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穿西装打领带是要去开两会吗？”辞昭举着卷发棒，从镜子里瞪着客厅里的人。昭父正对着穿衣镜调整领结，深蓝色西装笔挺得像刚从防尘袋里捞出来，连皮鞋都擦得能照见人影。
“什么两会，”昭父回头剜他一眼，“今天见砚渝爸妈，这叫基本礼仪。你那头发别卷成金毛狮王，赶紧换件正经衣服——你身上这印着卡通猫的T恤是怎么回事？”
辞昭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猫咪图案，嘟囔着冲进卧室：“这是潮牌限定款好吧……”
另一边的砚家，情况也没好到哪去。砚渝靠在门框上，看着母亲坐在梳妆台前拍腮红，镜子里的人涂着正红色口红，连耳坠都选了珍珠款。
“妈，你这是要去参加婚礼还是见家长？”他伸手想拿过母亲手里的睫毛夹，被拍开。
“见亲家比参加婚礼重要！”砚母对着镜子抿嘴笑，“我查过了，辞昭爸爸喜欢喝茶，我特意把你外公那套紫砂壶找出来了，等会儿带去当伴手礼。”
砚渝无奈地掏出手机，给辞昭发消息：“我妈画了全妆，你那边战况如何？”
秒回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辞昭穿着件白衬衫，头发被梳得服服帖帖，嘴角却撇得能挂油瓶。配文：“我爸逼我穿了老干部风衬衫，说显稳重。”
砚渝对着照片笑了两分钟，被母亲敲了下后脑勺：“傻笑什么？赶紧把皮鞋穿上，别穿你那破洞牛仔裤！”
餐厅包厢里，气氛比预期的还要紧绷。昭父刚坐下就掏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实则偷偷调整坐姿；砚母把紫砂壶摆在桌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像参加面试的应届生。
辞昭用脚在桌子底下碰了碰砚渝的鞋，对方回踩了他一下，两人偷偷交换了个“救命”的眼神。
服务员上菜时，瓷盘碰到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第一道菜是松鼠鳜鱼，酱汁红亮，没人动筷子。辞昭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这鱼看起来不错”，就听见“哗啦”一声——砚母碰倒了水杯，水顺着桌布往昭父那边流。
“哎呀！”砚母手忙脚乱地去擦，昭父已经抽了纸巾递过来，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这西装防泼溅的，上周刚在直播间抢的高科技面料。”
砚母愣了一下，也笑了：“现在这科技是厉害，我上次看直播买的不粘锅，煎蛋真不粘。”
话题突然就活了。从直播间好物聊到小区物业，从菜市场物价说到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昭父说起自己被小区广场舞队阿姨拉去当领队的事，逗得砚母直笑；砚母讲砚渝小时候把墨汁倒进鱼缸的糗事，辞昭听得眼睛发亮，偷偷在桌下捏了捏砚渝的手。
“来，尝尝这个排骨，”砚母给辞昭夹了块肉，“知道你爱吃甜口的，特意让厨师多放了冰糖。”
辞昭刚说“谢谢阿姨”，就被昭父瞪了一眼：“没大没小，叫伯母。”
“没事没事，叫阿姨亲切，”砚母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对了，第一次正式见面，给昭昭带了个小礼物。”
盒子里是条细手链，坠子是个小小的银色砚台，旁边镶着颗碎钻。“知道你们俩名字里带‘砚’和‘辞’，特意找人定做的，”砚母笑得温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辞昭摸着冰凉的坠子，眼眶有点热，刚想说谢谢，昭父突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个信封推过去：“这是我托朋友在国外买的茶叶，说是对身体好，你们尝尝。”
气氛彻底松弛下来，连服务员进来添水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桌客人刚才还像开董事会，现在已经在讨论明年一起去云南旅游的事了。
“对了，”辞昭啃着排骨，突然开口，“我和砚渝打算以后去挪威领证，那边允许同性结婚，风景也好看。”
包厢里安静了三秒。辞昭的心提到嗓子眼，捏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挪威啊，”昭父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我前阵子看旅游博主拍的峡湾，确实漂亮。就是冬天冷，得带够羽绒服——我认识个做户外装备的朋友，到时候让他给你们打折。”
砚母立刻接话：“领证那天要不要请个摄影师？我同事的女儿在挪威留学，说不定能帮忙当向导。”
辞昭猛地抬头，看见砚渝正看着自己笑，眼里的光比手链上的碎钻还亮。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偷查“两个男生能不能在一起”，网页上跳出的答案大多带着刺，可此刻，父母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明天吃什么。
“谢谢爸妈。”砚渝的声音有点哑，握紧了辞昭的手。
走出餐厅时，晚风带着桂花香。昭父拍了拍砚渝的肩膀：“小子，以后好好对我儿子，不然我这广场舞领队可不是白当的，队里阿姨们战斗力超强。”
砚母笑着推了他一把：“别吓着孩子。”转头又对辞昭说，“到时候婚礼记得多拍点照片，我要设成手机壁纸。”
分开后，辞昭和砚渝手牵手往家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辞昭突然停下来，对着砚渝晃了晃手腕，手链上的银砚台在路灯下闪着光。
“你看，”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们好像真的有未来了。”
砚渝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是好像，是肯定。”
路过便利店时，辞昭拉着砚渝进去买冰淇淋。冰柜前，他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相册：“你看我爸刚才偷偷拍的照片，把你妈拍得像女明星。”
照片里，砚母正和昭父讨论紫砂壶的用法，两人笑得眼角都有了皱纹。砚渝保存了照片，抬头看见辞昭举着个草莓冰淇淋，递到他嘴边。
“尝尝？”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散开时，砚渝突然觉得，那些曾经担心的、害怕的，都在今晚的笑声里化成了糖。原来最好的未来，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承诺，而是两家人围坐在餐桌旁，讨论着茶叶和旅游，把“我们”变成“咱们”。
手机里，母亲发来消息：“明天带你爸去买个新茶缸，配亲家送的茶叶。”
辞昭凑过来看，突然笑出声：“我爸刚发朋友圈，说‘今天认识了懂茶的新朋友’，配图是你妈送的紫砂壶。”
晚风更柔了，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砚渝牵着辞昭的手，慢慢往前走，冰淇淋在手里融化，黏糊糊的，却甜得恰到好处。就像他们的故事，从十年前那场雨开始，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月光下——走到了父母的笑容里，走到了彼此紧握的掌心，走到了一个叫做“未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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