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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调查报道:归来(中)

【残忍的凶案】

警车最终停在了XX区鹊梁底镇水库的河滩外围,周琪也终于见到了该案的嫌疑人石军。

这是一个身高约一米七左右,不算健壮也不算瘦弱的男子,他的皮肤略黑,头顶正中大片的秃顶从前额蔓延至后脑勺,其余两侧粗硬的头发压着上挑的粗眉,粗眉之下则压着一双看起来有些无神的眼睛,目光总是自下而上挑向别人,对视的时候,又瞬间躲避。

在同村的村民眼中,石军是一个绝对老实本分的人,他虽然不善言谈有些木讷,但是从来不与人争执冲突,与村民常有往来,甚至有时算得上是一个热心的好人。

“埋在哪儿了!过来!”

石军被拉至车灯前,缓缓抬起手臂,指出了一个方向,被警方押着再走近些,又是抬手一指,始终一言不发。

就这样,在警方愤怒的催促中,犯罪嫌疑人石军找到了他的抛尸地点。

十分钟后,一个被胶带和塑料膜层层缠绕的物体出现在土层之下,再铲走周围的填土,现场照明用的惨白灯光,照亮了一具被塑料膜和胶带层层包裹,高度折叠的年轻女性尸体,流出的血液已经将土坑的底部染成黑色。

在XX区实习法医薛一龙的协助之下,经过漫长的细节取证与摄像,周琪万分小心地拆除了包裹被害人尸体的胶带与塑料膜,在场警员不乏办案经验丰富者,也不忍直视被害女孩的惨状。

“你多大了,刚毕业吗?”

“嗯,让您见笑了。”

“没有什么见笑的,我第一次去现场还没毕业,也是傻愣着。”

在夜晚的寒风中对被害人的尸体进行尸表检验时,除去风声,周琪听到最多的是薛一龙的沉重的呼吸声,她主动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摄像机,拍摄被害人胸部的切割伤,两人不断对话着,直至完成所有的初步检验工作。

周琪站起身看向站在一旁的石军,从刚才下车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嫌疑人,直到石军再次被押上警车,法医周琪都没有挪开视线,在当时,一个怀疑的种子便埋在她的心头。

回到刑侦大队,市内前来协助开展工作的法医廖文海也已经到达,周琪心情略有沉重,本打算返回家中休息,可是看到来人之后,她毅然决定留下,继续协助尸检。

在通宵工作结束之后,尸检报告完成,周琪努力修复了姚星悦的尸体,希望这个爱美的女孩可以尽可能体面的离开,不让她的家人感到更多悲痛。

清晨,刚刚结束尸检工作的周琪通过微信给同样一夜无眠的吴爱虹发送了一条消息:“姐,他从前真的没有犯过事吗,这就是他第一次吗?”

常说作为警察,办案不可经验主义行事,更不可以相信所谓直觉,可是自从昨日见到石军开始,一种由心底而发的直觉不断地在告诉法医周琪,这一桩残忍的□□杀人案远没有目前看上去这么简单。

【桥洞抛尸案】

四月的夜晚,窗外风声犹烈,才陷入睡梦中不久的法医廖文海被电话声惊醒,看到来电人姓名之后,他知道有新案子来了。

接过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来自他的好友,刑警李海丰,前不久因表现优异,被领导特别提拔,升调至市局。

“喂文海,你是不是睡了?收拾一下快来吧,金河西大桥北面桥底下,开车慢点。”

“海丰?你怎么还来区里案子了,我马上到。”

“嗯……二中一个小姑娘,被□□分尸了,你过来就知道了。”

李海丰的话如同一壶从头顶淋下来的冰水,廖文海霎时间清醒过来,穿好衣服奔向车子,他从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开车前灌入肚中。

□□分尸案?

廖文海进入XX区刑侦大队工作已经十年余,他清楚知道XX区的治安从来是全市地区最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什么人会对一个高中女孩下毒手?

开车来到现场,已经有先到达的值班技术人员完成了初步尸表检查,廖文海仍选择自己再进行一遍工作,以免细节处有所遗漏,可是当视线对上被害人瞪大望向远处黑暗的的眼睛,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痛仍然将他定在原地,直到身边的人出言提醒。

带着被害女孩尸体回到警局的路上,廖文海向李海丰及另一位刑警吴爱虹自嘲,说自己这几年办案不多,见到尸体少了,差点露怯,可是即便同事出言安慰,他再三自我调解,女孩的神情还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女孩伸冤,将凶手绳之以法。

或许是刚才在寒风中站了过久的缘故,站在解剖室中的廖文海仍觉得周身发冷,他望着女孩伤痕累累,残破不堪的身体,轻轻握了握女孩仅剩的右手,

“左眼球及附属组织缺失,左脸颊可见大量深度不一的切割伤,创道走向呈横向与纵向交叠,创角锐利,部分深达骨质。”

“左臂于肩关节下方约5cm处完全离断,断端创面粗糙。”

冰冷的文字将残忍的事实包裹,被一一记录在尸检报告中,那是廖文海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一夜,完成工作之后,他无法忍受这压抑的氛围,逃离了解剖室,和同事们站在一起,沉重的心情才得以稍稍缓解。

“小姑娘东西都检查过一遍了,她叫周玥,是区里二中高三的孩子,书包里有她手机和外衣,手机被擦过了没有指纹,已经通知父母了。”

“他妈的,也不知道都怎么当家长的,闺女放学没回家连个失踪都不来报!”

