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月似反思了下,利用过往的困难和性格弱点去要挟亓初会否太卑劣。
没想亓初先应了项目。
“前提是,我能通过你们内部的筛选。”亓初指节推了推眼镜,调子毫无起伏地补充。
七月晚风抚乱她脸庞的蓝色碎发,她的表情笼在阴影里,让人捉不到她的思绪。
跟那时候一样。
是七月天。
月似笑逐颜开:“行。”
目的都已达成,这人却还没打算走。
她坐在那儿溜眼打量亓初的发色,衣着,尤其是纹身。
看她那眼神,如果亓初没猜错,她应该想上手摸?
亓初:“……”
月似:“到饭点了,你要吃什么?”
亓初:“不吃。准备饿死。”
月似:“干嘛这样,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将功赎罪?或者当你还我人情也行。”
“月小姐皮肤保养得挺好,够厚。”
本来亓初想跟新来的猫猫搞一下关系,眼下这般情境哪适合多待?
她把花臂抱在自己怀里,苍凉无感斜睨月似一眼,长腿一伸准备走人。
她刚站起身,紧追着她身影的月似视线忽然越了过去,对她身后某处发出疑惑:“……亮亮?”
“?”
亓初跟着看过去,发现角落有只黑猫,鬼鬼祟祟准备来吃粮。与蓝色猫眼四目相对那一刻,也觉错愕。
被两个人盯着,黑猫瞳孔漫上惊恐,慢慢退缩。
“它怎么可能是亮亮。”亓初转身抽离,对人与物没有任何眷恋,走得干脆。
月似朝背影伸手,但还是收了回来。
回头再去看黑猫的方向,猫也在她浑然无觉间走掉了。
月似无声出了一口浊气。
……
陪亓初配完眼镜,柴油公交车哧哧驶回莲池口的时候,天边见黄昏。
山里没有城市的霓虹,环境更暗些。
月似跟着亓初在公交车跳下来,准备从站点步行回家。
月似的裙摆晃在亓初眼前,本来很轻盈,走着走着方向突然一转,伴随着惊叫跳到亓初身后。
“哇哇哇,那是什么?老鼠?!”
顺着月似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个受惊的黑影蹿得飞起。
戴着新眼镜的亓初看东西可清晰了,往草丛定睛一看,确定道:“不是老鼠,是只猫。”
“啊?”差点丢了魂的月似从亓初背后探头,“对喔,真的是小猫,吓死我了。这么瘦这么小,也太像老鼠了吧。”
亓初看了看猫来的方向,不远处是个垃圾屋。默了默,解开拎着的塑料袋,掰了一半肉夹馍小心翼翼放在草丛边。
那是亓初在街上闻着味觉得很香,打包回来当晚餐的。
她平时那么节省,吃喝很少乱花钱,难得买个想吃的饼……
亓初伏在几步开外等着小猫,见它终于小心警惕地出来吃了,开心得立即回头,无声地叫月似‘快看’。
夏日苍穹之下,她的眼睛亮得像今夜第一颗星。
有一股和暖之气从月似心里过境。
村里人猫狗大部分散养,缺乏绝育意识。生了小崽子养不起的话,要么拿去市集卖掉,要么放任自生自灭。
小黑猫瘦成这样,应该属于后者。
很明显亓初想救助一下。
但她和月似都住宿,平时肯定没时间管,如果能解决温饱也不错了。
陈琇对动物毛过敏,掉毛的一律不许养,月似没法带回家。
亓初思来想去,觉得带到爷爷奶奶家的办法可行,反正同村很近。而且老人家日常在河里网鱼,天天有鱼吃,给小猫几口不成问题。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月似赞同。
然后商量怎么抓过去,前后包抄用袋子装,担心会不会吓跑。
出人意料的是,不知餍足的小猫还想再吃,闻着味儿就被拐跑了。
到了亓家老祖屋,奶奶说亓初:“做啥弄这个玩意儿,黑不溜秋的不吉利。”
听她语气不算乐意,亓初稍显窘迫:“不会吧,就是一只猫而已。”
奶奶打量一起跟来的月似,知道小姑娘就是山腰大别墅人家的富贵千金,没把嫌弃说得特别出面。
月似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后来提出:“我定期买猫粮过来,比喂鱼省事,直接倒出来给它吃就行,可以吗奶奶?”
