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琮呼到:“柳平!”
院内应了一声,柳平带着汗进门来:“您吩咐。”
“你忙完了么?跟我去一趟霍老将军那。”杜琮起身说。
“是。”
杜琮走后,武昭赶紧连滚带爬地去祭五脏庙。
两大块胡饼下肚,舒服不少,总算有心思考虑考虑别的。身上黏燥,伤处又痛,难受得紧,但在这里想要清理一番不容易,想来想去,只能先去问问柳泰。
柳泰此时刚清点完残兵战俘,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武昭在院里四处找他,赶忙招呼道:“魏公子,有事?”
武昭看了看四下几个兵士,示意他出门说话。
武昭不好意思直说,旁敲侧击道:“城内的各处水井水源可还安全?”
“目前还在排查,应该还算安全,只是现在不是雨季,部分蓄水池已经干了。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事。就问问。”
看来现在是洗不了了,武昭暗暗失望,正要走,柳泰又说:“不过姑娘来的正好,后军快要进城,您能见到亲人了。”
“干娘他们要到了?”武昭欣喜不已,赶忙问:“多谢柳副将告知,他们被将军安排在哪里驻扎?”
“不知道,不过城南那边是满将军和倪将军同驻,防卫不缺人手,大抵是内城。待我问到了,即刻去回姑娘。”
“多谢将军。”
别了柳泰,武昭心里还是一阵激动,李大娘和李叔就要进城,多日不见,他们肯定很担心。自己不能再乱跑了,免得难找。
杜琮从霍成业那里回来,又吃了饭,回来卫所议事,柳平身后跟着,忽然说道:“爷,那位魏公子,您看何处安置?”
“哦,对,得给她找个住处。”他想了想,又说:“后军火头营是不是快到了?”
“是。让她回去李氏那么?”
“不行,那边人多口杂。就在卫所里吧,我和霍老在中院,给她后院找个僻静的地儿,你在附近住,好好看着。”
“是。”
柳平着人把武昭安顿在离后门不远的一间偏僻的厦房内,这地方像是个小仓库,只有几条歪了腿的长凳和一方陈旧的矮塌,不过倒是安静远人。
不一会,柳泰果然遣人来报,后军火头营被安排在卫所东南,待分配好营房,才有时间见面,不过武昭不许去营地,只能等他们进来。
武昭拖着伤收拾了住处,又去领了点热水,走到门口,发现杜公爷已经不客气地门内坐着了。
“将军。”武昭打了个招呼,放下热水,“可是与霍将军商议好了?”
“你倒明白我为什么来。”杜琮乐了。
“若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做谋士的羞都羞死了。”
杜琮没理这话,转而说道:“霍老也觉得此计可行,已经着人去办了。也速该本就受了打击,一听说母妃危在旦夕,已经难耐情绪,状若疯癫,今晚会松了守卫,放他逃了就是。”
“也速该对天狼汗心生怨怼,若生出夺权之心,此计便成了。不过,他回去之后若发现母亲无恙,成效得打个折扣。”武昭说道。
杜琮听了,反倒摇了摇头:“儿子都死了,这个可敦就算天狼汗不亲自废,其他妃嫔也不会给她好过的。”
武昭怔了一下,说:“侯爷对于后宫习气倒是了解。”
杜琮听了这话没接,只浅浅笑笑,起身向门外走去。
行至门边,他忽然转头:“你与你干娘见面后,你们......”
不知怎的,他又住了话头,“罢了,你先好好养伤吧,这几日整理好哈密诸般事宜,便要启程安定卫了,身子要紧。”
说罢,他取出一包东西放下,转身走了,武昭赶紧在身后应了声“是”。
***
日头落下前,李大娘终于从后门进了院。
武昭提前得了消息,已在门口盼了多时,只是不能久站,搬了把凳子,靠在门边。
李大娘远远看到她虚弱苍白的脸,泪珠子已经止不住,她胡乱抹了抹,将手里的布包打开给她看:“我带了汤面,还热着,你快拿两块饼子泡着吃。”
武昭伸手替她揩了揩鬓边,拉着她进了屋,又给送她来的役兵道了谢,让他回去给柳副将复命。那兵士回绝到:“不必了,副将让我一会晚上再将李大娘送回去。我在后院门外候着就是。”
二人进了屋,武昭问:“您吃了吗?一起吃吧。”
“你快吃!这段日子只怕是一顿好饭都没吃过。”李大娘说着,又难过起来:“姑娘怎么瘦成这样,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这次不知道又要养多久。”
武昭充耳不闻,吞着面条,尝出来汤里好像有点菜味,拨了拨汤底,奇道:“哪里来的菜叶子?倒是稀奇。”
“你倒嘴叼,”一听这话,李大娘的心疼被冲淡几分,“太久没吃菜了,进城后路边看到几株野菜,趁人不注意偷偷拔了两片....赶紧吃吧,等打完仗回去了给你蒸菜糕。”
想起菜糕,武昭的口水都快流进碗里。李大娘做的菜糕是一绝,裹了面糊,上了调料,出了蒸锅,热乎乎的,能把舌头香掉。
捞完了面,又用泡了半块饼子,喝光了汤底,总算吃饱喝足,武昭还没说话,李大娘利索地收拾了碗筷,顺手给她擦了嘴角,压低了声音,温柔的说道:“别瞒我,身上怎么有股子血腥气?”
