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还在调整补光灯的角度，鼻尖沁出的薄汗在冷光灯下微微发亮。
工作室暖气开得太足，她只穿件薄荷绿的毛衣，袖口沾着凝固的糖浆。
手机支架上的直播界面显示观看人数正在攀升，弹幕飘过一片【主播的手好好看！】。
"这个鲤鱼糖模是市博物馆的珍贵藏品。"她用镊子夹起铜制模具转向镜头，腕间的银链碰到金属发出轻响，"注意看鱼尾的錾刻工艺，清末匠人会用特制..."
"咔嗒。"
工作室的门锁突然转动，裹挟着风雪的身影闪身而入。
闻渌宵警用大衣的毛领结满冰晶，左手拎着印有金麦坊logo的纸袋，右手还保持着开锁姿势。
林岁手一抖，糖模险些摔在镜头前。
"你哪儿来的钥匙？"她捂住麦克风咬牙切齿。
闻渌宵竖起食指贴在唇边，从纸袋里掏出保温饭盒，蒸腾的热气立刻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弹幕突然炸开：【手！新的手！】【男人的手！】
林岁瞥见屏幕上的疯狂刷屏，抄起旁边绒布盖住镜头："设备调试五分钟！"
"糖醋排骨，栗子焖鸡。"闻渌宵已经自发坐在剪辑椅上拆饭盒，"你直播三个小时没动过。"
"我不饿。"林岁话音未落，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她红着耳朵抢过筷子。
"证物借出协议第七条规定，"闻渌宵用纸巾擦拭糖模上沾的指纹，"保管人需保持清醒工作状态。"
林岁咬开一颗板栗，甜糯的热气驱散了鼻尖的寒意："你成天胡诌什么证物条例。”
话音戛然而止。
闻渌宵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糖渍。"他展示指尖的琥珀色结晶，"明代制糖法残留物？"
林岁差点被板栗噎住，抄起调色板挡在两人之间："转过去！我要继续直播了！"
重新亮起的镜头里，忽然多出只冷白修长的手。
闻渌宵的左手入镜调整补光灯，警用衬衫袖口露出一截青色血管分明的手腕，黑色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哑光。
弹幕瞬间沸腾：【手控福利！】【表是百达斐丽？】【警察戴这么贵的表？】
"仿的。"低沉的男声突然从画面外传来，"夜市二百八。"
林岁在桌下狠踹他的作战靴，被闻渌宵用膝盖夹住腿。
他借着调整三脚架的动作俯身耳语："陈叔同意拍摄糖画制作过程，明天九点博物馆见。"
温热气息扫过耳廓，林岁手下的糖模"当啷"撞在玻璃展台上。
弹幕飘过一片【啊啊啊耳语！】，观看人数瞬间突破五万。
"这是清末的'福寿双全'模。"她强行稳住声线，镊尖却微微发颤，"可以看到蝙蝠纹样..."
"逆光。"闻渌宵突然出声，左手从画面外伸来转动展台，"这个角度。"
那只手在镜头里堪称艺术品，骨节分明却不嶙峋，无名指内侧的枪茧擦过模具边缘，虎口处有道淡粉色的旧疤。
弹幕疯狂截屏：【手模届遗珠！】【求小哥哥露脸！】
林岁抓起糖炒栗子砸他，被闻渌宵凌空接住。
画面外传来低笑："糖分摄入过量会影响判断力。"
她对着镜头假笑，"接下来我们看这个'金玉满堂'模..."
忽然有礼物特效炸满屏幕。
某个ID刷了十个火箭：【让手模小哥说句话！】弹幕立刻跟风起哄。
闻渌宵的左手骤然收紧，青筋在手背浮现一瞬又松开。
他抽走林岁手中的镊子，指尖划过她掌心："想听案情分析还是文物讲解？"
低音炮般的声线激起新一轮弹幕狂欢。
林岁看着实时攀升的流量数据，咬牙微笑："观众朋友，我们接下来要展示的是..."
"刑侦摄影的用光技巧。"闻渌宵突然操控她的鼠标点开参数面板，"侧逆光强调立体感，漫反射呈现金属质地，就像这样。"
他左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整后的画面让糖模纹路纤毫毕现。
弹幕飘过一片专业术语讨论，突然有人问：【主播和手模什么关系？】
闻渌宵抽走林岁正要喝的矿泉水，对着镜头晃了晃："我是她舅舅。"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场。
闻渌宵看了眼来电显示，周身气场瞬间冷冽："我接个电话。"他起身时大衣下摆扫过镜头，弹幕立刻有人发现：【后腰有枪套！】
林岁秒速切断直播。
"你故意的吧！"她揪住闻渌宵的衣袖，"你能随便出镜？"
"没露脸。"闻渌宵把糖炒栗子剥好放进她手心，"而且。"他晃了晃手机，"刚才是外卖电话。"
林岁抄起抱枕砸过去，被他用大腿夹住。
暖气嗡嗡作响，糖浆的甜腻混着他身上松针般的冷香，在两人之间织成无形的网。
"明天穿厚点。"闻渌宵把备用钥匙放在工作台上，"博物馆地库温度很低。"
"我又不怕冷。"
"你剪辑椅下面藏着电热毯。"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暖宝宝，"还有那些。"
林岁突然想起那晚，灵魂状态的闻渌宵确实见过她裹着毯子剪片的模样。
那些记忆真的消失了吗？
闻渌宵走到门口又折返，从大衣内袋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支晶莹剔透的凤凰糖画，羽翼处撒着可食用金粉，在灯光下振翅欲飞。
"陈叔的赔礼。"他把糖画插进马克杯，"他说直播时摔坏的模子..."
"是明朝的。"
"清末。"
"反正很贵！"
"所以我续借了三个月。"闻渌宵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早点睡，外甥女。"
林岁举着糖画追到门口，黑色越野车已经碾着积雪驶远。
她咬掉凤凰尾羽，甜的发齁。
手机震动，小安发来消息：【林老师，我今天在工作室门口碰到一个帅哥警察，他给我看了证件，说是在和咱们合作…我急着回家，就把钥匙给他了，没出什么事吧？QAQ】
闻渌宵不记得了，小安也不记得了。
所以闻渌宵灵魂出窍的事现在只有自己和方芳还记得？
夜雪无声落下，林岁对着工作室的灯光举起糖画。
【没事，是认识的人。但下次不能把钥匙乱给别人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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