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的房内,林珩景和秦阙才缓下来一口气。
“你怎么看?”林珩景率先发问。
“陛下不打算给我父亲翻案了。”秦阙有些难过,却没有表露出来。
“但是……”林珩景将手放到秦阙的手上,“但是陛下也不想杀你。”
“他知道北境的危局,所以他始终不想对你下杀手,他也在期待着你能重回北境。”
“嗯……”秦阙不免有些头疼,“或许他也在织一张网,等一个时机。”
“你是选择相信他,还是要自己去查?”
这对秦阙来说,又是一个难题,这背后的深水,连一朝天子都难以招架,何况他一个无名小卒?
可等待是最磨人心性的,或许下个月他就能沉冤昭雪,或许等到龙驭宾天,他都无法看到事情的真相。
星光点点洒进窗户,秦阙坐在屋内,却看不见那满天繁星。
“还是先找到剩下的三件宝器罢。你说的对,陛下既然让东佳郡主放了我,就肯定知道父亲是清白的,这件事背后牵扯到太子和晋王,烟雨楼不能趟这趟浑水。”
林珩景望向秦阙,眼里是对他心境蜕变的惊讶,“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那我明日就安排你回蜀中,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烟雨楼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什么?”秦阙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合着他说了那么一大堆掏心掏肺的话,人家根本没想过让他牵扯其中。
“剩下的路,你不需要我陪着了吗?”
“这是烟雨楼的活儿,哪能让你一个贵客跟着我们跑腿。”林珩景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秦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也不能让你卖命啊!”
林珩景见他没有说话,就继续说:“这是烟雨楼与陛下的交易,你若是帮我,这恩情我又如何能还?”
他多想就趁这星月辉映之时,袒露自己的心意,可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几乎要将秦阙的内心击碎,一阵酸一阵痛……
“既是为黎民百姓,又何谈回报?我不能在北境卫国戍边,也只能这样来尽自己的拳拳之心了。”
这话说得林珩景都不好意思拒绝他。虽说林熙感觉此人有些许动机不纯,但还是被他这番话震撼到了。
“秦兄既有此意,在下敬佩。那便愿我们终将胜利。”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一个飞雀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楼主!雁白师兄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
林珩景瞬间瞳孔放大,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急忙带着秦阙赶到雁白的房间。
一边走他还一边问那来禀报的人,“苏翎过去了吗?你们在先太子府到底发生什么了?”
“回楼主,苏先生已经过去了。我们今晚刚潜入那里,就遭遇了机关,雁白师兄带着我们躲了过去,却没想到那书房的密室里竟然埋伏了一伙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雁白师兄为了掩护我们,身负重伤……”
影山!
秦阙与林珩景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这个答案。
除了漠北,谁又会在一个被废弃几十年的地方设下重重埋伏?
林珩景沉声道:“先太子府里有大问题,只怕就是与宝库有关!”
秦阙快步跟着他,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安慰道:“你先别着急,苏翎过去了定能妙手回春。先太子府的事,这一遭已然打草惊蛇,倒不如顺势而为,今夜我带人再去一次。”
“嗯。等会再说。”
秦阙声音总是能让人安心,林珩景霎时冷静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雁白的命,至于先太子府……还需从长计议。
他们用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赶到了雁白的住处。
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王府的守卫,侍女们在屋内进进出出,每一次出来,都会带一盆染得鲜红的血水。
英王比他们来得早些,见他们过来,便快步走到林珩景的身边。
这走过来可不得了了,站在林珩景身边的,居然是本该在死牢里待着的秦小侯爷!
把英王吓了一大跳,连说话都开口吃了,“这这这……秦阙?林熙,这怎么回事?”
“低声些!”林珩景小声呵斥他,“此事说来话长,我日后细说,你先说说雁白怎么样了!”
“哦哦哦。”英王立即回过神,给林珩景详细说雁白的情况,“苏翎还在治。他中了三刀,但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只是伤口看着吓人,止血了就没事了。”
“伤口可是呈长条状,中间深,两边浅?”林珩景问道。
许昭言:“正是,倒是像漠北的弯刀所致。不会……!”
林珩景没有多说,只是对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许昭言疑惑之际,林珩景又跟他说:“你现在赶紧搜查全府,我怕影山的刺客趁乱而入。”
事关影山,英王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稚嫩之气全然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与绥宁帝极其相似的帝王霸气。
“那这边你看着,我交代完事情就过来。”说完,许昭言转身就走,片刻不敢耽误。
林珩景与他匆匆一别,提着衣摆就快步进了房中,触目可及的是一片血腥。
衣服、床帏、床单还有苏翎的手,通通被血染成了红色,其伤重程度可见一斑。
饶是如此,苏翎还能大着心脏说,“不打紧,这血看着多,其实还好。”
林珩景没有说话,只是坐到一旁,既能时刻关注雁白的情况,又不会打扰苏翎行医。
秦阙也在一旁默默地坐着,连水都不曾喝一口。
直到林珩景突然回过神来,问了他一句,“怎么没戴面具?这里人多眼杂,得赶紧给你找个布蒙上。”
说着,他就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没走两步就被秦阙拽了回来,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你别急,我去找。雁白定能逢凶化吉。”
他四处寻觅,最终从苏翎那拿了一条白布,仔细蒙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星目。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翎的工作也接近尾声。雁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面色也逐渐红润,只是人尚未清醒。
许昭言也赶了回来,坐在林珩景的对面,说:“府内都查了,暂未发现可疑之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林珩景沉声道:“一不做二不休,等会儿我亲自去先太子府上看看。”
“已经打草惊蛇,你又何必再冒这个风险?”许昭言有些不理解他的行为。
林珩景解释道:“从事发到现在不足一个时辰,他们肯定还没来得及增防,此时去亦能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可……”许昭言有些着急地说,“可雁白重伤昏迷,阿岫带来的云雀也有一大半负了伤,谁能保证你的安全?”
