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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她当众宣布了由顾良草拟、她亲自完善的《安寨新策》核心内容:组建更大规模的护商队,建立公平的酬劳分配制度;鼓励寨众开垦山寨周边荒地,头三年收成归己;设立公库,抚恤孤寡,奖励有功;甚至提及将来或可建立集市,与外界互通有无。

这全新的蓝图,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有人眼中燃起希望,尤其是那些有家室的;也有人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异想天开,断了大家的“快财路”。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艾玛主外,凭借其积威和铁腕,强力镇压任何敢于公开挑衅新规的行为,迅速重整了防务和巡逻体系,提拔了石岩等一批在清除独眼鹰行动中表现出色的忠诚部下。

而顾良,则主内,投身于千头万绪的内政之中。这才是最艰难的部分。他面对的,是多年劫掠生涯养成的懒散、猜忌和短视。

清算账目,顾良首先要面对的,是独眼鹰留下的烂账。账目混乱,漏洞百出,许多物资去向不明。顾良带着几个略通文墨的寨众,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竹简和破旧账本里,日夜核对。这过程触动了某些过去依靠职权中饱私囊的小头目的利益,他们明里暗里使绊子,或拖延,或提供假数据。一次,顾良甚至发现自己整理的账册被人夜里潜入撕毁了几页。艾玛得知后,什么也没说,次日便将那名有重大嫌疑的小头目当众重责三十鞭,革去职务,发配去垦荒。自此,再无人敢在明面上挑战顾良的权威。

制定细则,护商队的章程、垦荒的奖励标准、公库的管理办法……每一条细则的制定,顾良都反复斟酌,既要保证公平,又要考虑可操作性。

他不再仅仅待在房间里,而是主动走到寨众中间,在饭堂、在井边,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向大家解释新规的好处。

面对质疑,他从不急躁,总是耐心倾听,然后一一解答。他温和的态度和清晰的逻辑,渐渐打消了许多人的疑虑。

有个老寨兵嘟囔着“舞刀弄枪惯了,种地哪会?”,顾良便笑着说:“李叔您巡逻时眼神最利,帮我们看看哪片地石头少、向阳,也是大功一件。”说得那老兵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顾良还做了一件在寨众看来颇为“稀奇”的事——在聚义厅旁边腾出间空屋,开设了识字班。起初只有寥寥几个好奇的孩童,后来一些年轻的寨众也偷偷跑来听。顾良不教高深道理,只教日常用字、简单算数,偶尔讲讲山外的风土人情。这点点滴滴的教化,如同春雨润物,悄然改变着寨子的氛围。

艾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看到顾良如何用他的方式,一点点瓦解着山寨积年的沉疴,如何将涣散的人心慢慢凝聚。她会在顾良熬夜整理章程时,默默给他披上外衣;会在有人对顾良出言不逊时,用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对方噤若寒蝉。他们一个用刀剑树立威严,一个用智慧赢得人心,配合得愈发默契。

然而,新政触动的利益,远不止于寨内。

安平寨转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周边山头。那几个以劫掠为生、与独眼鹰曾有勾结的山寨,顿感威胁。他们不能容忍身边出现一个“另类”,更垂涎安平寨近期护商积累的财富。几股势力一拍即合,组成联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安平寨扑来!

瞭望塔的警钟凄厉地响起时,寨中瞬间弥漫开恐慌的情绪。许多新近才安下心来的寨众面如土色,甚至有人私下抱怨是新政引来了祸事。

聚义厅内,气氛凝重。有头目主张死守,有的则建议暂时放弃山寨,避其锋芒。艾玛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旁的顾良身上。

顾良虽然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清晰地说道:“敌军势大,但乃乌合之众,各怀鬼胎。我寨墙高险峻,粮草充足,更兼上下初定,皆有护家之心。当依托地利,固守待机。同时,可派快马,联络曾受我护商队恩惠的商队和周边村落,陈明利害。若安平寨破,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即便不能派兵来援,在外制造声势,袭扰联军粮道,亦可分其兵力,乱其军心!”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考虑周全,让不少慌乱的头目渐渐冷静下来。艾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当即拍板:“就依先生之言!石岩,你带人负责加固寨墙,多备擂木滚石!李头目,你带精锐小队,依先生之计,趁夜出寨联络外援!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准备迎战!”

命令一道道下达,寨子这台机器在艾玛的指挥和顾良的策应下,高效地运转起来。

联军兵临寨下,黑压压一片,叫骂声不绝于耳。攻击开始了,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寨墙,巨大的撞木一下下冲击着寨门。

艾玛亲临第一线,手持长刀,在墙头奔走指挥。她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士气便为之一振。一次,敌军架起云梯,数名悍匪冒死攀上墙头,情势危急。艾玛怒吼一声,挥刀迎上,刀光闪处,血花飞溅,硬生生将敌人逼退,自己臂上也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顾良没有躲在绝对安全的后方,他坚持留在离墙头不远的指挥点。这里能清晰地听到墙外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危险同样存在。他组织起寨中妇孺,运送箭矢、石块、烧滚的金汁,救护伤员。他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寨众被抬下来,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颤抖,心在滴血,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因为艾玛在前方搏杀,他必须稳住后方。

最危急的时刻,一段寨墙在投石机的猛攻下出现了裂痕,敌军集中兵力猛攻此处。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顾良猛地站起身,对身边几个负责运送物资的少年喊道:“跟我来!”他竟带头扛起一袋沉重的沙土,冲向那段摇摇欲坠的寨墙!妇孺们见状,也纷纷鼓起勇气,跟着他一起,用沙袋、门板、甚至自己的身体,拼命加固防线。顾良文弱的身躯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但他咬牙坚持的身影,却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艾玛在混战中回头,恰好看到顾良满脸烟灰、肩扛沙袋的侧影,那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混杂着心疼、骄傲和无比坚定的力量涌遍全身。她挥刀的气势更盛,如同战神附体!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寨外突然传来骚动!联军后方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喊杀声——石岩带领的外联小队成功说动了周边势力,开始袭扰联军后路!同时,寨内预备队及时赶到,内外夹击之下,联军阵脚大乱!

艾玛抓住战机,下令打开寨门,亲自率众出击!敌军溃败,落荒而逃。安平寨,守住了!

硝烟散尽,寨墙上下一片狼藉,但也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欢呼。艾玛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在伤员安置处,她看到了顾良。他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受伤的寨兵包扎,动作轻柔,神情专注,白色的衣袍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柔和。

艾玛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仿佛融为了一体。这一场并肩作战的生死考验,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证明他们的感情。他们不仅是爱人,更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是灵魂与共的伴侣。

经此一役,再无人质疑艾玛的领导和新政的方向,老寨主屠洪也正式将寨主之位传给了艾玛。安平寨如同一块经过烈火淬炼的真金,散发出更加坚韧沉稳的光芒。而艾玛与顾良,也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将彼此的名字,更深地刻入了对方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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