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昭第无数次点开手机相册时，砚渝正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屏幕里那只三花猫正揣着爪子打盹，橘白相间的毛色在阳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是今天下午在小区花园里抓拍的。
“你看它多乖。”辞昭举着手机凑过去，几乎把屏幕怼到砚渝鼻尖上，“眼睛像不像琥珀？”
砚渝往后仰了仰，视线从猫脸上移开，落在他过分明亮的眼睛上：“掉毛。”
“我可以天天梳！”辞昭立刻接话，语气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短毛猫掉得少，要不我们养只曼基康？腿短短的，跑起来像糯米团子——”
“不行。”砚渝擦着手转身，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辞昭的肩膀垮下来，像只被戳破的气球。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提起养猫的事，每次都被砚渝用不同的理由堵回来。他踢了踢拖鞋后跟，小声嘟囔：“我怎么照顾不好了，上次你出去玩，我把你那盆多肉都救活了……”
砚渝没接话，只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财经频道的新闻播报声立刻填满了客厅。辞昭知道这是结束话题的意思，气鼓鼓地窝进沙发另一角，掏出手机开始刷宠物领养信息，屏幕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接下来的几天，辞昭开始了不动声色的“渗透”。
早上煎蛋时，他会多煎一个心形的，推到砚渝面前：“今天看到个视频，说给猫做猫饭也要讲究营养均衡。”
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他选的永远是《流浪猫鲍勃》《加菲猫》这类片子，看到猫咪撒娇的镜头就故意放大音量，眼角余光偷偷瞟砚渝的反应。
甚至连给砚渝泡咖啡时，都要在奶泡上用肉桂粉画个歪歪扭扭的猫爪印。
砚渝始终不为所动。直到周末早上，辞昭抱着个巨大的纸箱出现在卧室门口，纸箱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拿的什么？”砚渝刚睡醒，嗓音带着点沙哑，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
辞昭把纸箱往床边一放，献宝似的掀开盖子：“你看！”
箱子里铺着块柔软的绒布，上面摆着个猫爬架，迷你版的，只有膝盖那么高，还带着未拆封的塑料膜。旁边散落着几个毛线球和逗猫棒，五颜六色的，看着格外热闹。
“我买的小号的，不占地方。”辞昭蹲在箱子边，拿起一个羽毛逗猫棒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多好玩。”
砚渝盯着那堆崭新的猫用品，又看了看辞昭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退掉。”
“不退！”辞昭猛地站起来，脸颊涨得通红，“砚渝你不讲理！我又不要你管，我自己喂，自己铲屎，晚上它跟我睡，绝对不会打扰你——”
“然后呢？”砚渝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你去上学的时候，谁给它添水？出去玩的时候，把它一个扔在家里？”
辞昭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确实没想过这些，满脑子都是抱着猫晒太阳、给猫拍各种蠢照的场景，那些琐碎的麻烦事被自动过滤掉了。
“我……我可以请别人帮忙……”他底气不足地说。
砚渝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动物：“辞昭，养宠物不是买玩具，是责任。”
那天晚上，辞昭没跟砚渝一起睡。他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条毛毯，旁边放着杯温牛奶。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茶几上，那里摆着他白天没来得及收的猫爬架说明书。
第二天早上，辞昭顶着黑眼圈给砚渝做早餐，煎蛋煎糊了，牛奶也忘了放糖。砚渝喝着那杯寡淡的牛奶，忽然开口：“明天有空吗？”
“啊？”辞昭愣了一下，“有、有的。”
“去趟救助站。”砚渝放下杯子，纸巾擦了擦嘴角，“先去做义工，体验一周。”
辞昭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了：“你、你同意了？”
“没同意。”砚渝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先看看你能不能坚持。”
接下来的一周，辞昭每天下班就往救助站跑。给猫换猫砂，清理食盆，给生病的小猫喂药，忙得满头大汗。有次被一只怕生的猫抓伤了手背，他回来时瞒着砚渝，直到洗澡时被发现。
砚渝拿着碘伏棉签的手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情绪：“疼吗？”
“不疼！”辞昭想抽回手，被他牢牢按住，“那只猫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
棉签碰到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砚渝的动作放得更轻了，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仔细地把伤口周围都消毒一遍。沉默在浴室暖湿的雾气里蔓延，辞昭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算了，”他小声说，“不养了，确实挺麻烦的……”
砚渝抬眼看他，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没说话，只是把创可贴轻轻贴在伤口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第七天晚上，辞昭从救助站回来，刚换好鞋就愣住了。
客厅的地毯上，放着一个半开的航空箱。砚渝正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逗猫棒，逗弄着里面的小家伙——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右耳缺了一小块，据说是之前流浪时被咬伤的，总是怯生生地躲在角落，只有辞昭每次去都陪着它说话。
“你怎么把它接回来了？”辞昭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砚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救助站说它太胆小，不容易被领养。”他顿了顿，看向辞昭泛红的眼眶，“而且，某人这几天天天跟我念叨‘煤球好可怜’。”
被叫做煤球的小猫从航空箱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空气，忽然朝着辞昭的方向“喵”了一声。
辞昭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砚渝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砚渝你真好……”
砚渝被勒得踉跄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无奈：“别高兴太早，半夜它叫的话，你负责哄。”
“没问题！”辞昭立刻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睡客厅沙发守着它！”
结果第一天晚上，煤球就展现了惊人的活力。凌晨三点在客厅里上演跑酷，把辞昭买的猫抓板啃得稀巴烂。辞昭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满地狼藉，正想叹气，就看到砚渝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
“吵醒你了？”辞昭有点不好意思。
砚渝没说话，走过来弯腰捡起一块被啃坏的猫抓板碎片，忽然笑了：“确实像个煤球，黑不溜秋的。”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刚好落在两人中间。煤球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茶几，正歪着头看他们，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面。辞昭看着砚渝嘴角难得的笑意，忽然觉得，那些软磨硬泡的日子，那些被拒绝的失落，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棉花糖似的甜。
他伸手牵住砚渝的手，对方的指尖微凉，却很稳地回握住他。
“明天我买个新的猫抓板，超大号的。”辞昭说。
“嗯。”砚渝应了一声，“顺便买瓶化毛膏。”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煤球偶尔发出的小声呼噜。辞昭靠在砚渝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白天在救助站看到的那句话：爱不是一时兴起，是把对方的期待，变成共同的责任。
他偷偷抬眼看砚渝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砚渝，”他轻声说，“谢谢你。”
砚渝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纵容的笑意：“谢我什么？”
“谢谢你……”辞昭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愿意陪我养一只叫煤球的猫。”
“辞昭...你长大了”
煤球仿佛听懂了自己的名字，轻轻“喵”了一声，从茶几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蹭过他们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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