林珩景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放到了秦阙身上。连带着许昭言也望向了秦阙。
感受到两道目光的秦阙说:“殿下放心,我肯定能护他周全。”
他的身份不能言明,因此,许昭言只能对他无声地说了句“多谢”。
雁白的呼吸逐渐平稳,这预示着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林珩景也换上夜行衣,只带了秦阙一人就赶往先太子府,生怕晚了一步。
可他们终究还是晚了,等他们赶到时,先太子府已经冒起冲天的火光,没有看见影山的刺客,只看见官兵们进进出出地救火和疏散人群。
那一刻,林珩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脑海里还在不停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寻找新的线索。
他任由秦阙将他牵了回去,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只默默地思索着。
回到英王府时已至亥时,许昭言听了林珩景的转述,脸色也愈发难看,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林珩景先回房休息,明日再商讨对策。
回到房间,他们还是睡在一张床上,并肩躺着,两人都睡不着觉。
秦阙知道他心中疑虑众多,便主动开口,“首先,为什么影山会派人驻守在那儿?其次,为什么影山这么着急地烧毁先太子府?”
林珩景:“肯定是那里有什么东西无法转移,只能就地看守。而那东西重要到,哪怕让影山面临暴露的风险也要烧毁。”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太令人好奇了……
秦阙转过身,面对着平躺的林珩景,与他挨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那人比旁人略低的体温。
他说:“不如这样,明日让英王先领下调查先太子府失火的案件,我们也好进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嗯……只好如此了。”
这天晚上睡不着的不只有他们,还有远在皇宫大内的绥宁帝。
从他见到林熙的那一刻,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酷似秦阙的男子。
他害怕极了,甚至梦到了秦阙,梦里的他提着狼影刀,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替他父亲沉冤昭雪!为什么不让他回到北境!
从梦中惊醒,他出了一身冷汗,睡在一旁的王淑妃迷迷蒙蒙地醒过来,纤纤玉手轻轻拍在绥宁帝的后背。
“陛下可是被梦魇着了?”
她年近四十,皮肤却还保养得如同二三十岁的少女,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望着她那绝美的容颜,绥宁帝摇摇头,沉声道:“不打紧……”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大太监徽澈急急忙忙传来一个坏到透顶的消息——先太子府失火。
“那地方无人居住,怎会突然失火!”
他气急攻心,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亏得王淑妃在一旁帮他顺气,否则他当真是要两眼一瞪,昏死过去了。
徽澈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说:“回陛下,许是……天气干燥……”
“四月的天气,你跟朕说干燥?去查!叫三司叫大理寺去查!两天查不到真相,都给朕摘了乌纱帽告老还乡去!”
绥宁帝怒目圆瞪,脸被气得涨红。
先太子是他的心病,天下人指责他杀兄弑父。是以他只能装出那副谦卑恭敬的模样,给先太子立碑修冢,还要好好存着他之前住过的府邸,来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可现在告诉他先太子府失火了!这不明晃着告诉天下人,他德行有失,他得位不正!
到底是谁?那人是先太子余孽,还是想谋朝篡位?
四根手指深深攥进手掌,留下四道月牙印记。
“去!叫樊广给我死死守住那地方,任何人不准进出!”
徽澈连忙退出殿外,马不停蹄地赶往先太子府通传陛下的口谕。
王淑妃被他的震怒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蜷缩在床榻的一角,用被子紧紧捂着自己。
绥宁帝望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仿佛在询问她,是不是她干的这件事。
她赶忙爬到帝王的身侧,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招子含住豆粒般大的泪珠,那模样真是招人怜惜。
“陛下!太子最是敬重您的呀!此事,臣妾倒是觉得,是有人想祸水东引。”
“哦?你说说看。”他瞥了一眼淑妃,并不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见解。
“臣妾愚昧,只知道在陛下的治理下,我大辰如今是四海昌平。此人想拿以前的事做文章,这自然是见不得我大辰昌盛之人。”
王淑妃谨记后宫不可干政的训诫,只说些宽泛的话术。既不会引起陛下的戒心,也展示了自己的聪慧。
见不得我大辰昌盛之人……
绥宁帝一边思考,一边抚上淑妃貌美的脸庞,细细摩挲,像是在抚摸一块温润的美玉。
除了漠北,还能有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