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那是什么时候?”徐负一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但从情绪来说,听不出一丁点这句话有的催促意思。
如果是之前,胥拂之会认为徐负一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疑惑。
胥拂之甚至可以怀疑他对传国玉玺别有用心,想从他手中再次夺回。
毕竟他现在明面上还是个判离新阎君的二五仔。
但经过几分钟之前,胥拂之再也不会那么想了。
徐负一没有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来图他什么。
他现在除了传国玉玺,什么也没有了。
就连这个玉玺,都是面前这个人假装送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给他.......
在此之前,他本来想问为什么,现在他突然不想了。
任谁被那样快要溺死的眼神盯上那么一会儿,都会忍不住想到一些其他的可能。
胥拂之很快从迷炫中回过神来。
他轻轻扭动手腕,挣脱开徐负一的手,眼中一片清明。
“你就这么想我用传国玉玺?”
徐负一点点头,深深看他一眼,喉头滚动。
大脑在此刻格外清醒,胥拂之此刻敏锐地意识到,徐负一没有说的话,或许和他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有关系。
半晌,徐负一才说:“我只是不太能理解。”
徐负一不能理解,难道找到真相不是胥拂之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吗?明明传国玉玺都已经在他手上了,明明只需要启动他就能看到真相。
他明明很快可以洗刷冤屈,重回冥府,他还是那个名垂青史的长公子,他仍然可以做身披万丈荣光的冥府阎君。
可是这些都是“徐负一”不知道的。
在许负一执着的凝视下,胥拂之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误会呢?”
徐负一抿了抿唇,看着面前人苍白的侧脸,喉音干涩,不可思议:“什么意思?”
眉宇清远的青年敛起神色,面上无悲无喜,眼瞳中不可避免地浮起一丝阴翳。
他突然问徐负一:“当时孽镜台的时候,你在吗?”
徐负一抖了抖嘴唇,完全没想到胥拂之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好在他也没想着徐负一回答,而是继续说:“天道判罚不会有错,我或许真的就放了那场火,这样的话,你想方设法把这玉玺给我,那岂不是可惜了真正需要它的人。”
这个真正需要他的人当然指的就是阙衡。
两人心知肚明,阙衡早先一步要走玉玺,一定也是为了圆什么多年前的执念。
只有一次机会,凭什么要以他胥拂之的意愿为先。
让任何一个人来定夺,都会觉得促成这件事的徐负一暴殄天物。就因为短短几天的相处,就能平白无故地相信一个规则认定的罪徒。
徐负一听他说这个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隔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好像看到了翻涌着痛苦的浪潮沉浮着小小的,还是人类模样的胥拂之。
他痛苦真相,不敢触碰,他将事实归于裁决,却又无数次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相。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么他当真真的如此大逆不道。如果不是他做的,可凶手逍遥法外多年,自己却坐在帝位上,不曾为亡者追回一次公道。
在传国玉玺拿到之后,他更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得起这来之不易的唯一一次机会。
徐负一只觉得自己都和他一同痛苦起来。
徐负一又伸手,握住胥拂之的手腕,轻声开口:“你不要害怕。”
徐负一凝着眉,慢慢说着:“你不用担心,那新阎君很仰慕你,他是自愿将这个传国玉玺给你,他的执念已经解决了。”
“你母亲的死,需要你亲自去看,是不是你做的都关乎真相,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找到真相的人。”
徐负一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善言辞。
他很想直接将胥拂之抱进怀里,但他不敢。
他只好一句一句,掰碎了喂在胥拂之嘴边,力图将他的所有疑虑打消。
每一句话都是安慰,每一个字都在回应。
“在位这五千年,你是很好的阎君,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不能抹消你的功绩。”
“执念需要面对的,就像我一样。”徐负一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自己。
胥拂之心念一动,回想起了当时徐负一问他关于艳鬼的问题,眼神一变,“你是说......”
徐负一点点头,眼神中有一丝寂寥,但很快就被看向胥拂之的柔和所取代。
所以不要害怕。
我会一直,陪着你。
胥拂之回避般躲徐负一的眼神,错过男人眼中的那抹失落。
徐负一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宽阔肩膀舒展,伸了个懒腰。
一根金绣线的腰带束起窄腰,松垮领口露出大半胸膛,堆叠的滑腻衣料褶皱都压不住挺阔的胸脯,漆黑沉稳的颜色,硬是被他传出了花蝴蝶一样招风洒脱的风流感。
“我有个好地方,要不要去?”