武昭一僵,看着李大娘关切的眼睛,编造的话到喉咙口又给咽下去了,只吐出来撒娇的口气:“大娘,我刚去领了热水,劳您帮我擦擦身上吧。”
关紧了门,一点点拆开衣服,李氏倒吸一口凉气。
她忍着泪,放下了手里的粗布巾,从贴身小衣上私下一点柔软的布料,沾了水一点点的擦。
纱布上浸了药和血,靠近领口的沾了灰,显得有些狼藉,侧腹的伤口比肩膀上的出血还要多些,不过只有血迹,看起来干净点。
“这....这是....”李大娘被吓住,问都结巴,更不敢动这两处伤,只在周围轻拭。
见她害怕,武昭自己拆了纱布,又指了指桌子上指了指桌子上杜琮放下的那包东西,说到:“大娘,您看看这东西,应该是药粉。帮我换换药吧。”
双腕的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皮,其余两处则狰狞得多。
李大娘低呼出声,又气又痛,一边用布巾小心翼翼拭去余粉。
武昭歪头看了看,说:“没事,大娘,比上次看起来好多了。”
“这叫好多了?”
“最起码肉没有翻出来嘛。”武昭眨眨眼。
李大娘叹了口气,这小祖宗真不拿自己当回事,说到:“你好好跟我说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从头说?”
“别打岔,你李叔本来要来,可是今日刚到城内与大军汇合,忙得脚不沾地,他嘴笨,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吓得我半死,还好上面有人来传信说不追究......”
武昭说:“不追究不就好了吗,您别想那么多。”
“姑娘别耍滑头,”李大娘直直看着她,“你顶了虎子的事情,被发现了,也不算意外,只是怎么就不追究了?怎么就再没回来?还受这样重的伤?”
武昭沉默片刻,说:“上药吧,说来话长,我得慢慢跟您说。”
***
换好了药,叙完了话,武昭已经累极,她还是隐去了自己曾想要寻死的事,只说自己身份暴露,又受了伤,如今在给杜国公办事。
李大娘淌了多少泪,叹了多少气,已经数不清了,外面夜已深,武昭忽然记起门外役兵还在等着,赶紧对李大娘说:“都过去了,大娘,您快回去吧,我累得很,接下来我只想好好养伤....其他的,您就放心吧,杜公爷暂时不会为难我的。”
“我自是只能相信他不会为难你,就算他要为难,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李大娘茫然无措,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当年职级尚微末的武川,还有就是只在人堆里远远望了一眼的县太爷——这哈密卫所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所在,更何况是国公爷这样吐一口气都能要了自己命的大人物。
“罢了,”李大娘看着武昭疲惫的眼,“姑娘,国公爷没有赶尽杀绝,又给你送药让你办事,也没有糟到哪里去。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千万好好养伤。”
“我知道了,大娘。”武昭拉着她的手,笑得天真。
“人活着不容易,这命啊,不是自己个儿的,”李大娘抚着她的手,轻声说,“前面的路可黑着呢....都一样。”
“哎。”武昭应了一声,垂下眼帘。
李大娘不让送,给她掖好了被子就走了,她一走,武昭反而有些睡不着,刚换的纱布勒着伤处,新上的药粉让她的疼痛缓解了一点,但是又有点蛰得慌。
刚才换药时看了看伤处,血已经止住了,纱布上看着可怖,只是渗出了一些,一直没换药导致的,不碍事。
“前面的路黑着。”
武昭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
路是黑的,那要怎么走?
谁能告诉她,要怎么走?如果是兄长会怎么走?
“局到残时当谨慎,棋逢险处莫慌张。昭儿,你总是太急了点。看哥哥的,喏,这里,要这么走....”
自己不善下棋,哥哥让了也下不过,老被他笑举棋不定。可眼下这局面,比棋盘上的困局难上千倍。
她迷迷糊糊想着李大娘的话,渐渐地,说话的李大娘好像和哥哥脸重叠在了一起。
那人说:“....都一样。”
得到了第一个营养液!非常开心,谢谢你!
第一卷预计在20章出头,第二卷的情节可能会复杂一丢丢,还在完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后面会改成隔日更,因为发现日更难以保持质量。感觉在渐渐找到节奏,继续写!
最近可能会修一次文,主要是内容提要、错别字和敏感词改一改,内容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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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举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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