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宴平乐 > 第10章 宿雪

第10章 宿雪

施恩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只敞开的木箱,宿雪剑静静卧在旧物之间,与传闻中那柄断剑的模样竟分毫不差。

“我看你只带了弗顺一人……”施恩齐目光落回裴阆那身洁白无垢的衣摆上,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亲力亲为地把这偌大的府邸打扫了一番,就为了寻这把宿雪剑?”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其实施恩齐这般惊诧也属情理。靖和苑的主人仙去数十载,这座久无人居的府邸本该蛛网蒙尘,此刻却洁净得不见半分纤尘。换作任何人撞见这情景,怕是都要觉得匪夷所思。

裴阆昨日刚刚达靖和苑,便立刻察觉到了异样——久无人至的靖和苑竟是一派生机、打理周全。

幼时最珍爱的木箱也静静躺在这偌大的府邸,无人问津。

九年前,裴行远从他手中夺走那只盛着靖和公主所有遗物的金丝楠木箱——一支簪、一副画、一柄宿雪和一双玉佩,唯独丢下他,披缁削发,入清玄寺避而不见。

裴阆俯身,轻启箱锁,尘封旧物光润依旧,仿佛时间都在这些遗物上停滞,只是其间双鱼玉佩其中一枚和画像消失不见。

忽见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静卧其中,裴阆心头剧震,瞳孔骤缩。

剑鞘皓白胜雪,剑柄精雕九瓣莲纹,一绺蓬松白羽垂坠剑柄尾部——与幼时记忆里宿雪剑的模样分毫不差,竟无半分殊异。

裴阆怔立原地,神色凝滞了许久。指尖悬在剑柄之上,反复掂量着、思忖着、纠结着该不该将剑拔出。那藏在鞘中的真相,他竟无半分勇气去面对。

他并非愚钝,自然记得分明:裴行远那柄名动天下、号称无双的宿雪剑,当年正是当着他的面,铿然断作两截。

若此剑已断,他便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恨裴行远——父子情分早随当年落在他肩头的断发寸寸崩裂,此生恩断义绝,不复相见。

他也永远不必勘破那层迷障:裴领署与靖和公主既非两情相悦,何以要诞下他这多余之人?又何以在他懵懂之年,匆匆撒手,遁入空门,弃他在这红尘浊世,孑然一身,任他独自捱过岁岁寒凉。

若剑身完好呢?那九年怨恨岂不成了他与自己无谓的周旋?

左手握剑、右手扶鞘,裴阆指尖颤抖,剑身缓缓出鞘,冷冽光泽流转。

剑身全然出鞘的刹那,寒光破匣。他的呼吸瞬间凝滞在喉间,整个人竟不受控地縠觫起来。

那剑刃笔直锋利,莹白如凝霜,九瓣莲纹在微光中流转,竟无半分断裂痕迹,连一丝磕碰的细纹都寻不见——与记忆中那柄残断的宿雪,判若两物,却又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喃,指尖抖得愈发剧烈,长剑险些脱手。

这柄完好无损的长剑,像一记惊雷劈碎了那九年光阴,三千多个日夜的执念。原来那些咬牙切齿的恨,那些辗转难眠的怨,竟全是自欺欺人?

巨大的震惊裹挟着茫然与无措,瞬间将他淹没。他踉跄后退半步,脊背撞在屏风上,胸口翻涌着近乎窒息的钝痛。

屏风被撞得摇摇欲坠,忽向一侧轰然倾塌,一幅巨幅靖和公主画像赫然显露——画中人衣袂翩跹,眉目温婉依旧,恰如当年鲜活模样。

裴阆眼眶骤然发烫,素来矜傲的下颌绷得发紧,却止不住眼底的湿意——九年怨恨轰然崩塌,真相来得太过猝不及防,竟让他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感。

他常赴柏州,将靖和府打理得一如往昔,仿佛靖和公主从未仙去,依旧居于此处。

他取走公主两件遗物——半枚双鱼玉佩与一幅小小真容,转而绘就巨幅画像悬于堂中,以慰相思,以补缺憾。

他终是于心有愧,以当年断剑殉了靖和芳魂,复铸一柄崭新宿雪——只为赔给十三岁那年,被他当众夺剑、又一掌生生摧折了少年心性的裴阆。

他缄默半生,将所有真相与愧意尽藏靖和苑。想来裴阆自幼敬慕母亲,终有一日会归来,见此旧物,以他的聪慧,定能窥破父亲难言的苦衷。

难怪那日提及靖和苑,还生大师容色微动——他原以为裴阆不愿踏足故地,从未原谅那位严苛又失职的父亲。

一句“问大师安”与一句“贫僧不久于人世”,竟成了横在靖远世子与还生大师间再难逾越的鸿沟。

父子两人倒是相像,无非都是以伤人之语,让彼此能够看似毫无负担地恨入骨髓。

往后,靖远世子大抵不会再登天权山清玄寺求香问佛,而还生大师,至死也不会为他打开山门。

而那柄复铸的宿雪,裴阆此生再也不会让他它出鞘。

他终是支撑不住,手中长剑铮然坠地,寒光乍敛。双腿一软,重重瘫坐在地,双臂死死搂住那只木箱,仿佛将父母的残存的余温与半生未解的隔阂与遗憾尽数拥入怀中,积压了十余年的委屈、震惊与迟来的恸哭轰然爆发,漫过庭院的寂静。

