何时已凌乱散落。烛光摇曳,在墙壁上投下交叠起伏的剪影。艾玛常年握刀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顾良细腻的肌肤,引起他一阵阵细微的战栗。他白皙的身体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上好的暖玉,上面还残留着往日苦难的淡淡痕迹,此刻却成了只属于艾玛的、诱人的图谱。
顾良紧闭着眼,长睫湿漉漉地颤抖,脸颊绯红,偶尔从喉间溢出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这并非痛苦,而是极致的感官冲击和情感宣泄带来的失控。他笨拙地探索着艾玛的身体,那具蕴含着强大力量、布满细小疤痕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身躯。
当最后的屏障被突破时,顾良痛得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艾玛的后背。艾玛停下动作,吻去他眼角的泪,动作变得异常温柔,带着无尽的怜惜和耐心,等待着他的适应。
“艾玛……”顾良睁开迷蒙的眼,望着上方那张深刻于心的面孔,声音破碎而沙哑,“我是你的了……全部都是……”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艾玛最后的克制。她不再犹豫,带领着他,共同沉溺于**与爱意交织的漩涡。疼痛渐渐被一种陌生的、充盈的、令人战栗的欢愉所取代。顾良生涩地迎合着,在灭顶的浪潮中,只能紧紧攀附着艾玛,如同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在这个远离山寨纷争的边城客栈里,在简陋的床榻之上,他们用最古老、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了灵与肉的双重交付。汗水浸湿了彼此,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没有羞涩,只有坦然的接纳和极致的亲密。
风暴渐息,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顾良精疲力尽地蜷缩在艾玛怀里,脸颊贴着她汗湿的、微微起伏的胸膛,听着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复。艾玛的手臂环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汗湿的墨发。
沉默良久,艾玛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等回去,清理了门户,你就来做我的压寨夫人。”
顾良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无比的满足,含糊地应道:“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夫人就夫人……”
夜色深沉,两颗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港湾。所有的隔阂与试探,都在这一夜化为乌有。未来依旧充满未知,但此刻,他们拥有彼此,便拥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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