月家的女儿生得可人疼,嘴又甜,比起自家亲孙女,老人家更给她面子。
奶奶犹豫片刻,勉强答应帮忙照顾。
习惯了奶奶常叹‘你要是男孩就好了’这种气的亓初,已经不在意那些细节了,愿意照顾猫她就很感激。
她把这个星期用剩的零花钱孝敬奶奶,再逗小猫玩了一会儿,才同月似离开。
亓家准备添人口,亓昇一改颓靡,重新去外市工作,那儿赚得比较多。
屋里头就冯来娣在,亓初更加抗拒待在这个重组的家里面。难得周末不准看电视就算了,连安静待在房间写作业画画,居然都有被数落的可能。
开学后每个周末回来,不出意外亓初仅跟她讲几句话——拿下星期的伙食费。
钱到手挎起书包即走。
学校的日用品和水果偏贵,亓初通常会在村里买一周的分量带回去。
莲池口就一个公交车站,立在必经之路。
外出上学的学生一般不会像她下午一点回校,南方的十月天还热的要命,能在家多待几小时谁愿意走?
车站就她一个人。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热汗洇湿两鬓碎发。
亓初用手绳扎起中长的发。
这时,一辆黑色保时捷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她面前。
后排车门打开,出现月似莹白如玉的脸。
“好巧呀,一起走吧。”
车内冷气迎面扑来,凉爽得亓初精神一振,她往宽敞的车内瞧了眼,双唇轻启,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后头公交车碾压石粉路,呼啦啦地卷着粉尘而来。
亓初犹豫了一下,对月似说:“不用了。”
说完,错开保时捷车身走向公交。
上了车,习惯性走向最后一排,坐下时突然想到什么,马上起身换了前排的位置。
眼看公交车门关闭,月似眨眨眼,心里感到奇怪。
还以为亓初主动找她逛街配眼镜,吃了好吃的,一起救了小猫,已经算得上朋友呢。
谁知道回到学校,反而比之前生疏,她依旧独来独往。
一个人去画室,去教室,去洗手间,去食堂,回宿舍,永远形单影只。
班里有人叫她怪咖,独行侠,又说她没有妈。
亓初冷眼旁观,好像半点儿不在乎,每天只知道埋头画架。
她进步很快,有着与生俱来绘画天赋,点线面构成的阴暗关系一点即通,透视和比例也比一般同学强。
不仅如此,她还有绝对的色感。调色肆意潇洒,配色大胆,总是出人意料又诡异地符合。
李沛玲相信她是天才,毕竟她单用一支笔徒手就能排出整齐流畅,跟机器一样稳定的线条。
要知道,有些同学排线练习很久也达不到她这样的效果。
问题是,亓初只热衷于画纸上的造诣,文化课是一点不听。
那可万万不行。
李沛玲比她班主任着急。
正好对面同样是艺术生的月似找过亓初几次,李沛玲以为她俩是朋友,撺掇着一起劝劝亓初,将来走艺考加分考个好学校。
月似成绩稳定年级前五,平时也给同学讲题,她完全可以辅导亓初。
反倒亓初不同意,理由是不想麻烦别人。
其实李沛玲的话亓初往心里去了,课也尽量集中精神听,可是吧,有些老师讲的要么枯燥乏味,要么跟天书一样玄幻,简直听不懂。
或许聪明人自有一套学习办法,但亓初就是不愿意月似来教。
她莫名害怕近跟月似距离接触。
那时候在公交车尾排,亓初吓得脸红透。
虽然不理解自己的反应,而且当时谁也没发现,是她死都不愿再丢人。
她不来找,月似可以找她。
食堂最后一排,亓初每次点完一荤一素准端着盘子去那个位置,都不用特意找。
月似径直坐在她对面,闷闷先后地放下两个保温盒,逐一打开,情绪不高。一看那个熟悉的炖盅,就知道是家里送来的好汤好菜。
新眼镜让她的表情和脸上细小绒毛无比清晰。亓初不明所以,因为月似不吃自己的,竟然对别人的饭菜虎视眈眈。
不出所料,月似说:“我又要喝臭臭的汤药了。”
“你就喝呗,好东西,从家里送来不易。”亓初护着餐盘里的炝包菜和午餐肉。
显然这不是月似想听的话。
她像暑假那会儿一样,夹着嗓子求亓初帮忙,比少女时期亓初的绵羊音还软:“唔,不想喝,你再帮我一回好吗?拜托拜托了。”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月似超会撒娇,一旦发起嗲来方圆十公里的人魂会飘。
更要命的是她长得好看。
亓初刚夹起一片午餐肉,还没往嘴里送,月似探过来拉住她左手。手一抖,午餐肉掉了回去。
“……”
亓初垂眸瞟了眼被握住的手,有点机械地往回缩,一副没辙模样,把自己的餐盘推到对面。
月似笑嘻嘻,立马和她交换,开开心心地吃香精制品。
感觉上辈子欠她的。
不对,亓初心想:她老让我吃好东西,谁欠谁还不一定。
炝包菜被月似吃出珍馐感,两眼放光连吃三块,然后感谢道:“你最好了。作为报答,我帮你补习吧~”
“?”
不是,把好东西给人吃了还说感谢,她脑子没毛病吧?
亓初怀疑月似……
其实没那么聪明。
(宝贝聪明着呢,是谁没看破她的用意,我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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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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