窗外忽而传来一声凄厉沙哑的鸦鸣,将裴阆脑海中零星的画面陡然撞碎。

“我哪有这般能耐。”裴阆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把剑一直被父亲放在此处,不过昨日凑巧撞翻了屏风,才看到这只箱子,打开发现竟是宿雪。”

裴阆说罢,走到木箱前弯腰拾起宿雪剑,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繁复的莲纹,眼底掠过一丝怅惘。

“好一个误打误撞,”施恩齐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表兄专程来来柏州,就只是为了祭拜姑母?”

“前些时日陈家给裴府递了张拜帖,邀我至菱州赴宴,用的是什么认祖归宗的托词。恰逢母亲忌辰,顺道南下一趟,也不算辜负陈家一番美意。”他从袖中取出拜帖,如执折扇般在面前轻扇两下,又落回原处,掩去唇角一抹微妙的笑意。

“这就不巧了,我到菱湾是收拾陈家去的。崔护江南漕运饱私囊,陈家脱不了干系;再者,崔氏刚刚垮台不久,他们便急不可耐,拉拢皇亲国戚,这般行径又是居心何在?”

“怎会不巧?”裴阆指尖捏着拜帖,眼中浸着揶揄的笑意,“我前脚携薄礼登门道贺,陛下后脚便领兵而入,也别有一番乐极生悲、物极必反的意趣。”

“此番我下江南,不过微服私访,就连京畿卫兵符都留在玄圃殿中,哪来的卫兵供我差遣。”施恩齐心头忽然生出几分悔意——那日离开会都太过仓促,竟忘了多带几名侍卫随行,此刻面对裴阆的提议,倒显得有些被动。

谈笑间,施恩齐被动地随着裴阆踏出那间悬着靖和公主画像的暖阁,穿过簌簌飘洒着金桂的回廊,折返至会客的正厅。

行至门口,裴阆仿佛是骤然想起了君臣有别,脚步一顿,竟破天荒地放慢步伐,自觉落后施恩齐半步随行。

入厅后,他也未去碰那象征主位的紫檀木椅,反倒踱至一侧客座,宽袖一拂,却先于施恩齐一步,缓缓落座。

“陛下请自便。”他抬手理了理衣摆上因行走泛起的褶皱,语气平淡无波:“弗顺,为我束发。”

他本就没把君臣有别放在心上,唯有身处晁阳殿时,才会刻意端起那副温润有礼的架子。

“你连束发这点小事都不会?”施恩齐转身落坐主位,指尖轻叩桌面,眼底漫开几分讥诮,“也是,靖远世子打小就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日子,自然不需亲力亲为。”

裴阆对他的挖苦置若罔闻,任由弗顺的指尖穿梭于乌发间,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鎏金发冠稳稳扣上,又成了往日一贯昳丽矜贵的模样。

他起身绕过案几,为施恩齐斟了盏温热的雨前龙井,话音却绕回了方才的正题:“既然陛下不喜抄家这般暴力行径,那只好屈尊陛下,随我同往菱湾赴宴一趟了。”

“你难道觉得陈时勉当真会认祖归宗?”施恩齐端起茶盏却未饮,“我可听说,他前些时日把陈家送去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一股脑烧了个干净。”

“自然不会。”裴阆落回座位,语气笃定,“定策郎是个有骨气的人,断不会为了浮名虚利折腰。”

施恩齐话锋一转,慢悠悠道:“前些时日,他母亲卧病不起,他向我乞假归乡时,还特意求我给他母亲封个诰命。”

“你没答应。”裴阆直接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锋,“因为他的身份对你还有大用——你要借他这层关系,与你里应外合,彻底解决陈家这个心腹大患。”

“表兄倒是一如既往地通透。”施恩齐轻笑一声,似饮酒一般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瓷杯与桌面相击发出清脆声响,“我对他说,待他从菱湾归来,崔护一案尘埃落定之日,便允了他的请求。”

裴阆眉头微蹙,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悦:“他年少赤诚,你又何苦用他这份拳拳孝心来算计?”

“都是大宴的臣子,为朝堂分忧罢了,何谈算计?”施恩齐话锋陡然凌厉,那双浅棕色瞳仁淬着幽绿湿冷的光,直逼裴阆——像蛇信绷紧时锁准猎物的狠戾,“倒是你,向来对世家宴席不屑一顾,如今竟破天荒地愿去赴宴。靖远世子这般反常,莫不是居心叵测?”

裴阆指尖还捏着温热的茶盏,闻言只抬眸轻笑,眼尾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龙井,茶雾漫过眼底。

“所以我邀请陛下同往,以鉴忠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AI指令调到冷脸上司后

八戒八戒,心肠不坏

狩心游戏

画皮鬼怎么哭

春坊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