徐负一眉眼带笑,风流意气动人,鲜活的躯体隔着衣服散发着热度,这让胥拂之感觉格外怪异。
他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冷硬而不解风情,对比动人的徐负一,形似什么老古董。
徐负一也发现到胥拂之对人类体温非常敏锐,他丝毫不收敛,活活将自己加热成了一个行走的暖炉。
徐负一对胥拂之的回避视若无睹,落后一步环抱着他,从背后看像是高大俊美的丈夫亦步亦趋地拥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妻子。
胥拂之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那精致的下颌线和锋锐精致的眉眼。
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实在是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往外挪了挪脚步,又被徐负一跟上。
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放弃。
“去哪里?”
徐负一勾起一个高深的笑容,“跟着我走就是了。”
他再度握住胥拂之手腕的手掌始终没松开,最后消失前,艳鬼眸中血色隐现,对着一旁昏昏欲睡的恶犬轻蔑一笑。
无辩:........
“汪!汪!”
“汪汪汪!汪!”
-
片刻后,在胥拂之挣脱开徐负一的手之前,男人率先松开他的手。
“到了。”
胥拂之眉头微皱,打量着周遭。
他和徐负一正处在一条修建得非常工整的石子路上,两边铺着绿化带,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草木清新的味道。不远处是有五六层高的居民住宅,浅白和红色交织的洋房风格,很是漂亮。
胥拂之知道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京都,触碰肌肤的空气比京都要湿润,远方可见绵延的小山丘陵,而耳边行人走过时所说的方言让他回忆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从前。
“这里是......”胥拂之喉头梗塞。
不用徐负一说,他也能感受到。
这里是洛州省的洛城,数千年前,这片土地名为洛南。
从千年前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人间风光,这段日子,他也如同地缚灵一般守着医院那一亩三分地。
此刻重回家乡,就算物是人非,胥拂之也仍然忍不住贪婪地注视着一切。
他身后,徐负一又偷偷靠了上来,他紧贴着胥拂之,张开的手臂放在青年两侧,姿态是保护,眼神中全是占有。
“跟我来。”他在胥拂之耳后轻声说,抬起手臂,指了个方向。
是那片住宅区。
洛城是洛洲省会,这篇住宅区虽然抵不上京都中心寸土寸金,但也绝对不便宜。
住在这里的人们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是衣食无忧,精神富足。
胥拂之死死地盯着其中一栋,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在徐负一让他停下之前,他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先别过了头。
徐负一见状,轻轻揽住胥拂之后倾的肩膀,长臂绕过胥拂之的前胸。
“别害怕。”
胥拂之握紧拳头,感受着心口的酸涩。用力闭上眼又睁开,深吸口气,一步一顿地走近了那栋楼。
这栋单元同样只有五六层,一楼小院外的灌木丛茂密繁盛,令外面的人只能隔着高墙栅栏看清缝里的片刻光景。
小院里摆满了孩子玩的各种玩具,迷你游泳池,摇摇木马等等,胥拂之略过这些玩意儿,眼神急促地寻找着那个目标。
那一抹嫩黄出现在视线中时,青年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随即又猛的扩大。
他大步向前跨了一步。
那是一个最多只有六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揪揪,有着圆嘟嘟的小脸和透亮漆黑的眼瞳,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养得很好。
身旁的保姆拿着玩具逗她,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张着手要保姆抱。
胥拂之死人一般散大的瞳孔填满整个眼眶,中心那一圈细小的瞳仁不停震颤,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捏着喘不过气,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窗户外面。
仅有一步之遥。
“别进去。”耳旁声音提醒。
胥拂之这才回过神,疑惑回头。
徐负一见他连这都忘了,轻笑一声,说:“木夫人年龄还小,我们身上的阴气对她不好,靠近会生病的。”
木夫人......
胥拂之喉结滚动,他很多年不曾听过这个称呼,半晌回忆起来,原来是母亲。
胥拂之看着小女孩,眼中含笑,笑得很苦。
轮回了那么次,他还是能透过这具小小的身躯看到里面那个纤瘦秀美的灵魂轮廓。
原来是阿娘啊......
欢迎妈妈的第一次出场!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去一个地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