“我看他们家好像是双胞胎,这个死了,还有个闺女呢,俩小姑娘张挺像。”

“好了都别说了,废话什么呢,等会儿孩子父母来了说话都注意点——文海,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经过李海丰的提醒,廖文海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他长叹一声,将尸检结果交给了同事,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之中,小女孩的父母也在此时赶到,即便众人再三劝阻,父亲还是见了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随后与早已崩溃的母亲坐在一起,眼神空洞而绝望。

廖文海无法面对这样悲惨的场景,回到了解剖室,整理清洗刚才用过的器具,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拦下了想要闯入解剖室的两个孩子,却看到了一张与被害女孩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这是被害人的双胞胎妹妹周琪。

这样相似的面容,绚烂如花的青春之年,可是一个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永远不能再看这个世界,一个惶然无助,或许她的余生都会被恐惧和不解纠缠。

彼时廖文海已经正式参加工作六年,据他回忆,从那一夜起,他才真正体会到作为一个法医的职责,他们不是医生,无法起死回生挽救逝者,可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拯救逝者饱受痛苦折磨的亲人。

【故人的会面】

十余年后,廖文海与周琪在同一间解剖室再次相遇。他早已听说她在外省担任法医,但当真正见到周琪站在无影灯下专注工作的身影时,廖文海的呼吸仍不由得一滞。

解剖台被冰冷的灯光照得通明,琪检验尸体时的侧影也被清晰勾勒,廖文海心头一沉,随即涌起一阵酸楚。只是他清楚地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受害者家属,而是一名能够与他共同追寻真相的法医。

那个曾经被悲痛击垮的女孩,如今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同行,站在了与他相同的战场上。想到此处,他不免感到几分欣慰。

但这欣慰很快被沉重取代。二人的并肩作战,意味着又一个无辜生命的消逝,周琪同样心绪翻涌,但时间紧迫,他们只简单寒暄几句,便迅速投入尸检工作。

完成姚星悦的尸检后,廖文海驱车带周琪前往一家早餐店。天初亮,早高峰未至,街道略显冷清,晨光温和地洒落满地。

车辆行驶在小城的街道上,窗外的风景与记忆渐渐重叠,工作的紧张感逐渐消退,两人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他们聊起彼此的工作变迁,刑侦技术的更迭,以及办案中遇到的各类案件,话题轻松,并未触及往事,也未讨论刚刚结束的尸检。

“当初通知我说有个外省法医先来现场,我还疑惑是哪来的专家,怎么这么大的阵仗,没想到是你。”

“爱虹姐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其实没关系,主要是这小姑娘太可怜了。您没去现场,真的想象不到。”

“是啊,就算是市里,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案子了。”

其实早在上车前,廖文海就已经注意到了周琪低落的情绪,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将话题引回了姚星悦的案子上。

“廖老师,您是怎么看待直觉的?”

十余年前,周琪的双胞胎姐姐周玥被人杀害,廖文海就是当年的主检法医,周琪走上法医之路,离不开廖文海的影响,因此周琪并未犹犹豫,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知道这话说得很草率,可是我就是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这么简单,石军不像是第一次作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您笑话了,如果我情绪化一点来说,这个案子让我想起当年我姐姐的案子。”

周琪永远都会缅怀姐姐,她也永远忘不了杀害姐姐的凶手张栋旭。

“唉,其实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了以后,什么样的尸体我都见过了,但是我真的怕看见年轻人的尸体,还有就是孩子的尸体,总是可惜,你姐姐当年也还小,刚才那个姑娘也就是大学生。”

“也不是……您肯定还记得,当年我姐姐死后,她的尸体被破坏得很严重,不是那种单纯的碎坏面部,影响尸体辨认。”

廖文海的记忆被打开,他回忆起张栋旭,想起他在杀死周玥后曾跟踪周琪,意图对周琪施暴,被捕后,他曾笑着说,这是为了报复,报复被他残忍杀害的周玥。

【罪恶滋生】

张栋旭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姐姐,所以他变成了家里的“独生子”,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父母从小就对他极度溺爱,百依百顺,三个姐姐也只能依照父母的意思把他当成皇帝,故而他自小顽劣,初中时就已经在班上同学的带领下,与社会上的“小混混”称兄道弟,逃学罢课,打架斗殴,社会大哥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友,张栋旭学着香港电影中的叫法,称她为“马子”。

