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毫无防备地被她捏住手指，血珠滴滴滚落，没等地上的血晕开，我的手指就失了血色，再挤不出一点血。
十指连心，我痛地一哆嗦，不敢迟疑“奴家愿意，公子愿给奴家赎身，此份恩情奴家无以为报，愿用自身偿还恩情”
我从来没有不愿的权利，从出生起，只要有银两，不论是官员地主，还是乞儿恶棍，我都要笑脸相迎。
“看，这样血就不流了”她松开我的手指，将我的手掰到我的面前，她扬起的嘴角不带着一丝恶意，好似全然不知止血与失血的区别。
“奴家谢过公子”
她的眉毛得意的扬起，我的手又被掰到她面前，不知从哪里来的药粉落在伤口，细软的布条一层层缠绕住我的手指。
有些客人下手很重，所以房间里备着一些止血消淤的药粉。原来她早就看见我的手指在流血，而我弹琴的过程中居然没有看见她翻找和拿药。
“去收拾东西吧子时前回来就好，我要抱着你睡”
她包裹好我的手指又返到桌前喝酒，我抬起包裹好的手指抚在心头。重新有血液涌上的手指涨的发疼，药粉堵住了疼痛发泄的伤口。
她想让我记住什么，是可以榨干我血液的疼痛还是恰到好处的药粉与包扎？
夜已深了，楼里停了乐曲，房间里传出金银锻造延展的撕裂声响。
那些男人似乎把女人的声响看做他们的号角，好像女人的声音越大他们就越有能力，就更尽兴。
可那些声响在我耳中是生生撕裂血肉的声音，吓得我心惊肉跳，我只能走得尽量快些，快点回到后院。
此时的后院没有几个姐妹在，只有看守的龟奴四处走动，我进入后院他们也没拦我，看来老鸨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那房中等我的人真的要带我走。
我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藏好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带几身换洗的衣服，其余的首饰玩意值钱的留给关系不错的姐妹，其余的就扔在屋里了。
“收拾的这么快？”
她好像没想到我会回来这么快，我推门进入时她正趴在窗子上看外面的烟花，近日城里不知有什么喜事，基本每夜都有人放烟花。
“既然回来了，就先睡吧”
被她抱在怀里，我毫无睡意，不知怎么就开始想她为什么要替我赎身，与她见过两次，她都没有像其他女公子一样，不论是好奇还是癖好对我的身体进行探索，或许有钱人的心思就是很难猜吧。
她好像很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紧紧地抱着我，或许她只是想买一个值得观赏的玩意，和聘一只狸奴没什么区别。
闻着她身上的草木香气，我久违地想起来了我娘亲，想起来她还在的时候。
娘亲在时，我未曾觉得楼里的日子有多难熬，虽然我干着很多粗活，可也有空闲的日子，娘亲会陪我玩石子，陪我看蚂蚁搬家，只要我不想着往外跑，生活就可以称之为开心。
若是往外跑——我只跑过一次，只有一次。我那时也不是想逃，只是贪玩，好奇外面的世界，我从未见过老鸨如此冷血的模样，棍棒落在身上，我觉得我要死掉时，娘亲扑了上来。
体温和鲜血都十分滚烫，就如此时的她，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脏在我的胸膛跳动。
我原以为很难熬的夜十分迅速的度过了，她似乎睡的很好，一夜维持着抱紧我的姿势没怎么变过，她身上的草木香气变得淡淡的，犹如晨露清新。
四目相对，我笑着，她也笑着。其实如果不是看她笑着，我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笑，这么年用笑容讨好的行为已经融进骨子了，她似乎很爱笑，总是在笑，虽然她的笑容不是僵硬一成不变的，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像她带着一个会笑的面具，她的心思和那些面无表情的一样难猜。
但是她体贴的很具体，她猜到我昨夜没机会和姐妹告别，特意又给了我半个时辰去道别。
我在楼里和绿枝姐姐最亲近，我其实应该叫她绿枝姨姨，她是我娘亲的朋友，我回到后院时，绿枝姨姨正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我。
“好孩子，好孩子”她抱着我，身子却轻飘飘地倚在我身上，我不是现在才发现她瘦的吓人。
她的眼泪不偏不倚地从衣领穿过滴在我的脖颈上，又在流向肩背的过程中被衣衫吸收。
听着她的哭音，我的鼻子也有些酸，我要离开这阴司地狱，也要离开我唯一的亲人了。
“绿枝姨”我抱着她，像是娘亲被带走的那天绿枝姨姨紧紧的抱着我，我有些害怕，害怕我走了之后，腐烂的气息会不受控制地将她覆盖。
“哎呀，怪我怪我，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哭唧唧的了，好孩子，快来，姨姨有些东西给你”
我任由绿枝姨姨把我拽到床边，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小布包沉甸甸的，绿枝姨姨吸了洗鼻子，又蹭了蹭眼角，握上我的手。
“当初你娘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些东西，这么多年一直放在我手里，现在你要走了，这些东西该给你了，里面还有些我这些年攒的首饰，我在楼里也用不上，你在外面怎么说自己藏些钱都好过些”
“绿枝姨你放心，公子出手阔绰，我的日子不会难过的，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这小包裹这么沉，要娘亲和绿枝姨姨攒十年才能攒下来吧，我不能带走这个包裹，有些银钱，最起码她的生活还能有一些牵挂。
“好孩子，好孩子”
满是茧子的手指从我的眉眼上滑过，我看见她的泪蓄到眼角，聚成圆滚滚的泪珠，我看见疼惜挤在那一颗颗泪珠里，我想她此刻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她早早离去的老友。
母亲走的仓促，连我都没来得及安排更别说和谁人道别，绿枝姨肯定也想在母亲走前这么摸摸母亲的眉眼吧。
小小的泪珠不堪重负，从眼角滴落，顺着已经有些粗糙的脸颊下滑，最后了无踪迹。
我回到房间时她正在擦拭我的琵琶，琴弦上还沁着我昨日留下的血液，房间里没有专门保养琴弦的东西，她只拿了块干布小心蹭着。
“没有其他要带的了，……公子，奴家并没想着带那把琵琶”
绿枝姨送我的那把琵琶因为音质杂很久没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是老鸨新买来的琵琶，我没有那么喜欢，也不想带着。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中的琵琶，沁血的琴弦波动起来稍微有些走音。
“还是带着吧，外面可能会有些无聊”
什么样的生活可以称之为无聊呢？我觉得不会比楼里的日子更差了。
双脚猛然离地，小腿被动着跟着身子往上升，不受控制地上下摇晃，我的胸膛往她身上撞着，没有感到下意识的疼痛，我没有撞到坚硬的骨头，而是和我同样柔软的凸起，两颗心脏碰撞到一起，振荡出的波纹酥酥麻麻地传到全身，温暖地烘出了我的眼泪。
我小小地尖叫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有些害怕又有些害羞地将头埋到了她的怀里。
“怎么？撞疼了嘛？”
“没”我不敢抬起头来，声音闷在我们中间，我感觉到什么东西蹭了蹭我的头。
“没事，我们今天就回家了”
她抱着我走的每一步都很稳，随着她迈步，我的耳朵在她的胸膛上下摩擦，我听着她得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世人都说女子本弱，不如男子强壮，但我这么多年没有听过任何一个男人比她的心跳更加有力，从未觉得谁人的臂膀如此有力。
她抱着我从大门走了出去。鲜有被赎身的女子从大门走出去，当初我娘亲也是从后门上的小轿子。虽然那些男人最喜欢那些风流韵事，人们也很清楚谁家新纳的小妾是哪个楼里的头牌，可奇怪的是，他们一致认为从青楼里带走女子是个丢人的事情，所以就算为哪个女子赎身，也都是从后门接走。
我想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事，门口的龟奴提醒她，她只是扔给龟奴一块碎银，什么都没说。
前夜的雪不小，太阳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借此可以将脸埋在她怀里，这趟街总是醒的很早，我并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脸。
她停下脚步，见我没有探头的意思，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要走喽”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毯子，小桌上的香薰悠悠地冒着烟气，仔细嗅一嗅，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很像，像是某种可以入药的花草香，闻着让人身子轻飘飘的。
马车慢悠悠地动起来，我躺在她怀里一颤一颤地。
“出门会害怕吗？怕的话就先睡一会，我们要好久才到家呢”
“在公子身边，奴家就不怕”
这话不是我在哄她，出来前我以为自己会害怕，会兴奋，会高兴的语无伦次，但是躺在她身边，我莫名的安心平静，心脏平稳缓慢的跳动，时空不再变化，我只想蜷在她的身边。
她的手轻轻拍着我，像是儿时娘亲哄我入睡一般，还真的有些困了。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了熟悉的曲调，弦音凄切，我想这首曲子定也沁了弹奏者的血珠，不然为什么让我也感觉到了不舍的心痛呢？
嘿嘿，在有人看之前悄悄地把知道的错字改掉。[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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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曲断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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