上高中后,张栋旭愈发觉得自己的身材比同龄人矮小许多,高二时,大哥要带他“去雏”,那一夜,张栋旭在兄弟们的嘲笑中度过。或许是因为母亲高龄产子的原因,也可能是一些后天的因素影响,他被诊断出先天性的性功能障碍,他的女友也离他而去。

父母眼中的他不再是张家的传人,父亲的叹息,同学与朋友的嘲笑,让在童年成长过程中本就忽视女性的他更加的仇视女性,同时又极度的渴望得到性伴侣,张栋旭通过网络上非常暴力的国外色情制品满足自己的性需求。

高三时,张栋旭的大姐与一名部队军人恋爱,相约在军人退伍后结婚领证,在准姐夫的威慑与教育下,张栋旭似乎“改邪归正”,终于肯静心学习,唯一的爱好只是不上学时去网吧打打游戏,父母倍感欣慰,决心更努力赚钱,为他今后的人生大事做准备。

2004年结束高考后,张栋旭被外省一所普通本科大学录取,进入大学校园的他学会了隐藏自己,学会穿衣打扮,似乎他的社交圈子在走向正常化,人也不再偏激,一次在食堂吃饭时,他遇到了赵小兰。

赵小兰性格懦弱,沉默内敛,似乎面对任何人都是好声好气,低眉顺眼,说话都不敢大声,在大学校园内没有任何朋友。她的童年经历十分坎坷,母亲去世,父亲常常醉酒,酒后对她毒打,另娶后将她丢给了姥姥抚养,只按时支付生活费,姥姥又是一个极度保守的老人,据赵小兰的高中同学回忆,她曾经在宿舍遭到霸凌,只是校方从未处理。

赵小兰懦弱擅于隐忍,张栋旭偏激控制欲强,两人似乎对彼此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认识不到一周就确认关系,成为了正式的男女朋友,张栋旭的大学室友回忆,当时所有人其实都羡慕张栋旭,说他找到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女朋友,长得也算漂亮,只是那时张栋旭有些奇怪,总是炫耀自己和女友亲密的事,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甚至有了女朋友之后,也经常去校外□□,床上总要放着色情杂志。

这一年年底,张栋旭的父母相继确诊了癌症,张栋旭以忙于学业为由,让三位姐姐照顾父母,并向家中索要了八千元钱,带着赵小兰到处旅游,因而赵小兰对张栋旭更加依赖,答应在毕业后跟随张栋旭回老家。

2005年,张栋旭的父母相继去世,他的大姐与三姐因为从小不被父母重视,所以父母死后就分割遗产,跟随伴侣前往南方生活,而张栋旭的二姐因为开设补习班,大部分的社会关系都在老家,所以并未离开,只是因为张栋旭父母的大部分存款和遗产都留给了弟弟,也鲜少和张栋旭联系,从不过问。

2007年7月,张栋旭的二姐因为一场车祸去世,她并未结婚,没有子女,大姐和三姐也完全不想回老家,因而二姐名下的部分遗产还有唯一的房产就留给了张栋旭,彼时的张栋旭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父母留给他的钱却几乎被挥霍殆尽。

这一笔突然从天而降的财富,让张栋旭从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依靠女友赵小兰做家教的收入生活,一下子变成了有车有房,甚至可以说是几年内衣食无忧的状态。他欢天喜地回到了老家,难道得关心起了二姐的后事,第一次去祭拜父母,感谢他们生下二姐,感谢二姐去世。

自此,张栋旭入住了二姐生前居住的小区,购置了一款最新的台式电脑,这样他每天不需要去网吧,就可以轻松愉快地浏览色情暴力网站,因为同赵小兰同居,更完全无需担心生活起居的琐事。

赵小兰陷于不健康的关系无法自拔,依附于张栋旭,对他提出的种种不合理的要求没有一丝反抗,因而张栋旭埋藏在心底变态的犯罪**滋生积长,一想到这些内容,他就觉得热血沸腾,那些所谓的“障碍”,也就通通烟消云散了。

2009年12月22日,XX区临县洗马林镇饲料厂,一名女职工在下班回家的途中被一名男子从身后扑倒在地,该男子一言不发,只是多次暴力殴打她的头部,并对她实施猥亵,在女职工即将昏迷之际,路过的同村人呵退了歹徒。然而由于受到惊吓与当时观念影响,该女职工于三日后才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派出所报警,可是早在2009年11月23日清晨,心有不甘但满怀激动之情的张栋旭,已经搭乘大巴车逃回了老家。

后来,据张栋旭供述与专家分析,这一次张栋旭虽作案未遂,可是他获得了难以想象的信心,他的幻想更为严重,在实施暴力的过程中,他必然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坚定了他要实现自己脑海中畸形性幻想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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